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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这位轩辕姑娘尚有个痴情未婚夫,自她昏迷至转醒,不辞辛苦地照料了一个月。正所谓:“衣衫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说的大约便是这位模范未婚夫了。
此人便是她的六师兄,轩辕掌门第六弟子,洛浔阳。
据季芙莜述,二人前后脚入门,自小一同习武共事,当得青梅竹马四字。说是有一日,洛浔阳的父亲云龙山庄庄主洛云龙来瞧他的小儿子,见一旁的宁心很是聪慧可爱,同他们师父促促商议后,便胡乱牵了根月老线,给两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定了亲事。
宁心这位昏迷一日睁开眼就白白得来的未婚夫婿,也端端算得玉树临风、英俊倜傥,对她的照顾亦当得关怀备至、精细入微八个字……甚至,体贴的着实过了头。
自她那日醒来,这六师兄便时时刻刻与她一处,除了如厕和寝息,几乎形影不离。说婉转些,是她的一条小尾巴,说直白些,简直便是块狗皮膏药。让宁心实在有些无所适从,是以每闻其名,便汗毛乍起。
一如此时...
“小师妹,你怎地跑这儿来了,让我一顿好找。”宁心和季芙莜双双向这仓皇喊声望去,见另一条来路上一人正脚步疾驰、神色匆匆地奔来。
“小师妹,不是我说你,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怎能一个人跑出来呢?眼看便要日落了,这山里昼夜温差大,你又穿得如此单薄,怕是要受了风寒的。你这次病后,身子本就大不如前,若再不好好调息将养,以后难免要落下病根的。”边絮叨着,边展开披风为宁心披上。“饭菜好了,我们回去用饭吧。”
我本非生病,何来落下病根,宁心暗暗反驳。脸上却堆出笑来连连应是,斜睨到洛浔阳搭在自己肩上且未打算拿开的手,尽量不刻意地从中挣脱,旋身抬手一揖,随口又解释了两句。
眼见对方盈满笑意的双眼渐失了颜色,平添些许诧异,想是自己的疏离令对方甚感陌生,宁心杵在那里有些尴尬。
不过这诧异神色一瞬即散,洛浔阳帮宁心紧了紧披风,回头又与季芙莜交代了些什么,携起她的手一道而去了。
宁心本不想被他牵着,可方才的举动已让他有些黯然,实不忍再打击他。余光偷偷打量几眼这位师兄兼未婚夫婿,心中默叹,他委实也是个可怜人呐。
据说他们也曾是个两情相悦的状态,加之这几日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拂,想来对原先那位也是用情至深。轩辕姑娘昏迷那阵子,且不知他心底如何焦急忧忡呢。衣不解带地照料了一个月,每日为她添食换水点灯,生怕她若夜里醒来,屋里漆黑又没食没水,吓着饿着渴着的。
若非轩辕派有“非夫妻男女弟子,不得同宿一室”的规定,他怕真的要日夜相守了。
如此日也盼夜也盼,好容易将心上人盼醒,却是个西贝货,尚不知原先那位如今魂归何处,还可归否。想到此,不禁为这痴汉感叹一把泪一把。
“小师妹,你这次病愈后,倒真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回程一路静默,洛浔阳久未吭声,却突然作此评价。
宁心被他打断思路,随口问道:“哦?是么?那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啊?”
她醒后几日,大部分时间仍在睡眠中度过,除第二日到供奉历代掌门牌位的祠堂“祀享殿”祭拜,师兄师姐们同她讲述轩辕派的历史由来,间或提了几句从前的事。却未有谁曾描述过她先前的脾气秉性。
洛浔阳缓了脚步,举目远眺,眸中些许复杂,仿佛很空旷,又夹杂着些回忆。默过一阵,才答:“从前的你啊,文静内敛,十分不喜言语。”说到这里,又顿住了。
宁心心道:“怪不得了,原来是个内向的孩子。”方来那两日,她陡然间换了身份,又不识人,那般境况下,第一要略便是少说少做、多听多看,如此当和从前相去不远,也没谁说她变了;而后面几日,她与这几人勉强算熟络了些,对“自己”及周遭一切也算了解了些,便欢脱开朗起来,因此这位六师兄才会有‘你变化真大’这种评价。
洛浔阳接着道:“总爱一人闭门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什么新鲜事你都不喜过问也不愿参与。你初来那段日子,整日素着脸,除了师父,谁都不理。除了听学,就爱独个在梧桐树下发呆。”
宁心眉毛颤颤,忍不住腹诽“自己”:“额...这是内向嘛?这根本就是孤僻啊!不对,应该说是自闭症更准确点吧。”诽完还不忘在心中嫌弃地咂了咂舌。
一旁的洛浔阳愣了半晌神后兀自接道:“满山的梧桐树,却独独偏爱端靖殿外那一株。轩辕派除师父师叔三人,加起来十七个弟子,也未有一人能从你口中打听出,你这偏爱究竟是为什么。”
“十七个弟子?六师兄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三个六加起来应该是十八吧,怎么到你嘴里就平白少了一个。”宁心似个批改作业的小学老师,迫不及待从他话中圈出一处错来。
心头不住嘲笑:“这古代人的数学这么差的嘛?还是说他们江湖中人只顾舞刀弄枪,不好好学习?这么说来,以我的学历及文化知识,在这里岂不是十分吃香,将来若在轩辕派混不下去了,出去私塾里应聘个教师什么的,也不愁生计了!嗯嗯嗯,我还真是有经济头脑。”
正自我折服,念头忽地一转:“不对不对,过几天我说不定就能回去了,想这些干什么。不过...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省得到头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哎...长叹口气,逼自己先毋忧此事,抬首见洛浔阳仍神形不改,分不清是在思考,还是凹造型。不便打扰,只有暗暗抱怨:“大哥,你到底还继不继续往下说啊,不说就赶紧回去啊,你难道不饿的嘛?”一面抬手去捂咕咕作响的肚子。
宁心望一眼肚子,望一眼洛浔阳,他仍是那副伫立凝望之姿,唯嘴角衔的一抹笑与方才不同。宁心被他这抹痴汉笑惹出好奇,顺他目光望去。
目光落处是一棵似有百年树龄的梧桐树。岁首无花,枝芽新萌,旁边的楼宇巍峨伟岸,正是轩辕派用来接见来客和议事的正殿——端靖殿。
洛浔阳遥望百年梧桐渺渺出神,无尽怀念,却陡被面前人影打断回忆。
“喂,六师兄!”宁心终被腹中蛊虫驱走耐性,一步上前,抬手晃断他思绪,“你想什么呢想这么久?”
洛浔阳尽收思绪目光,望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宁心,宠溺及疼惜缓缓淌入眼中,再脉脉流出。抬手轻抚她额前碎发,笑曰:“还有一个是我啊!”
只有我知为何,为何你独独偏爱这棵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