第六章

春澄亚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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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今晚聚会的地点,关智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替明日香开车门。

    “你别担心,今晚来的都是不难相处的朋友”

    他一再保证,她才伸出不安的小手,让他牵扶她下车。

    寿星家的大门虚掩,他们直接开门走入。

    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是客厅里面对著大门的一张三人座沙发上,一个男人不安分的夸张坐姿。

    恒藤司跷起二郎腿搁于黑亮的桌面,上半身则瘫挂在沙发上,一见到进门的人时,刻意将身体向桌子滑过去几寸,不伦不类的姿势,让人很想见者有份地踢他两脚。

    必智催眠自己,沙发上的男人是端正坐著的。“司,要送小龙的生日礼物,我挑了”

    恒藤司薄唇一勾,随即抖嗓喧嚷“哟呵来人哟”

    “什么?阿智来了!”一接到恒藤司的暗号,绿光臣昊从厨房弹蹦出。“呵呵呵小绿也来了!”

    必智清俊的娃娃脸顷刻傻愣。阿昊怎么也在这里?

    趁著他反应不过来的短暂片刻,绿光臣昊和沙发上的恒藤司悄悄交换一个眼神,前者比了个欧斯k手势后,两人分头展开行动。

    恒藤司迅即起身闪到明日香面前,掮动他招摇的水水桃眸。

    “小绿,欢迎你来。别理他们两个臭男生,咱们女生去厨房弄晚餐。”不著痕迹地将她从她的男人身旁“运开”

    “咱们女生”?明日香凤眼骇然瞠大,僵硬地瞪著猛对她眨眼的漂亮男人。

    他是本家的二少耶?

    回过头想找能立即帮她解除疑惑的人,却发现他被昊少爷缠住,更扯的是,她后知后觉发现,她跟二少正站在厨房门口,吓得她直往后退。

    每退一步,恒藤司便朝她逼近一步,直到她背抵到楼梯旁的落地镜,无路可退。

    桃花眼眯了眯,拱成两道弯月。脑力激荡还没够量,他怎能让她逃,想都别想!

    鳖谲笑容一敛,瞬间换上温柔妩媚的笑。“刚才啊,我跟阿美去超市买了好多东西哟,像是男生会用来助兴的红酒、xo,但那些对我们女生来说太呛了不适合,所以我又买了梅”

    看到明日香终于受不了他的嗲腔,像头被火烧尾的斗牛从他身边冲了出去,恒藤司弯腰拍腿大笑。

    气喘喘地笑完后,他走向客厅,将被阿昊和阿智踢倒的单人沙发扶好,好整以暇地坐下来觐戏。他瞥了眼厨房,打斗的巨响,没将这家的女主人引出来,看来小龙的忧虑不是多此一举。

    这时明日香横冲直撞地闯进来,正火热过招的两个男人停下手。

    “他、他、他”像刚跑百米似的,她躲到关智身后紧抓他衣摆,一手剧烈颤抖地指向恒藤司,喘得说不出话来。

    “你把她怎么了?”绿光臣昊走到恒藤司身旁,挤上单人沙发的扶手。

    恒藤司耸了耸肩“也没怎样啦,不过稍微刺激她一下,免得她站著也会睡著。”看不惯比自己小一岁的青梅竹马老是像个木偶般,为了好兄弟的幸福著想,他只好下海牺牲色相。

    “碍著你了?”关智没好气地瞪向恒藤司,对方回以他一个耸肩摊手。他抓出躲在身后的明日香。

    “他、他、他”明日香惊魂未定。

    “他是逗你的。”

    “可是?”满脸怀疑。

    “你上次见到他时,他不就很正常。”关智纳闷地东张西望。

    方才他们制造出来的声音大得可以吵死人,却没有好事者跑出来凑热闹,连最爱参一脚的阿美也不在?情况不对劲,太诡异了。

    “那是因为在老夫人面前,所以他才不得不伪装一下。”她的不苟同不只用言语表达,也明显写在脸上。

    必智笑了下。“司不是表里不一的人,他要是真有那方面的倾向,他会大方向世人宣告。”

    回想二少小时候的“劣行”是如他所说的敢做敢当没错,但她还是觉得二少方才的妩媚自然流露,比真女人更女人。

    恒藤司向仍对他性向有所质疑的人勾了勾食指后,指向厨房。“小绿,拜托你一件事,去拯救一下阿美,那个厨房白痴竟夸下海口说要办一桌。”

    他大人大量,不会去跟一个缺乏幽默感的木头美女一般见识。

    遣开明日香后,恒藤司拿出一只信封递给关智。

    “你要的master资料。我顺便帮你申请两个名额,到当地报到的日期是学园放假的隔天,为期十四天。至于跟过去照顾大雅和小优的人选,我找洞子谈过了,他说没问题。”关智被他周全的行动力给愣住。

    恒藤司挥手一扬,捶了看扁他能力的好兄弟一拳。“你告诉小修女这件事了没?”

    必智回了他一脚。“还没有,回程时再告诉她。司,奶奶她气消了吗?”

    吃了奶奶几次闭门羹后,他担心老人家出尔反尔的个性会波及无辜,影响到两位兄长的合办婚礼,于是决定向舌灿莲花的司求援。

    也因为她的勃然大怒,小绿、大雅和他三人的关系,成了本家公开的秘密。

    “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本人的莲花舌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还差点被磨成绣花针。本来你的事,奶奶就鲜少会拒绝,何况这次大哥和她是一鼻孔出气。她啊,是气你没跟她说,还要她用偷听的方式知道,所以恼羞成怒,懂没?”恒藤司中日文交杂地叨叨碎念。如果以阿智平常的冷静,其实可以自己摆平老人家的情绪,由他出马根本是多余。

    “欠你,定还!”关智感激地望着恒藤司。

    “收到!”他不跟他客气,大方收下。

    看我、看我!绿光臣昊挥手吸引两人注意。

    “我一接到奶奶的懿旨,马上集结家中所有佣人,趁著小绿外出溜达时,把她的东西全摆进你房间了,至于你儿子,我安排他睡在你们对面,今晚你就可以嘿嘿嘿”他露出垂涎讨赏的可爱表情。“阿智,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必智和恒藤司对看一眼,有志一同地当那位专挑软柿子的可耻男人不存在。

    “小龙呢?”关智问。

    “逃出去填饱肚子了。”恒藤司回答。

    “什么意思?”以为听错了,关智再问一次。

    恒藤司从沙发伸懒腰站起。“我也要去填饱肚子了,你们若要留下来品尝阿美的手艺的话,请自便。”

    “其他人呢?”听来怪恐怖的。

    “小龙没跟你说阿美要办一桌的事吗?”

    必智摇头,不属于寿星友人群,跟来凑热闹的绿光臣昊也摇头。

    “看样子小龙应该只跟我说。怎样?你们要留下还是跟我去?”

    连寿星本人都逃了,这桌大餐能不能塞进嘴巴自是不言而喻。

    三人鱼贯向外走。

    上车前,关智想起还落一个人“我去叫小绿”

    但被恒藤司拉了回来,还对他横眉怒目低咆“阿智,够了没?你对待她的方式,与姬野爷爷和一花奶奶对待你儿子的方式简直如出一辙。如果她连乐观到小龙那种好好先生都受不了的阿美也会抗拒,那你乾脆把她锁在你身边一辈子算了。”

    必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给震住。

    绿光臣昊加入劝说“我知道你心疼你的真命天女,但她应该可以判断得出食物难不难吃吧?你如果真担心她分辨不出,再拨手机叮咛她只挑自己做的菜吃入口不就得了。”这样够义气了啦。

    必智想想,他们说的也对,只是仍有些纳闷这到底是什么生日派对呀?

    绿光臣昊与后视镜上的恒藤司悄悄交换一个眼神,后座的人露出诡计得逞的招牌笑容。

    总是要留颗烟幕弹下来骗其他人把阿美做的菜吞光,不然他们三个跟小龙的肠胃也要跟著遭殃,所以对不起喽阿智。

    绿光臣昊满眼同情地瞥了眼隔壁座的男人。

    --

    这户家的后院不大,用黑竹编成的竹篱笆围著,满地青色碎石,以水钵、石灯笼及一株黑松为主景,视觉上的空间比实际的大上许多,只是

    “咳”出现前,关智先咳了声示警。

    明日香转回头,迎上那双冰晶碧眸,笑着解释“吃饱了想走走,忘了不是在本家”

    吃饱?他眼露关心。“你没吃阿美做的菜吧?”担心她拂逆他的好心建议,刚才那一顿饭他吃得很不专心。

    她摇头,笑了笑。“阿美姐的手艺其实不差,不吃是你们没口福。她烘焙的巧克力蛋糕被抢到不剩一屑呢。”

    和女主人在厨房的这段期间所说的话,比她从年初到昨天为止说过的还多。因为阿美姐会不断地问到她答话为止,这个话题完了跳下一个,直到她们和后来才到的一群人把整桌菜吃光,她才饶了她。

    “你刚才在想什么?大雅吗?”他转移话题。

    她仍是摇头,但笑不语,因为她在他脸上发现到一片羞愧的瑰景,他本人大概还没察觉。

    “不然是什么呢?”伸出一条蛮横猿臂盘锯秀肩,他低头追问。

    白玉纤指伸向庭院,一一点过篱笆、水钵,石灯和黑松所在的位置。“我在想,若在它们之间换掉某样东西的话,或许视觉上会更宽广些”脑海一个模糊影像快浮现时,被他出声打断了。

    发现明日香并没将他的手拨开,关智欣喜地扬高唇角。

    “这是阿美自己设计的,她个人认为是全日本最棒的庭园景观,没人比得上她的巧思。”

    “这只是我个人认为,并没打算要跟阿美姐说”她急促解释的。在发现他捉狭的笑后时止住,她微微恼地抗议“尊驾快和二少一个样了。”

    “他不喜欢你叫他二少。”

    “为什么?”

    “你是应奶奶要求留下来陪她,不是回来帮佣的,毋需跟著其他佣人喊我们少爷。就我所知,你住下来的这段期间,并未跟本家支领分毫薪水,但你做的却不比其他人少。”之前不说,只是想有个藉口管理她。

    她没想到连这么细枝末节的事他也注意到

    静谧的庭院突然传来一声诡异怪鸟咭叫声。

    必智清俊脸庞扬起一道坏坏的笑,他朝明日香眨眨眼后,扬高声音道:“这样好了,如果司不叫你小修女的话,你就叫他小痹吧。”到了吃饭地点他才猛然悟醒自己被耍了,司不可能一下子对小绿产生亲切感有阴谋,但发现已晚。

    “咦?”明日香不懂他的意图。

    这时,刚才怪叫的怪鸟现身,拳脚气呼呼的乱挥乱踢。“阿智你作梦!”

    忙了一阵子,只踢到空气,连衣角也没沾到,恒藤司的不服气一下子升到最高点。“我就不信打不到!”

    动手接招时,关智将明日香紧紧护在怀里,强迫她跟著移动,一阵你来我往后,有几次他差点被恒藤司的流拳飞腿击中。

    必智左脚侧踢再反勾,虚晃了一招,撤了恒藤司的下盘。

    恒藤司勉强稳住踉舱后,喘着气夸赞“很冷静嘛,没听到她尖叫。”

    必智低头审视怀内娇弱人儿,她脸蛋些微苍白,额际也沁层薄汗。

    “她早吓傻了。下次要动手前,别那么小人,先通知一下。”

    “才不要,谁叫你每次都不放水。”从小到大,他还没打赢过他。

    “二少真的很小人。”明日香笑喘着气。

    恒藤司两手环胸,摆出讨打的挑衅表情。

    “啧啧啧稍早之前,尊卑还分得很明显,不过一下子就同一个鼻孔出气,好诡异。”才一眨眼,这两个人就打得火热,早知道就不让阿昊那家伙先走,害他不能多捉弄他们几下。

    “司,收起你那羡慕过头的表情,男人嫉妒的脸孔很丑。”关智得意回应后,放心地将搁在香肩上的手放下。

    明日香小心地用两手包覆他手掌,拇指似有若无地弄抚他的掌心。

    眸心一凝,恒藤司悻悻然转身走开。

    “饭后余兴节目要开始了,小龙要我来叫你。”眼前这两人,男的脸上无限扩大的笑容超级碍眼,女的眉目传情,简直把他当隐形人。

    “我同意你的话”明日香仰起睑,很小声地说。

    “什么?”没听清楚,关智低下头问。

    走在前面的二少虽然没回头,不过她有看到他的两只灵耳高高竖立,她将嗓门再压低“男人嫉妒的睑,很丑。”

    恒藤司一听,秀巧的脸气歪变形,气呼呼转身“你这个小修女!”

    必智怔地眄视兄弟,再低头凝睇怀里的小女人,他们之间的互动令他开心大笑。

    明日香也跟著他笑逐颜开。不是因为二少气歪的五官而笑,而是回荡在耳际的,尽是他的朗笑声,她的情绪随著他的心情流转而起伏

    --

    砰!一堆刚下好离手的男男女女,见到他们押的宝被摔出去后,个个目瞪口呆。

    “哈哈哈还是我的小龙最棒了!”蛮臂一扫,庄家阿美将榻榻米上小山般高的散乱钞票全囊括入怀,豪迈大笑。

    坐在角落的明日香以为自己看错了,两手拚命揉眼睛。

    虽然她没跟著那堆男男女女下注,可还是觉得眼前的结果不可能!

    竞赛的项目是柔道,不是寿星小龙哥所拿手的相扑。除了那位刚被丢出去的关智拿出一叠万元钞,一脸自信地赌自己胜利外,众人也打心底赢家一定是他!

    结果揭晓,竟是跌破大夥眼镜,全部赌金被东道主兼庄家给吞了。

    巨山般的龙之介脚下,关智直挺挺地躺著,在他旁边躺著的,是早他几分钟被摔到榻榻米上,一直蜷著身体、嘴巴哎哎叫个不停的恒藤司。

    收到恒藤司顽皮眨眼的暗号,关智回以无奈的白眼,腰一挺,从榻榻米上弹跃起。

    “小龙,生日快乐!”为了让寿星“龙”心大悦,向来英勇无敌的他被恒藤司拖下水装扮当丑角。

    “承让承让。”龙之介谦虚地说。

    “唉哟我说、小、小龙生日快乐”

    阿美笑歪地跌倒,厚掌猛拍榻榻米。

    一堆男男女女也忘了输钱的痛楚,笑跌成一团。

    “夜深了,我们要去休息了,要走的慢走,要留下来过夜的自己找房间睡,就这样,晚安。”阿美起身勾住阿娜答的手,将寿星拖回房。

    热闹的夜,在主人退席后,也告尾声。

    “走了,拜!”众人互道再见。

    闲杂人等鱼贯走出后,恒藤司抖擞地弹跳起,拍了拍身上的衬衫西裤,将之弄整齐。为了达到娱乐效果,他今晚的牺牲可大了。

    “阿智,你要回你东八云的公寓还是大阪?”

    “大阪吧,她明天早上得送大雅去学校。”关智拉起坐在榻榻米上的明日香,低头关心问:“累了?”

    “有点”她刚打完哈欠,两眼惺忪通红,所以无法客套的说还好。

    平常这时,她已卧睡在床,难怪会觉眼皮沉重,要猛眨才撑得住。

    三人走往停放车子的地方,恒藤司对关智打个各自分道扬镳的手势后,便坐入他的车,呼啸驰离。

    “累的话就乖乖阖眼,到了我再叫醒你。”细心替她系上安全带,他轻踩油门滑上公路。

    “我若睡著了,就没人陪你说话,深夜独自开车,很容易打瞌睡的。”

    但嘴上的义气敌不过体力不济,哈欠逼上到喉头,她用深呼吸将它压回去,一个接过一个,将她两眼角沁得泪水汪汪。

    水珠被风挟带,吹洒上他的脸颊,关智伸指一抹,刚好看到她和困意努力抗争的狼狈模样,遂将车先停靠路边。

    从椅背后一只纸袋内抽出一件外套,覆到她身上。

    大掌往她眼廓部按压“闭上眼休息一下。”零晨一点十二分,对他这个经常三四点才上床休息的人来说,精神仍饱满得很。

    明日香低头一看,那是他迎合她的轻便品味以及物质水平,在梅田的一家店内买的。

    两人各一件,他说是情侣装,她却道是员工制服,还被他出言恐吓一番。

    “我还可以。”她推开压住她眼部的手。

    既然劝不听,也罢,就顺便跟她谈谈。

    “小绿,大雅暑假时,你有计画要带他去哪吗?”

    “怎么了?”她是早已计画要带大雅去学姐家的花甜农场窝上一整个暑假,不过听他客客气气的问语,怕是另有打算。

    “考完试后,我打算让洞子带他去旧金山参加master,跟一堆同龄的孩子一起吃住,让他学习如何在团体中生活。”

    她一愣,以为自己听错。“旧金山?master?”

    他细心解释“一个专门规画短期活动的机构,也有提供套装活动。我帮大雅挑了其中最简单的野地求生技能训练,有点类似夏令营之类的。”最主要的是智商测验他打算瞒著她,直到结果出炉。

    震惊将睡意全赶跑,她一只手紧张地抓著他的袖子。

    “尊驾徵询过大雅的意见了?”虽未说白,但彼此心知肚明。对大雅,他们各该负起的责任与义务。

    她松手的只是属于他这个父亲的部分,并非全部,他一下子全要夺了去,将她置于何处?

    “还没有。”

    “那那么请别跟大雅提起好吗?我不想让大雅到那么远的地方。”吐出憋紧在胸腔内的那口气后,她小心翼翼地请求。

    必智神色凝重地瞅著她“小绿,我希望让大雅清楚我为他做的安排后,由他自己决定去或不去,而不是你挡在他前头替他筛选。一味认定安定的生活方式才适合他,只会造成他视野的障碍。”

    本家的小孩,不能只是井底之蛙。

    “大雅他还小”明日香被他话里的暗喻批得难堪垂颈。

    “十四岁的男孩,已经是半个大人了。他要学习的事物已堆积如山高,晚一天起步,他就得此别人多花一倍心力去学。不管日后他是否留在本家效命,我都希望他能培养出足以和人竞争的实力。”

    放任大雅自由自在的无拘日子已所剩不多。

    他也不舍得大雅无忧无虑的笑脸即将被沉重的学习压力磨灭,其中的得与失,他也权衡许久,才痛下安排他未来的决定。

    “尊驾说这些不觉得太早了些吗?”他对大雅的盛大期望,让明日香几欲窒息。

    回想到他在十岁时,便收留小他两岁的洞子,两人跟著十六岁的昊少爷肩负起本家家臣的重任,更让她备觉阻止他将大雅外放到旧金山的希望渺茫。

    “太早?我不觉得。先别说那些,你应该清楚大雅在学校的状况吧?言语上,他虽然无碍,能与同学沟通;但行动方面,却经常是独自一人。长久下来,将使他个性更为封闭,只要一丁点的刺激就足够将他变成自闭儿。所以我希望藉由参与团体生活,改掉他怯于跟人群互动的个性。”

    明日香将身上的外套用力朝他掷过去,嘶声大吼“你懂什么?!不要说得好像很懂似的,你根本一点都不懂一下子这样安排、一下子那样决定,你凭什么要大雅照著你安排的路走。大雅不是你,他不需要学习多如山高的事物。”

    他缓缓将它拉下。

    外套上的硬扣打中关智的右眼,撞击的疼痛直袭心头“我是不懂!我不懂你跟大雅回来本家前过的生活,但我却非常明白再不导正大雅的心态,他就会变成你跟你爷爷奶奶认定的样子,一个还没开始竞争,就被淘汰出局的你”他攫住要逃下车的明日香的手,用力扯回她。

    她的逃避令他火气大动,怒道:“连我的话,你都听不下去,你要大雅如何面对外界给他的残酷批评。小绿,你跟我无法为他撑起一辈子的蓝天,与其为他挡风遮雨,不如给他一个机会证明他跟一般的小孩无异,撇开自卑,重新出发。”

    “他他本来就是正常的,不是吗?”挣开他的手,她蜷缩低泣。

    她也知道他是真心对待大雅,只是她的不安谁能来体会?她好不容易才和大雅生活在一起

    化了脓的伤口,不刨开将里头的污秽物全都清乾净的话,将会无法愈合。

    必智掐紧双拳,残酷狠批“那句话,是你拿来当护身符用的,你不断拿来安慰自己、催眠自己,但潜意识内,你仍足恐惧害怕,你甚至相信对当年救活大雅却误断大雅未来发展的世古昏医。”

    “够了!”她尖叫阻止。

    “还不够!你要相信那是你个人的事,但我不容许你拿来加害大雅,他不是你个人的所有物,他也是我的”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她放开双膝,扑过去用拳头打他。“你要怎么做都随你,我全然放弃拜托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呜我求你”望着她此刻的脆弱模样,关智闷胀的胸口只觉快要窒息。

    “要我不说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我在害怕

    眼神飘忽间,与他如炬的眼眸对上。

    从方才到此刻,他都是维持一贯冷静;相形之下,她如同惊弓之鸟,明显落居下风,再这样下去,只会节节退败,输得更多。

    她眼里的退缩逃避,让关智猛地摇晃她,不让她继续胡思乱想,乱下结论。

    “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我没有害怕什么。”明日香口是心非否认后,缓缓抽回手,跌回座椅。“很抱歉,我为我的无礼向你道歉。”

    不想承认失败,但显然的,他的行动慢了一步,她又缩回她的木偶壳中。

    他哀痛至极地喃道:“为什么你不问我一意要大雅独立的原因?”

    明日香怔仲地望着趴在方向盘上的沮丧男人,不知何时凝聚的泪液滑出眼眶,她将外套整个拉起覆住头,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为了他脆弱的一面而涕泗纵横。在她的认定中,他是永远不败的强者。

    “很抱歉,我累了想睡抱歉”

    “累了就先睡,到家时再叫醒你”沮丧的关智从方向盘爬起,抹了下脸后,放下手煞车,重新上路。

    望着深夜车流渐疏的前方,他在脑中筛检方才的每一句对话。

    今夜一切都很好,直到向她提起让大雅去参加master之后,尤其在他提到世古昏医时,她简直要疯狂了。

    如果让她知道他安排master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测验大雅的智商程度,她的反应

    司建议瞒著她,果然是对的。

    忽明忽灭的街灯映落,关智偶尔不放心瞥望她。

    外套已然滑落至她的胸口,沉沉入睡的倦容,长睫上的湿意犹残,未安心的眉头深锁,诉说著她是哭著睡著的。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算了。停在半空的手缓缓垂落,没有叨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