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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进驻小南京之后,贪生怕死的果兴阿,恨不得做个罐子把自己装起来,所以他把鼓楼改成炮楼,然后住在里面轻易不出来了。而需要指挥骑兵巡哨,作为外围警戒力量的慕顺,则把自己的驻地放在了内外瓮城的主城楼里,以方便他随时出城,和骑兵部队的机动。而一直负责城内战俘看管的丰升阿没了选择,只能和战俘们住在一起,住在了原来的男营里。如今战俘都处理了,他也懒得再搬家了,仍在男营的旧址居住,处理起城内警戒的事物到也方便。而显德老爷子则住进了原来小南京太平军师帅的府邸,其余的连排长都是和部队一同居住。
这师帅的府邸是小南京城内最豪华大气的一所宅院,而且邻近北门,万一被敌人攻破城池,住在这里的主将可以快速的逃出城门躲进大山。众人一开始都是建议果兴阿在此居住的,但是果兴阿近乎偏执的喜欢鼓楼,说死也不肯离开重兵布防之地,众人也只好随他。果兴阿不住,自然便是显德老爷子来住。果兴阿分给老爷子的公务不多,每日在大宅子里过得到也算惬意,不过清军一释放俘虏,显德老爷子的冤家也门了。
和显德打起来的这个年轻人叫于道,是最后一批释放的俘虏,被街坊邻居领回来的那种。当年太平军进城,他家作为城内首富兼族长第一个给灭了满门,他刚好因事外出逃过了一劫,但也不得不忍辱偷生。他一个自幼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不得不冒充盲,被编入牌面去做苦力。也算是祖宗有德,他家在城内极具人望,这两年乡亲们一直替他保守秘密,遮掩疏漏,才让他保住了性命。他已没了亲人,在最后一批是十几个邻居把他给领走的。
果兴阿曾经承诺要让百姓们各回各家,而于道的家是被显德占据的师帅的府邸。他已没了亲人,全凭邻居作证才证明了这宅子是他的,如今他一个人要这么大的宅子也没什么用。显德也是眼下连杂务都没有,也不怕于道偷听了什么机密去,又见于道知书达理的,所以干脆住在了一起。两人做了许多日的邻居,一直相安无事,不过今天却直接大打出手了。
显德早在两个柔媚的江南女子的服侍下,吃了早餐穿戴整齐之后,假模假式的去他的大堂坐班。寻常本没有什么事物要处理,而且算有事也要去果兴阿的鼓楼商议,他这个太平军留下的师帅大堂,每日也不过是他老人家喝茶的清静所在而已。不过显德非常喜欢来这喝茶,感觉坐在公案后喝茶味道要别处好许多,唇齿留香经久不散。所谓佐领大老爷,骁骑校二老爷,显德他们家打祖宗开始没有坐正堂的命,一直是偏座。这次虽然自己糊弄自己乐呵,可是坐正堂的感觉舒服啊!
不过今日顶戴花翎穿了全套的显德迈着四方步,一步三摇的踱进大堂的时候,发现他的主帅大堂变了模样。原本公案后供奉军旗令箭的神坛,一夜之间换了十几个残破的灵位,而且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不明液体,也不知是血还是水。这玩意对于昨晚还梅开二度的显德来说,实在是太他妈不吉利了。
打心眼里觉得膈应的显德都没叫卫兵,露胳膊挽袖子亲自动手,把这些灵位都给划拉了下来,捧出门都给丢在了地沟里。可是当老爷子再次回到大堂的时候,神坛又摆了灵位,而且水迹更多了。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确定自己没做梦的显德,冲神坛抱起灵位走,再次给扔了出去。但是反复几次,显德去扔了灵位回来,神坛总是又摆了一堆灵位。显德平时臭美怕士兵看见去找果兴阿打小报告,所以都是把底下人赶得远远的,自己坐在屋里过瘾。所以平时这大堂附近都没什么人,不然早有人出来给显德指点迷津了。
不相信自己还能撞鬼的显德,甩开了朝服只穿贴身的小褂,扎紧了腰带,终于迎来了另外一位打鬼的英雄。折腾了半天一直没见面的两人,见面之后都没有好气,显德喝问于道为什么给他填丧气,于道则大骂显德污损他家的祖宗牌位。
两人初而口角续而动武,居然也打了个旗鼓相当,卫兵听到响动进来的时候,显德被打掉了牙齿,于道也变成了乌眼青。本来清军士兵一拥而,于道是个粽子或者大大闸蟹的命,可是显德打出了脾气,居然非要和于道单打独斗。两个人你来我往,可越来越不像话了,士兵们劝不住显德,只能去给果兴阿报信。
次歼灭了土匪之后,显德表演过他的马功夫,果兴阿知道显德马槊挑枪使得是潇洒漂亮,还以为显德步下功夫也是这种飘逸俊俏的类型。不成想到地方一看才发现,只穿了一件贴身小褂的显德老爷子,步下的功夫居然是蒙古式摔跤,虽然更加实用狠辣,但是和潇洒飘逸可不沾边了。
这也不怪显德的问题,而是整个八旗下的通病。老一代还没纨绔的那么彻底,多少还有些战场搏杀的本事,可这个本事多少也得和玩有关。慕顺那种投名师访高友,苦心学艺是不提倡的,而显德这种劳逸结合却是常见的。摔跤既是战场搏杀的技法,也是民间游戏赌博的项目,旗下大爷玩的也是这个。
于道应该不是练武的出身,所使用的也是太平军士兵的基本的搏击拳脚,和军体拳的感觉差不多,而且招式技法也没有那么凝练。按理说摔跤技法纯熟的显德拿下于道不成问题,可是于道年轻啊!六十二的对阵二十六的,显德摔了于道几个跟头,于道滚了两圈站了起来,而显德却鼻洼鬓角都见了汗。正所谓行家一出手知有没有,所以于道被显德打成了熊猫。而又所谓拳怕少壮,所以显德的牙都给于道打掉了几颗。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老爷的令箭先到的,你的牌位凭什么抢老爷令箭的地方。”说话已经有些漏风的显德讲起了道理。
“凡事是该有个先来后到,我于氏离祖离宗的神主在供奉了几百年了,明明是你抢了我家的地方。”于道也喘着粗气讲着道理。
“你供了几百年我不管,我前天摆令箭的时候没有!是先有的令箭后有的灵位。”显德的话音刚落,十几个士兵已经长出来作证,顺便给显德壮壮声势。
“长毛占我家园,毁我祠堂,我是刚把神主给请回来。”
于道说的也是实情,太平天国不许崇拜偶像,祖先也是偶像,所以是不许拜祖宗的。占领于道家祠堂的太平军,第一件事是把所有的祖宗牌位都给扔到了地沟里。于道回家之后开始找牌位,这几天是一直没有找到而已。正苦恼记不得高祖以姓名避讳的时候,刚巧在地沟里有了发现,他又擦又洗的忙活了半天,早早的给供了起来。结果他送到大堂一批没一批,送到大堂一批没一批,他也收拾的紧称利落准备好打鬼之后,遇到了身穿小褂的猛士显德。
“有何凭证?”显德向前一伸手道。
“大人,你觉得大堂里有一组神坛,能是做什么用的。”于道反问道。
“祖先堂呗!”显德不屑道。
“所以呢?”于道指着自己家的祖先堂。
“你有理,我错了!我这给你到地方!”显德及其光棍的一拱手,然后转身走。
“谢大人成全!”于道向着显德的背影飘然下拜。
赶来处理军民纠纷的果兴阿由始至终未发一语,许多人都还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而一场颇具魏晋名士之风的斗殴已经结束了。胜败输赢一时竟也没人说得明白,孰是孰非也是见者各执一词。结局是显德没了喝茶的大堂,于道跪地致谢,之后两人回去各自收拾一身的淤青。
“这两人都挺明白啊!说得清楚断的分明,可是他俩是怎么打起来的啊?”果兴阿连问了几个目击者,可惜没有一个能说得明白。果兴阿困惑了一会之后,便回去找姐妹花泡茶了。像他和黄达平莫名其妙的不死不休,世界许多事情的理由都很荒诞。
又修整了几天之后,果兴阿开始整理缴获准备撤退了。小南京虽然城池坚固物产丰饶,但是其远离江南大营,实在不适合做果兴阿的驻地。见惯了高楼大厦的果兴阿当然不会迷恋一个城门楼子,挖满了地道的小荒村才是他温暖的家啊。
小南京的缴获虽然丰富,但是有用的不多,金银不少不过一多半都换成了左轮枪。武器装备多是些刀枪剑戟,果兴阿的部队是用不的,银钱丰足了的果兴阿,也懒得拉它们回去炼铁。粮草等等杂物自然装车搬走是,可一些大型火器有些犯难了。
毕云涛搞拆迁时用了几门劈山炮,结果一下子用出了感情,干脆编入了一连的战斗序列里。他目的在于吃掉炮兵排的步炮混编的提议被果兴阿否决后,这家伙现在天天磨叽果兴阿,想把一些劈山炮之类小炮收为己有。
如果说毕云涛给补兵配小炮的想法还是小事的话,那么城头炮位的八个大家伙可是大事了。果兴阿占领小南京的时候看了一遍这八门大家伙,可老旧的滑膛炮更本没有引起果兴阿的重视,直到离去的时候,统筹搬运的显德才发现了这八门大家伙的不同之处。
炮肯定是有年头了,而且设计非常笨重,总之作为火炮来看基本都是缺点,但是这八门炮是黄铜的。万斤黄铜,显德几乎满眼睛都是孔方兄。果兴阿也兴奋的不轻,他不自己造大炮,主要是因为材料不行,他造不出合格的钢或者铸铁,也无法进行精密加工。但是有黄铜不一样了,拿破仑炮的技术难度并不是很高,而且自己手里还有模板。万斤黄铜,六磅炮能搞十几门,十二磅炮也能搞几门出来了。
“大人,黄达平回来了!”果兴阿掰手指头的时候,慕顺平淡的走到果兴阿的身边对他说道。
“哦!让他过来吧!”果兴阿还以为是哪个派出去的士兵。
“你刚才说谁?”果兴阿发现黄达平三个字对他的意义有点特殊。
“大人,黄达平所部五千人左右,装备大量火器,从正南开过来了,离城不足五十里,预计今日黄昏达到城下。我们立刻抛下笨重物资,现在走还来得及。”慕顺好像一个蹩脚的说书先生,好像念课一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