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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家召开了一个小小的家庭会议,对春节期间的家事进行了分工。
兰槐与往常一样,要代表县财政局向省市财政系统的领导拜年,没空顾家,当甩手掌柜。准备年货的任务主要由兰晓诗的母亲和王妹负责。兰晓诗和韩江林专事嫁妆和布置新房。考虑家里情况特殊,兰晓诗担心他不习惯兰家的生活习惯,向父母提出他们婚后住外面,回到白云时在家里吃饭。父母通情达理,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刘文芝把自己在开发区的集资房作为女儿的新房,还给了兰晓诗一本三万元的存折,让她购买家具。
兰晓诗第一次带韩江林走进新房,韩江林就喜欢上了宽敞明亮的房子。房子铺着现成的杉木地板。书房的贴墙书柜里散落着几本女性杂志。主卧室有壁柜。厨房厕所装修简练精致,处处昭示出一种女性的细致和柔情。
在卧室的墙上贴着美女画,韩江林问兰晓诗,这是哪位女演员?兰晓诗呵呵一笑,这就是那位表姐呀,真是粗心,搬家居然把她最喜欢的玉照落下。
表姐怎么住在这里?
前年春兰表姐离了婚,带着儿子从沿海回白云,在这房子里暂住了一年。
春兰表姐?韩江林经常听人提起夏春兰的芳名。她是白云第一美女,从省艺校毕业后到深圳闯荡,在市团委组织的一次选美比赛中,获得季军,还被评为最具人气小姐,后来嫁给了主持这次大赛的团市委副书记。春兰的经历在白云人的眼里富有传奇色彩,春兰的名字像一个美丽的梦,成为白云打工仔的榜样。
这是一个与我们兰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姐,当年父亲下乡,在大地乡街上,遇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捧着碗沿街乞讨,父亲看着她可怜,买了油条豆浆给这位小姑娘,表姐现在还说,那是她一生中吃到的最香甜的东西。
父亲打听到小姑娘的一家三口来自外地,父亲死于矿难,母亲神经受到刺激,离家出走,抛下这个小姑娘孤零零地在街头游荡。父亲看小姑模样乖巧,口齿伶俐,就把小姑娘带给兰芳姑妈,开始兰芳姑妈埋怨父亲找了一个负担,说,别人丢在路边的孩子千万捡不得的,没想到,小姑娘到兰芳姑妈家的第二年,兰芳姑妈就怀上了,生下来一对双胞胎,姑爹姑妈把小姑娘视为小福星,给她取了学名,送她上了学,表姐非常懂事,对两个弟弟特好,一回到家就守着两个弟弟。
春兰姐从小能歌善舞,那时候兰芳姑妈还没有做生意,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省艺校到白云招生,春兰姐为了减轻姑妈的负担,没有选择上高中,而是报考了省艺校,艺校毕业后下深圳闯荡,在那边嫁了人,后来,她那当区长的丈夫在外面包了个二奶,春兰姐知道后,和丈夫离了婚,那男的给了表姐三十万,头两年县城刚开发,地便宜,表姐用这三十万投资建了这栋楼,表姐住五楼,一楼门面和其余楼层出租,春兰姐在白云优哉游哉地做起寓公,过起衣食无忧的小康日子。
韩江林听说她是一位孤儿,同病相怜,心已戚戚然,说,一个没有父母教导的孤儿,只不过是用狂野的性子来掩饰内心的恐惧罢了。沉默了一会,又问:她没有再婚吗?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在大海里畅游过的人,哪还会对小河小沟产生兴趣?
人哪能这么比,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思想宝库,只有深入理解才懂得心灵的宽广。
他们走出住宅小区,沿着开发区大道往前走。兰晓诗在大道边的店铺里买了一套漂亮的童装和一套变形金刚玩具。韩江林提着衣服玩具,兰晓诗挽着韩江林的手臂来到了一幢新楼前。楼房前临大街,后面是沿南原河修建的河滨花园。兰晓诗带着他上楼,想到即将见到久闻芳名的白云第一美人,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激动。
五楼楼梯口装了一道铁门,兰晓诗按了按门铃。对讲机上问了一声,兰晓诗报上名,铁门嗒的开了。一个可爱的男孩从门缝里探出头,兴奋地叫,表姨。又用欢快地童声叫喊,妈,晓诗表姨来了。
兰晓诗和韩江林进门,门口整齐地摆着两双棉布拖鞋,一个长发披肩、身材窈窕的女人笑吟吟地迎接他们。她脖子雪白,宛如冰清玉洁的霜雪。小男孩牵着母亲的手,依着母亲。韩江林换好鞋,抬头与漂亮女人的眼睛一碰,找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姿态优雅,举止得体适度。他很难把眼前的女人与脑海中的野性女孩联系在一起。
兰晓诗说,这就是我的美人表姐,这是韩江林。春兰的目光在韩江林脸上定了一下,亲切地微笑着,伸出保养得很好的素手轻轻与韩江林握了握。她温暖的手像细柔的鹅绒。韩江林竟然有些心慌,回避着她审视的目光,说,表姐好。
兰晓诗跳到电烤箱上,摇晃着哆嗦的身子,说,外面太冷了。春兰对韩江林说,江林,不要见外,随便坐。走到饮水机前给他们倒水。晓诗说,给我一杯白开水。春兰给晓诗倒了开水,对韩江林说,我这里有上好的毛尖,泡一杯尝尝?
春兰披着紫衣外罩,里面穿着薄薄的黑色羊绒衫,衣衫在挺拔的胸前微微打了一个褶皱,像波浪似的。迈着训练有素的舞蹈演员的轻盈脚步,尽显窈窕娉婷。宽松的黑色长裤里,优美的腿部线条若隐若现。眼前的女人像一个熟透的苹果,她走到哪儿,哪儿便香气四溢。
兰晓诗笑着打趣韩江林,你见到真正的大美人了,平时夸我漂亮,在表姐这枝花面前,我只是一株野草。
春兰忽地脸红了,轻轻拧了兰晓诗一把,姐徐娘半老,哪还能和你比?眼睛却看着韩江林。
兰晓诗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海军,你姓孙还是姓夏?小海军天真地回答,我跟妈妈姓夏。兰晓诗问,你想爸爸吗?小海军怔了怔,木讷地看着每一个人,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韩江林忽然同情起小海军来,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父母离异的孩子心灵所受的伤害。他牵过小海军的手,问,海军,你上几年级了?海军举起一个手指头。
期末考试得了多少分?
语文七十五,数学六十七。
这话让几个大人心里一沉。春兰看着兰晓诗幽幽地说,这孩子赶不上你一半,我这人笨,教孩子没有什么办法。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孩子成长的每一个足迹,都会在父母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
兰晓诗似乎不想引起表姐的伤感,拿起表姐的手说,你的皮肤多好,我的皮肤一到冬天就容易开裂。
男人对于人际关系、个人前途充满了无穷的兴趣。女人更多的关注自身,她们讨论起服装和美容,没完没了。说着,两人钻进房里,仿佛有什么私密的事情需要讨论。
韩江林见茶几上有格林童话,问小海军,书中的故事你看了吗?小海军的兴致来了,说,妈妈每天给我讲一个故事,站起来靠着韩江林,缠着他要讲故事。韩江林翻到折叠的书页,念"会开饭的桌子,会吐金子的驴子和自己会从袋子里出来的小棍子",小海军双手托着下巴神情专注地听着,听到山羊会说话时,小海军高兴得咯咯大笑。韩江林一路念下去,小海军捂着肚子笑,他天性活泼开朗,可能因为长期跟着母亲的关系,影响了性格的形成。
时间不早了,春兰留他俩吃晚饭,兰晓诗说难得回家,担心家里人挂念,说以后再过来吃饭。春兰眼睛在韩江林的脸上溜了一下,说,江林,有空多来玩啊。
这句话让兰晓诗抓住了把柄,下了楼,兰晓诗说,你看表姐对你多好,特意交代你来玩。韩江林就笑,说,这话不怎么对味,好像有点吃醋的意思。
兰晓诗若有所思,在外面打磨几年,春兰表姐变成了温水性子,对人淡淡的,难得热情起来的,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表姐夫才和她离婚的吧。
韩江林说,每个人都有一团火,只看是否遇到合适的人。兰晓诗拧了一下韩江林的耳朵,没想到你这么懂女人,表面上老实,肚子里藏着鬼。
韩江林凑近兰晓诗耳边说,你冤枉我了,我懂一点女人,全靠你这老师教育有方。
兰晓诗调皮地眨着眼睛,你和杨卉天天形影相随,这猫儿就没沾过一点鱼腥?莫非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韩江林严肃地说,在我心里,杨卉就是妹妹。
见韩江林生气,兰晓诗讨好地挽紧他的胳膊,权当我没有说,好吗?在沈从文的小说里,曾经说到这样一个风俗,在某个神秘的民族,女人在结婚前,一定要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别的男人,否则会遭到处罚,这是不是暗示性的经验是可以学习的,而不仅仅是夫妻之间学习?
韩江林看了看周围,轻声警告,这可是在大街上。兰晓诗顽皮地说,我可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兰晓诗滑稽的模样逗得韩江林开怀大笑。路人远远地向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兰晓诗说,哎,江林,我看小海军喜欢你,如果有时间,你过来给小海军当当家教,表姐没上过什么学,教育孩子没有好的办法。
韩江林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又是艳得惊人的寡妇!
你这猫儿怕是把握不住自己吧?兰晓诗打趣道,表姐可是在高人身边呆过的,对政治有许多经验可以教育你哦。
韩江林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春兰娇艳而温和的容颜,心跳了跳,胸口顿时发紧,勉强笑道,好女人是一所学校,好男人就是好女人调教出来的。
那就让表姐教教你,帮妹相夫也是表姐的责任呀,这样我也省事。兰晓诗语气顿了顿,江林,我不是死脑筋的人,古时的男人,三妻四妾都有。不过,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兰晓诗的老公!
韩江林说,你这话像交代后事似的,我们别在大街上开家庭会议了。
兰晓诗扑哧一声笑了,我跟你说过,我在哪,你的家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