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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全是打秋风的粗鄙商户人家,甚至落魄户的寒门,再想到去年府中长辈根本就没提过苏璎珞和苏瑛紫几个庶女及笄一事儿,毫无准备,可如今却造化弄人,苏璎珞一跃成了县主,及笄礼如斯烈火烹油般热闹,苏瑛莺便难以适应这等落差,她真不甘心啊!
苏瑛莺想到去年冬上,太夫人马氏和她的母亲白氏便在为她准备及笄礼,还专门让宋氏进京时,从江南寻回来两个绣娘为她准备及笄礼的礼服做准备,而前半个月她终于及笄礼了,这些却全部没用上,她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正宾都没请到。
一个贵女如何贵,如何受家族重视,及笄礼便可见一斑,姑娘及笄礼办的隆重,出嫁后婆家都不敢小瞧,往后出门交际,更是奠定了人际基础。
苏瑛莺知道今日乃是璎珞的及笄礼,更知道她的及笄礼请的客人们非富即贵,长公主做的正宾,德高望重的将军府太夫人楼氏做的赞礼。
四通街上,苏瑛莺却站在琉璃阁的窗口目光阴冷的瞪视着楼下的街道,哪里吏部尚书阮夫人的马车刚刚过去,阮家虽是掌权之家,可因非勋贵,和祁阳王府并不住在一个坊中,自四通街经过回府,却要路过琉璃阁。
璎珞叹了声,到底不放心,吩咐道:“妈妈传个信儿,让马六去苏宅打听下吧,若然真是出不来,便打听下七妹妹的行踪,看她可有出府的机会,我去见她。”
云妈妈便道:“还没来,姑娘也莫难过,七姑娘和姑娘感情好,不会因姑娘隐瞒便恼了姑娘的,兴许是家里长辈拘着不让来也未可知。”
璎珞口中的七妹妹说的却是苏瑛紫,她这一向也没时间去见苏瑛紫,今日及笄却是早早便让人往苏府送了帖子,希望苏瑛紫能前来的,可到这会子却也没见其踪影,璎珞不觉有些担忧。
璎珞吩咐了妙哥先招呼着,自己到了东屋,云妈妈已候着了,见璎珞进来福了福身,璎珞扶了下,问道:“妈妈,七妹妹还没来吗?”
今儿璎珞及笄,长辈们也不拘着,还准备了一些清酒,璎珞带着她们回到飞雪院,席面已经备好,几个姑娘彼此都不陌生,欢笑着落座便闹了开来,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自然少不了乔丹华,王雪瑶,还有荥国公唐家的三位表姐妹,阮倩云和乔丹华的堂妹乔丹芸。
整个及笄礼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算礼成,庄严而隆重。宾客们并不在祁阳王府中用宴,璎珞随着唐氏送走了各府夫人们,却和几个玩的特别好的姑娘移步飞雪院吃席玩闹。
一时间观礼台上的宾客们便都站了起来,待璎珞起身再度向宾客行揖礼后,纷纷还礼。
长公主这才扬声道:“礼成!”
璎珞再拜,答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取过了小字,璎珞方跪在了祁阳王和唐氏身前,再度行了叩拜之礼,聆听教诲,唐氏目光慈爱,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璎珞没想到秦严竟然从这样露骨优美的一首诗词中给自己择了小字,还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又暗暗指自己是他心中的皎皎月光,一时间脸色又通红了起来,心里却荡漾出了蜜一样的甜意。
多么皎洁的月光,照见你娇美的脸庞,你娴雅苗条的倩影,牵动我深情的愁肠……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原本知道璎珞便是和迟璟奕退了亲的苏家姑娘,她还为璎珞惋惜了几分,觉得璎珞这等如水一般,瞧着娇艳艳的女子,配秦严那样满身煞气的武将,实在可惜,如今却不免感叹先前管中窥豹了。
她的哥哥和迟璟奕乃是好友,自然也见过迟璟奕。她是文官,书香门第的姑娘,原本便更欣赏书生气质的清润男子。
今日来观礼的也有不少姑娘家,这会子都坐在一起,听闻秦严给璎珞取的字,吏部尚书阮家三姑娘阮倩云不觉喃喃出声。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皎皎,取此小字,当知靖王世子一片倾慕之心了,来日我的夫君若待我有此十之一二,已是足矣。”
而女子取小字多有从《诗经》中选字的,秦严这皎皎二字,分明出自《月出》一诗。
虽是这样说,可在场的人却都知道这小字乃是秦严所取。
祁阳王闻言哈哈一笑,睁眼说瞎话地,笑道:“太后为嫣姐儿取的小字,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对祁阳王这一问,秦严明显甚为满意,清隽的面上如被花影春风映过抚过,道:“不若便取皎皎二字何如?”
璎珞没了父母,祁阳王和唐氏原本也没为璎珞准备小字,此刻见长公主望了过来,祁阳王便瞧向了秦严,道:“不知太后可有赐嫣姐儿小字?”
大丰女儿家有及笄礼上,父母为其令取小字的,也有的并不取小字,只等女儿出嫁后,有的会让丈夫给取小字,是为夫妻之间的亲昵称呼,也有表示出嫁从夫之隐意。
长公主言罢,看向了唐氏和祁阳王,却是询问两位长辈,可要给璎珞取了小字。
台上,璎珞和长公主相互见礼后,长公主却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不觉心道,难怪能得太后喜爱,能引得靖王世子奉若心尖肉。
这实在不得不令人惊叹,要知道长公主何等身份,那可是天之骄女,从小就受礼仪熏陶长大,浑身的气度更是和出身相辅相成,优雅融进骨血的,然而璎珞一个庶女,半道得了机缘成了郡王府的县主,却也能有此气度风采,这便更加引人注目,令人惊叹了。
宾客们发现,璎珞虽是进郡王府没多久,可通身的从容气度,风华优雅,举止礼仪,竟然毫不逊色于长公主。
璎珞行拜礼,接过醴酒后跪着把酒撒了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又持酒沾了沾唇,这才将酒置于乔丹华托着的托盘上。她再度向长公主行拜礼,长公主也答拜了。
璎珞再次向宾客行揖礼后,朝西跪坐,王雪瑶送上酒杯,长公主接过醴酒,走到璎珞身前,面向她,念祝辞,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秦严目光略凝滞片刻,这才瞒过笑纹,注视着璎珞缓步过来。
璎珞穿好礼服出来,四下又是一番惊叹声,绿色是极挑人挑相貌的,能穿出彩的人并不多,可璎珞肌肤白皙剔透,脸颊红润有光,身段高挑,人迤逦明艳,却又不乏灵动清丽气质,倒将这一身的绿衣绿裙穿的璨璨生辉,宛若早春最鲜亮的一朵娇花。
这一套春绿的大礼服却也极为精致,里里外外足有十几层,绿的都深浅不一,穿在身上动作间,绿意翻涌,层层叠叠,让人想到春日风过,青翠浓浅泛起绿波的山谷,空幽而满是生机。
及笄礼上所换礼服都是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原先准备的花冠却是配的一套真紫色大礼服,如今却是不能穿了。
说着吩咐妙哥几个,璎珞能得未来夫君如此厚爱,妙哥这些丫鬟自然再高兴不过,忙笑着将一套春绿大袖长裙礼服捧上,道:“没想到太后会突然赏赐这景福长绵冠,幸而当初做礼服时,多选做了这一套绿色的,不然这会子却是要抓瞎了。”
璎珞脸色红透,头一回羞的有些无以复加,应付不来,忙道:“别闹了,一会子出去晚了可如何是好,赶紧将衣裳拿过来。”
王雪瑶却神情恍惚而欣羡,推着璎珞道:“原来你们站在一起是这般模样,真真……好看耀眼的紧,你还不快说,是怎么将咱们素有煞星之名的靖王世子变成绕指柔的!一定得教教我。”
乔丹华说着使劲的揉搓胳膊,一脸的受惊过度。
进了东屋两人便围着璎珞打趣了起来,乔丹华一脸不可思议,靠着璎珞,拍着胸脯,道:“哎呀,那是表哥吧?是他吧?他那是什么神情,老天,他竟会笑,还那么……神情肉麻,哎呦,我做梦呢吧,赶紧赶紧,谁拧我一下,这梦太吓人了。”
璎珞缓缓站起身来,再度向台前观礼的宾客行礼后,这才往东屋中再度换衣裳。乔丹华和王雪瑶做为赞者和摈者是要协助璎珞换衣的。
长公主这时候才扬声道:“笄者适东房。”
有些事儿就是这样,当你身份足够高了,背景足够硬了,即便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也会被传唱成什么传奇诗词,让人只能欣羡,无法诟病。
今日原请的都是交好人家,再加上秦严素来没桀骜惯了,两人又是御赐的亲事,而且此刻长公主都没开口,默许了秦严的举动,谁还能说个二话出来?
不知是谁赞叹了一声,引得四下倒一片附和感叹。
“靖王世子好相貌,如今瞧着也就真宁县主这等颜色能相配了。当真宛若一对璧人。”
两人站在一起,即便没有视线交流可也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缱绻之情如影随形。
居高临下,他能瞧见璎珞低垂头而露出的那一截优美脖颈,本是白皙的一截柔腻,此刻已然红霞密布,她的耳珠更是红的剔透,艳艳之色,映着头上翠绿花冠,愈发让人移不开视线。
而秦严此刻已小心翼翼的花冠扣在了璎珞的发髻上,用一根同样的帝王绿簪别住固定,这才放了手。
一个姑娘的及笄礼,在生命中何其重要,是会被铭记一生的时刻,今日由秦严亲自给她加最后一道笄,璎珞虽羞臊的厉害,心中到底是甜蜜动容的。
他靠的那么近,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暗影,将她笼罩其间,即便不看,她也能感受到了他的每一下动作,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气息。
她腰间系着的丝绦被风吹起,缠绕上他的广袖,飘飘荡荡,几近缠绵。
她余光瞧见秦严的袍角因弯腰而略垂落下来,和她身上曲裾沈衣的下摆交叠在一处,宛若两只安静依偎的鸽。
璎珞低垂着头,跪坐在垫子上,此刻她自然不方便说话,只感受到四周目瞪口呆的一道道视线,她便浑身又臊又羞,心跳愈发宛若擂鼓。
秦严已经这样妄为了,这时候再阻止他,倒显得更没规矩,更不庄重了。长公主索性咬牙也便由着秦严去了,而秦严盥了水,转身便从长公主手中托盘上小心翼翼的取了玉冠下来。
乔丹华嘴角抽抽,险些没泼秦严一身手。
那玉冠何等脆弱,长公主一惊,本能便忙忙接住了托盘。那边秦严眸光中闪过得意,转身便略挽起广袖,将手放进了乔丹华捧着的鎏金水盆中,盥洗起水来。
长公主没了脾气,不动声色的又瞪了眼秦严,抬手欲去取托盘上的花冠,哪里知道手抬起,也不知秦严是怎么动作的,转瞬便将托盘放在了她的手上,不待她反应,臭小子便松了手。
没想到她手抬起,秦严却目光扫来,眼神淡漠中带着威严,王雪瑶动作一凝滞,秦严已经是一跃登上了台,亲自端着托盘到了璎珞身前,长公主瞪了秦严一眼,秦严却全然不在意,望过去的眼神好似在说,外甥我不羁无礼惯了,姨母又不是头一日知道。
那边台上王雪瑶这会子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上前便要接过秦严手中的托盘,好奉给长公主,由长公主给璎珞戴上,最后加笄。
旁边几位夫人闻言也是纷纷附和,笑着打趣靖王妃,只道将来婆媳两个站在一起婉然一对姐妹花。
靖王妃便笑着回头,点头道:“再过些时日这朵娇娇花儿可就日日伴在我左右咯,这每日里对着,性情愉悦,可不得年轻几岁呢。这样的孩子,谁又能不疼呢。”
旁边靖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倒听坐在旁边的吏部尚书夫人郭氏道:“真宁县主生的好,性子也好,这样的娇娇人儿,也难怪太后喜欢的紧。”
秦仪媛身份高贵,又是秦严的妹妹,可每次进宫太后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喜爱来,如今瞧着璎珞得此待遇,难免便有些嫉恨,目光微露。
今日是璎珞及笄,作为未来的姻亲之家,唐氏自然也给靖王府送了帖子的,这会子靖王妃就坐在观礼台上,陪伴她的是女儿长乐郡主秦仪媛。
未来夫君爱若掌珠,未来婆家长辈也这样疼宠偏爱,嫁过去身份又高,若无意外以后那便是站在大丰权利巅峰圈的女人,尊荣有了,疼爱也有了,怎能不羡?
四周响起一片赞叹抽气声,不少人都向璎珞投去了艳羡目光,这等福气,也确实是令人不得不羡慕。
更要紧的是这玉花冠寓意也好,景福长绵冠,充分说明了太后对真宁县主的疼爱之情。
这样一大块帝王绿翡翠本就难得的很,便有也没人舍得将中间都挖空了,做成这样一顶小巧精致的玉冠,可见此花冠的独一无二,奢侈价值了。
他说着抬手将托盘上盖着的明黄色锦缎抽了下来,顿时便露出来一只巴掌大小的玉花冠来,那花冠通体都是用一块糯种帝王绿翡翠雕刻而成,上头是缠枝莲花纹。玉冠在阳光显现出晶莹剔透的湖绿色,光影变换却又呈翠绿色,继而阳绿色,变化莫测,晶莹闪烁,当真是凝重而尊贵。
璎珞这便要磕头谢恩,秦严却捧着托盘,大步走到了台前,抬手示意,道:“太后口谕,今儿是真宁县主的好日子不必拘礼。”
没听说哪家哪户的姑娘及笄,未婚夫跑来凑热闹的,台上的长公主和太夫人楼氏等人明显也没想到秦严会借着送太后赏赐的及笄花冠闯进来,愣了半响,楼氏才忙道:“真宁县主快拜谢太后吧。”
璎珞顿时连脖颈都覆上了一层珠粉色,在众人目光从秦严身上拉开,望过来时,她忙忙垂了头,睫羽却禁不住上下扑闪个不停,心跳愈发快了起来。
璎珞红着脸,偏这会子观礼台上的宾客们恍惚惊愕回过了神来,窃窃私语声悠悠晃晃,融着春风里醉人的花香荡进了璎珞耳中。
“是啊,靖王世子这样的冷人,谁能想到呢。”
“早便听说靖王世子对真宁县主那是还没娶进们便放在了心尖尖上,只以为是讹传,今儿瞧这样子,可见传闻也是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