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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女主人拿出了店里能找到最好食材,精心为鲁思霞做了一顿可口家乡饭菜,亏待这位漂泊多年后回乡的游子。
望着那些熟悉的菜肴、感受着那些熟悉的味道,鲁思霞却一口也咽不下,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这些菜肴、这些味道,是他想起了母亲、姨妈的呵护关爱,想起了和妻子的甜蜜时光。
昏暗的油灯下,三人暗暗垂泪,默默无言。
良久,鲁思霞忍住眼泪,问道:“那个犬川次郎还在雷江吗!”
虽然鲁思霞现在手中沒有了武器,但无论怎么忙“炮捶”练习他从沒荒废过,练成了一双可以一招毙敌的铁拳。
“早走了!鬼子一投降,**就把他们保护起來了。不然,雷江百姓会将这个“孩太君”生吞活剥了!这些鬼子是在**的武装护卫下,夜晚从雷江偷偷乘船走的!每天对鬼子好吃好喝好招待,还骗我们老百姓说是押送
沦陷期间,我们天天想政府、盼政府,结果呢,政府來了更添堵少东家,你是有学问的人,你跟我们说说,政府为什么要对这帮禽兽要这么仁慈呀?”梅成不解地问。
鲁思霞也会答不上來,他也想不明白。
当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之后,驻扎在大别山的国民党部队随后便开始了接受工作。整个雷江被解除武装的日军士兵,分批次从雷江码头登船至宜城港,经由宜城港登船经长江取道上海返回日本。当在雷江犯下滔天罪行的日寇,留下一句无条件投降的空头支票、交出杀人武器后,便能回到他们的家乡过上平静的生活时,而饱经磨难的雷江百姓,却还要在战争伤口未愈的情况下,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继续苦难的日子。
施暴者得到的,是远离战场回到家乡,受害者得到的,是在废墟上重建家园。施暴者与受害者所得到的,似乎并不公平。更不公平的是,距离那个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日子也已经过去70年,施暴者对受害者连一句真诚道歉、一番真心的悔悟,都不见踪影。
历史的结局,往往令人唏嘘不已。
2
“少东家回府上看了吗?”梅成小心翼翼地问。
“沒!”鲁思霞摇摇头“听老管家鲁宁说,先父母与鲁家大仓一起**后,整个鲁府就全散了~物是人非,看了有何用~”
“鲁管家找到了少东家?他人还好吗?”梅成急切地问。经过战乱离散,梅成倍加珍惜故友和亲情。
“老管家不在了~在进军幕阜山时~”鲁思霞突然觉得自己失言,因为他不希望故乡有人知道自己那段烽火岁月,于是他话锋一转“你们过的怎么样?”
“怎么样?”梅成凄然一笑“亡国奴还能怎么样?我们又沒有既沒有大老爷大太太的骨气,也沒有夫人小姐的胆量,苟且偷生吧”
从梅成梅香口中,鲁思霞得知,他父母罹难后“孩太君”将鲁家、梅家的所有产业都查封了。鲁府和梅府也成了鬼子的军营,里面的古玩、家具、古籍等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被 “孩太君”和其他鬼子洗劫一空,甚至一些楸木、银杏等木料,都被鬼子拆了去制作枪托。经过几番洗劫,鲁府和梅府仅留下砖瓦框架,现在成了无家可归难民的庇护所。
“梅香,你能带我去霞儿那里去看看吗?”从鲁宁那里,鲁思霞已经知道了父母已经尸骨无存,而他妻子和岳母葬在卧冰湖畔。
梅香迟疑地说:“姑爷,今夜就歇息一晚,明早再去吧!”
“不光太太小姐葬在那里,就连大老爷和大太太也在青冢里,”梅成感伤地说。“大老爷和大太太升天之后还留下一只玉镯。我和梅香、还有了因师太、正武一起,将玉镯周边的鲁家粮仓的泥土,以及大老爷和大太太的一张合影,用木匣装着,一起埋入了青冢”
鲁思霞明白,这是梅成“影葬”了自己的父母,尽了孝子的义务。
他立即起身,对着梅成“噗通”跪下,就要行叩拜大礼。
梅成、梅香慌忙起身,双双过來将他搀起:“少东家,使不得!大太太已经收了梅香作为义女,方正武是二太太的义子,如果你不嫌我们出身卑微,你就是我们的兄长,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这样做,完全应该!”
“梅成兄弟,你言重了!能有你们这些兄弟,我知足了!”鲁思霞和梅成、梅香紧紧拥抱在一起。
3
听完梅成的讲述,鲁思霞再也等不了了,梅香、梅成只能带着他前往“青冢”为鲁思霞接风的饭菜,就成是上坟的祭品。
冬夜雷江的夜晚,月光特别亮泽莹润,照得整个雷江泛起淡淡的蓝色光晕,鲁思霞一边贪婪地呼吸着家乡沁人心脾的纯净空气,一边加快脚步,行走在万籁俱静的石板路上,出了城门不久,远远地,在月光下“王祥大墓”旁边,一座新坟轮廓清晰可辨!
鲁思霞心如刀绞,跌跌撞撞,一路狂奔,扑倒在坟丘上。
他的双手紧紧插入泥土中,脸牢牢地贴在泥土上,似乎想倾听下面妻子的心跳、感受妻子的气息。还有父母的叮咛,姨母的关爱。
然而,只有冢上衰黄的秋草、坚硬的泥土和清冷的墓碑。
从军以來,鲁思霞眼见过更多的死亡和血腥,渐渐的变得刚毅和冷酷,但在亲人面前,他还是止不住泪往心里流。
鲁思霞默默地诉说:“霞姐,我的爱妻,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这次回來,我还给你带來了两个姐妹,一个是你的闺蜜,刘倩雪,她也是我的妻子,刘玉梅;还有一位,是为我输血救过我的命的好妹妹--张红梅,就让你们姐妹一起,在黄泉下做个伴吧!”
鲁思霞将用手使劲地抠着冢上泥土,挖出一个深深的坑。然后,从怀中掏出梅霞留给他的丝帕,还有那从教堂废墟下抠出的泥土,连同张红梅留下的那个白金十字架,和自己无尽的哀思,一起埋入“青冢”之中。
梅香抱着墓碑,哀哀哭诉:“太太,小姐,你们看到了吗,听到了吗!姑爷回來了,來看你们來了”
在寒冬的夜空,梅香的声音哀怨凄怨,随着夜风,传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