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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坂九郎忠尚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无论是空蒙的月色还是寂静的街道,都无法使他的心情好起来。将手里提着的酒瓶凑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口,劣质的浊酒由口腔一直流到胃里造成了一种火焰灼烧的感觉。
长坂忠尚并非喝不起好一些的酒,但是只有这种**的感觉才好对抗东北严寒的天气,要在那里生活下去就要不停的战斗,也只有最强悍的男人才能生存下去。
父亲生前最爱喝的就是这种劣质浊酒,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每每喝醉了就会给他讲故乡的事情。“故乡真的那样好吗?”不能从喝醉了的父亲那里得到准确的答案他就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但是依旧得不到答案。
离开三河的时候长坂九郎忠尚只有四岁,故乡在他的记忆里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那里山很青水也很绿,不像东北地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片刺眼的白色。
作为本多家忠胜支的重要家臣,长坂九郎忠尚的父亲在18年前,义无反顾地随主家来到了荒凉的陆奥,但明知必将面对的残酷环境,使他不得不把妻子和尚在襁褓的次子留在了家乡。
长坂忠尚从很小时就知道父亲除了喝那些低劣的浊酒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的嗜好,攒起每一个铜板装在一只坛子里,然后托上京的同僚们代给故乡的妻儿。当然,如果能够亲自领到这样的任务是最好不过,但因为许多人都有相同的情况,所以这样的机会通常竞争会非常激烈。
母亲在长坂忠尚心中的影像与其说是记忆,还不如说是想象更加准确,因为自小缺乏母爱他那种思念也就越加炽烈。从记事起他就渴望着能够见到母亲,可是从陆奥到三河的旅程,绝对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承受的,就是家主本多忠政(本多忠胜之子)也要好几年,才会有一个上京的机会。
父亲死后长坂忠尚继承了一百七十石的家业。进而成为了本多忠政手下地重要家臣,更主要的是因为要奉父亲灵骨还乡这个再充分不过的理由,这次得以跟从主公忠政和大殿清忠到近畿来。
终于可以见到母亲的面容,终于可以再见到阔别18年的故乡,长坂忠尚紧紧抱着那个包裹着父亲骨灰坛和50个银元的包袱,心脏几乎忍不住要跳出来。
可是他没有见到母亲的笑脸,哪怕是已经苍老两鬓斑白的面容,见到地只是冈崎城外山坡上的一丘黄土。“母亲是在去年十月去世的。因为没有回来的人所以也没能给陆奥带去信!”已经成为农民的弟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到。
“就是去年十月,那么不就是和父亲只相差了两个月吗?”长坂忠尚咬着牙,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顶涌去,产生了一阵接一阵晕眩的感觉。
为什么会是这样?长坂忠尚这样问着自己,可是每问一遍身体里就好像燃烧起一股火焰。
“那片田地就是我现在耕种的,可以种出非常好吃的大米!”弟弟指着山下一大片稻田说到,显得十分的依恋。“过去母亲经常说,那些田地本来都是我们自己地!”
那时已经是十一月,田里地庄稼早已经收割干净,不过依旧可以看到大量密密的稻茬。大群的麻雀和乌鸦在其间蹦跳着寻找着食物。不难想见秋天金黄一片地样子。这绝对是一块好田,一块值得为之自豪的田地!
“岂止是这田!这山、这河、还有这城,本来都是我们自己的!”仅有长坂忠尚自己听到了心中的这声怒吼。没有在故乡多呆。在给父母办完了合葬的事情后,长坂忠尚将那50个银元塞给弟弟就离开了冈崎,在清州附近追上了德川家的队伍。草草回答了同僚的那些问候他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两眼定定地看着屋顶发起了楞。
看到故乡富饶的山水他又想到了东北那白雪覆盖的荒凉原野,继续留在冈崎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作出些什么!
“哈~~!”又将一口浊酒倒进了嘴里,火烧地感觉反而使长坂忠尚的神经更加兴奋了起来。冬夜里的的北风吹过脸颊,带来的刺骨寒冷都是那么刺激。
大名入京的队伍由规格、人数到行止安排,都有一套非常严格的规定,该在什么时候到达什么地方不会有太大的灵活性。德川家自然不会自己作出什么令人产生误解的举动,所以在今年就是大阪京都奈良(这个有点特殊)这么一圈走了下来。
“这就是京都啊!”成年以来还从没有离开过陆奥地长坂忠尚对三河的富庶已经感到了惊奇。大阪的奢华和京都的典雅更加使他目眩神迷,也更加使他联想起了东北的风雪、父亲的骨灰和母亲的低矮坟冢。“为什么会这样?”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这样问自己,这种询问已经变成了一种对心灵的煎熬。
德川家是源氏的名门;当年清康公被誉为“三十岁可得天下”的盖世豪杰;三河武士在骏河今川的残酷压榨下也不曾消沉;在面对武田军时德川家也不止一次的英勇迎战。但一切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骄微的三河武士会像今天这样屈辱的活着?
诸星清氏算什么?为什么一个小商人可以得到天下?甚至那些被分封到东北去的旗本出身小大名也可以颐指气使。如果这样的事情也能够允许的话,那么武士千百年来秉承的理念又算是什么?
长坂忠尚感觉这三个月见到的东西,比过去22年的总和还要多,产生的疑问自己也已经数不清楚,但他明智地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不过这些问题就像一条条毒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出来撕咬他的心。
再次抬起手后他才发现。原来那只酒壶已经空了,因而这次倒入口腔的酒只有三滴。本想把酒壶扔出去,但是上面的提绳却是系在小指上的。
“唉~~~!”长坂忠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越来越郁闷了,连素常最喜欢的浊酒也没了作用。原来他就不是很喜欢思考问题,可惜最近却总有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停地涌进他的脑袋。
“这里是哪儿啊?”又一股冷风吹来他地脑中一齐,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这里好像是个街口。前面似乎已经出了市区,远处模模糊糊的好像是一处低洼的河滩。他感到两腿一软他坐到了一处墙角,开始回忆自己为什么回到这里来。
事情应该是从前天夜里说起,在一次大名的聚会上德川家的井伊直政、渡边守纲和服部半藏三个人受到了奖赏,但不是本家的家主也不是退位了的家康殿下,而是现在已经一天到晚窝在堺町边上那座什么山里的诸星清氏。
凭心而论,天下说这个人地好话的不少,而且可以说相当的多。什么“安定天下”、“维护皇室”都是屁话。但是不打仗、百姓生活好些,这些倒是从东北过来一路都看在眼里的。
不过长坂忠尚还是对这个人由心底里往外反感,是一种蔑视中夹杂和恨意的情绪,这种感觉并不罕见,甚至在德川家武士中怀有这种情绪的人还非常多。虽然并没有人在公开的场合里说出来,但是几乎没有哪个德川武士的心里不确认诸星家永远是德川家的敌人!
凡是武士必定爱马,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战马和武器、铠甲都是武士建功立业地保障,关键地时刻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作为武士因战功受到奖赏自然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但是又怎么能够那个人得赏赐呢?
长坂忠尚忍不住又想起了故乡和那个残酷的东北。
胸中仇恨地火焰自然是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对于前天晚上的赏赐德川家的重臣之间也有不同的看法。就这件事情的争论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就是在刚才,还产生了那么“点”不愉快!
就是因为赏赐战马的事情,井伊直政、渡边守纲和服部半藏明天一早哦。应该说是今天早上就提前返回京都,然后到桂川口城去,去把那几匹该死的马带回来!
那些小大名在几天前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奈良的工作实际上也已经基本结束,所以一些德川重臣就在昨晚聚在了一起,可不知怎么有讨论起了是否该接受诸星清氏赏赐战马的问题。
诸如本多忠政、鸟居忠政(鸟居元忠之子)、酒井家次(酒井忠次之子)等人持坚决反对态度,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接受诸星家地赏物。
渡边守纲和服部半藏却认为应该接受,因为在他们三人每人接受一匹战马的同时,作为主家的德川家也受到了六匹马的赏赐。如果不接受的话则不止是他们三个人的问题,好像是显着德川家对于这种表彰赞誉受之有愧似的。岂不是在天下大名面前丢了脸面?
井伊直政和本多正纯则又是另外一种看法,现在的诸星幕府正是如日中天,切切不可因为这样的小事与之发生摩擦,一切还是从长计议地好。可他们的这种说法却遭到了之前两派人的共同反对,武士的荣誉难道仅仅是一件“小事”吗?
这场争论越来越激烈,谁一时也说服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