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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已经被惊吓的魂不附体,饱受折磨、失魂落魄的候国兴回到了京城,恰好就是第二次三法司会审魏良卿的时候,原来的大理寺卿让魏忠贤找了个名目,被天启帝下旨膺宠命拜廷尉,钦差北直隶(今山西大同一带地方)散粮恤刑去了,换了一个阉党中人的大理寺卿,这下主副审都变成阉党的人,朱影龙找不出办法反对,他不能干涉朝廷对官员的任命,但最后还是取了一个旁听的权力。
第二次会审的那一天,天一大清早就灰蒙蒙的,有经验的北京人一看就知道要下雪了,果然没过多久,天上就开始飘雪花,而且越下越大。
候国兴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回宫见自己的母亲客巴巴,就被带到了刑部大堂,虽然外面下着大雪,但刑部衙门前聚集的人比上次有增无减,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魏忠贤还是下令不准让百姓观审,候国兴被带入刑部大门之后,刑部的大门又被关了起来。
魏忠贤当然提前跑过来嘱咐了一下候国兴,让他待会儿怎么在大堂上说话,他今天也在旁听之列,因为被审可是他的亲侄子,但是令他想不到的,刑部的大门再一次打开,这次会审是皇后张嫣亲自带着田淑兰过来的,魏忠贤看到皇后张嫣的脸色都变了,皇后虽然没有旁听权,但却有观审权,她不坐在公堂之上,而是坐在公堂之外,而且下令打开刑部的大门,放百姓进来观看整个审问的过程。
今天的主审还是刑部尚书文炳勋,当他看到堂下左首坐的是信王,右首是魏忠贤,堂外还坐着皇后娘娘,这惊堂木提起来都不知道如何往下敲了,今天无疑是他当这个刑部尚书最难熬的日子,刚才还直叫冷,现在额头、鼻尖上都出了一层细汗了。
“啪”声音很轻,站在下首的两排衙役顿时精神一振:“威呜”
“带犯人魏良卿!”
不一会儿,穿着囚衣,下身还渗出丝丝血迹的魏良卿如同一只死狗似的被抬进了大堂之上,魏忠贤见到侄儿如此的惨状,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眼中射出悲痛莫名的光芒。
看来这魏忠贤挺疼这个魏良卿的,朱影龙心中寻思道。
“堂下重犯魏良卿,秀女田淑兰状告你意图对他不轨,以至她奋力反抗扎伤了你的下体,可有此事?”
“没有,是那个丫头勾引我,一时不查之下,才被扎上了下体。”魏良卿睁开眼睛,以微弱的声音回答道。”
“但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证实你确实对秀女田淑兰动了色心,你有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
“文大人,审案是不能挺一面之词的,何不传召其他证人问一问,当时并不只有咱家侄儿一个在场。”魏忠贤不阴不阳的道。
刑部尚书文炳勋忙点头称是,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带秀女田淑兰的侍女小莲上堂问话!”
“慢着!”朱影龙喝止道。
“信王爷有何指教?”文炳勋忙朝朱影龙拱手道。
“请问问大人,我大明朝审案有这么审的吗,不先让当事人对质,却先审证人,这是何道理?”朱影龙义正词严的问道。
“这个”文炳勋眼神飘向魏忠贤。
“那个侍女小莲也是扎上咱家侄儿的帮凶,说起来并不是证人,为何不能审?”魏忠贤强辩道。
“哈哈,状告魏良卿的是秀女田淑兰,并不是这个小莲,如今文大人先不问秀女田淑兰,却先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女,这何道理,我大明律里面有这样审案的吗?”朱影龙诘问文炳勋道。
“信王爷,这个”文炳勋急的脑门上一头汗,虽说他是魏忠贤的人,但是他也不想得罪了信王,眼神直向魏忠贤求救。
“文大人,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你看着咱家干什么?”魏忠贤怒哼一下道。
“来人,带秀女田淑兰!”文炳勋一脸尴尬的咬牙做下,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旁边的两位副审都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道,幸亏我不是主审,不然今天出丑就是自己了,同时又同情的看了文炳勋一眼,唉,你这个刑部尚书怕是要做到头了。
“秀女田淑兰叩见三位大人,信王爷,魏厂公。”田淑兰施礼道。
“田淑兰,本部堂问你,你是何事入选秀女的?”
“今天九月二十八。”
“何时启程进京?”
“十月初三。”
“你把这一路上的情形详细的对本部堂和两位大人,以及信王爷和魏厂公一一道来,不可有丝毫的隐瞒!”
当下田淑兰在刑部大堂之上重复了将那日在天启帝面前的所说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得外面的百姓群情激奋,如果不是皇后张嫣身边的禁军护卫挡着,恐怕都冲进来,严惩魏良卿的呼喊此起彼伏,仿佛用自己的呼喊就可以融化这漫天的雪花。
好容易场面得到控制,百姓们也冷静下来了,坐在主审位置上的文炳勋现在上吊自杀的心都有,刚才被吓出了一身的汗,现在凉了下来,顿觉浑身冰冷,如同被剥光的扔到雪地里一般,怎么他就摊上这个事儿呢,真是倒霉透顶了。
下面审理了装作侍女小莲的叶涟漪,叶涟漪捉弄人的本事本来就是天生的,装可怜更是一绝,她的述说差一点让大堂外观审的百姓再一次情绪失控,魏忠贤则越听脸色越青,还好,现在他救出了候国兴,在宫中客巴巴会帮他说话,候国兴帮魏良卿说话的话,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小莲,本部堂虽然同情你的遭遇,但审案也不能光听你和你家小姐一家之言,本部堂办案讲究的是有理有据,你先退下。”文炳勋先让扮作侍女的叶涟漪退下,起初朱影龙还担心她被人认出来,现在总算放下心中的石头了,魏忠贤根本就只是扫了叶涟漪一眼,丝毫没有认出跪在地上的人居然是她的侧妃叶涟漪,当然也归功与熊瑚的化妆之术,不然也不会瞒过那么多人的眼睛。
“来人了,带锦衣卫指挥史候国兴候大人上堂!”文炳勋心道,只要过了今天这一关,明天就辞了这个刑部尚书,回家养老算了,他心灰意懒了。
候国兴刚换上锦衣卫指挥史的红色的麒麟袍走了进来,才几天,这身红色麒麟袍穿在他的身上就显得宽松了许多,人也变得浑浑噩噩,一副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他有官职在身,大堂之上自然不需要行跪拜之礼,只是抱拳见了礼就算了。
“候指挥史,本部堂问你,这一路之上,你将从开封回京这段路上的情形一五一十讲出来。”
“是,部堂大人。”候国兴抱拳道,他将魏良卿如何对秀女田淑兰大送殷勤,特许两名侍女随侍左右,还单独雇了一辆马车,以及在飞云渡前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魏忠贤越听脸色越青,这那是替魏良卿反案,这分明是落井下石,其实这已经算好的了,候国兴只是照实将事情说了出来,并没有添油加醋,这已经对魏良卿相当不利了,魏忠贤恨不得现在就上去用刀杀了候国兴,早知道就不会用那么大的代价把他救出来了,自己还要用不能偏听偏信这一点鼓动自己一方的大臣上书帮魏良卿说话,只要把拖延一下时间,加上这些大臣们的攻势,魏良卿的性命能保住应该不是难事,现在候国兴这么一上堂佐证,魏忠贤本来想反败为胜的,现在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还有一个李永贞,现在所有人都证实了这个事实,假的也都变成真的了。
“文部堂,现在案件已经明了,这下不只是原告的证词有了,连第三者证词也有了,你该宣判了!”朱影龙看到魏忠贤气得快要吐血的模样,心中大呼痛快,对坐在堂上审案的主审文炳勋道。
“这个,这个”文炳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刚才浑身冰凉,现在又急得浑身冒热气,向魏忠贤求救已经不行了,因为魏忠贤坐在右首已经像个木头人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么明了的案子都难以下判吗?”皇后张嫣突然站起来对着文炳勋冷冷的道。
“魏厂公,魏厂公”文炳勋站起来朝魏忠贤轻喊几声,没有回应,没有办法,只得转过身来,对准堂下,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堂下听判:宁国公魏良卿罔顾皇恩,不思回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官样的文章,然后当堂判了魏良卿斩刑,待皇上御笔勾决,明日午时推出午门斩首!
宣判传来,大堂外的百姓是连声高呼,指指点点将魏良卿平日的丑恶行径大肆述说,看来杀魏良卿是很得人心。
魏忠贤最后是被人搀扶出刑部大堂,据说回到府中就呕出一大口血。
那位刑部尚书文炳勋一回到家就病倒了,第二天就上了乞求辞官回家养老的奏折,魏忠贤恨他无能,判了侄儿魏良卿的斩刑,当即一脚把他踢出了朝堂。
雪一直下个不停,直到第二天,魏忠贤苦求天启帝无果的情况下,魏良卿在午门被当众斩首,奇迹的是,魏良卿的人头一落地,天上的雪花就停了,天也顿时放晴了,百姓们都称这是老天开眼了,不知道魏忠贤被斩首之时,会有什么奇景出现,中国人最迷信这个了,凡是天上每一个奇特自然景象都被人们联想到是什么上天的某种预兆或者警示,这种东西是越传越神,神乎其实的,还把把朱影龙和田淑兰也扯进去了,田淑兰被说成是上天派来惩罚恶人的九天玄女的化身,朱影龙则被传成了护佑九天玄女的护法真神,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说都有了,不过至少现在朱影龙的形象完全正面了。
天启帝去年落水落下个走几步路就气喘的毛病,加上他身体本来就不好,眼下下了大雪,天气寒冷,基本上人只能躺在暖榻上过日子,加上天启帝本就不是一个好色的皇帝,以及跟客巴巴不清不楚的关系,基本上魏忠贤安排他宠幸那个妃子就宠幸那个妃子,田淑兰虽然让他有些心动,但魏忠贤和客巴巴激励反对,认为田淑兰是妲己那种祸国的女人,绝对不能留在宫中,怂恿天启帝将田淑兰赶出去,天启帝起初还有些不信,魏忠贤和客巴巴在他耳边唠叨时间长了,他也就信了,下了一道圣旨,说秀女田淑兰饱受怨苦,皇帝怜惜她,特下旨除去秀女的身份,让她出宫一家团圆。
这样田淑兰就可以从宫中出来了,再也不用担心了,朱影龙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魏良卿被处斩,天启帝觉得有些对不起魏忠贤这个忠心的长臣,特旨加魏忠贤从子魏良栋为宁国公、太师,顶了死去魏良卿的位置,魏鹏翼为太子太保,算是补偿,魏忠贤死了一个侄子,权势反而增加了不少,这倒是朱影龙始料未及的,只能暗叹天启帝对魏忠贤的信任实在是太坚固了,不过也有一丝变化,那就是天启帝也给候国兴加了东平候、少师,魏忠贤和客巴巴似乎有分裂的迹象,候国兴回来之后好像变的了个人,在叔叔客光先的支持下打量的培植亲信,大有与魏忠贤分庭抗礼的味道,这个可喜的变化正是朱影龙想要的。
另外一个可喜的事情就是沈溪养伤数月,业已痊愈,虽然走路腿脚有些一瘸一拐的,但人看上了比以前还精神了许多,是时候该解开当初营救沈溪的时候,为什么除了朱影龙这一拨人之外,还有另外一拨人的身份之谜的时候了。
朱影龙已经猜到他们跟沈溪蛛丝马迹的关系,却想不到当真有这种所谓世家力量的存在,而且居然存在了两百多年,一代传一代,薪火传承,实力不容小视的沈家秘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