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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二人沉默对峙片刻,子卿心里很明白,如果在父亲的气头上火上浇油的顶撞,自然没自己的好果子吃,也只能忍气吞声的不说话。
“把你神气的,谁还都管不了你了!去把那个女的给我轰走,哪儿来的给我轰回哪儿去,从今不许理她!”
子卿低了头,脚下蹭着花砖地板,嘴里却轻声嘟囔着:“做梦。“说什么呢?大声说!”胡云彪显然没听清楚儿子在嘟囔什么,不然一脚就能把骄纵的子卿踢飞。
“儿子是说,毓婉是不是个好女人,爹又没见过,怎么就这么武断不接纳她进门。”子卿俨然不服。
“你老子我吃的盐巴比你小兔崽子吃的饭都多,好女人?什么是好女人爹比你明白!这不明不白的就跟男人在外面私定终身的勾搭成奸,是个什么好鸟呀?那女人若想去攀根高枝,大多都装成千金小姐去抬高身份,要说装这些最像的还要数那些窑姐妓女。鬼知道缠上你脚腕子的这朵闲花是那个门子、堂子出来的。”
“爹!您怎么这么侮辱毓婉,您见都没见过她,您若是生孝彦的气,犯不着拉东扯西的迁怒毓婉!”子卿眼里含怒,那怒气迅忽的蒸发成一抹雾气笼罩了子卿乌亮的明眸。
“咣当”一声,胡云彪将炕桌踢到了地上,怒不可遏的立在儿子面前。
“老爷,怎么了?”老普听了声音进来,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呆。
“小爷,怎么的了。怎么一回来反惹老爷生气了。”老普伯牵牵子卿的衣襟。示意他服软认错别吃眼前亏,因为大帅已经发怒了。
胡云彪很少对儿子子卿发火,子卿平日是最乖巧懂事惹人怜惜地。不想为个女人如此的执拗犯颜。
子卿立在原地不动,侧头抿了薄唇。嘴角勾勒出坚毅的弧线。
“大了大了还开始学造反了,不管管他怕他以后还上房揭瓦了。老普,去拿鞭子来,看我今天管不服他。”
平日里父亲地发火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但很少要同他动家法的。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软伤好愈,硬伤难补。这父子感情也是,彼此苦心经营珍视地感情,彼此生命中都很重要的“宝物”捧了它的时候小心翼翼,看了它的时候绚烂夺目,但是一旦硬伤,怕永难弥补裂痕。
“爹,爹。鸾芳求爹了,求您别打小爷,他腿上有伤呢
”挺了大肚子的鸾芳扑跪在胡云彪脚下。哭得花枝乱颤般地可怜。
“鸾芳,快起来。快起来。你身子不方便。你这大少奶奶也太心慈了些。你就这么纵容了你丈夫在外面胡闹呀?他要往家里带女人,我这关就过不了。你去。去把这事给我摆平了,把那个女的赶走!想进胡家们,她这辈子没修出那福份来!”
胡云彪怒视着儿子,子卿却毫无退意。
“要赶不如把孝彦一起赶走,毓婉儿子是娶定了,孝彦危难中毓婉冒了生命的危险陪孝彦钻山沟,在土匪的枪林弹雨里救了孝彦,孝彦爱她,一定不会辜负她。”
“妈拉个巴子的,混账!”胡云彪抢过老普手里的鞭子,拉了胡子卿的手就往身边拖,闻讯进来的人忙来劝解,一番挣扎乱做一团。
鸾芳死死的抱住了公公地腕子哭诉说:“爹,看在媳妇肚子里孩子的面上,求爹别为难小爷了。”
胡子卿冰寒的目光怒视着鸾芳,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女人。
就在昨天,他欣喜地看着媳妇微拢起的肚子,满怀愧疚地向鸾芳坦白他在吉林纳了一个小妾地事,一个虽然平凡如闲花野草,但是温婉可人的女孩子毓婉。鸾芳当时地表情失落诧异,但很快就温存的安慰他说:“嫁鸡随鸡,当然小爷说了算。再说我这一怀了孩子,怕也没暇伺候照顾小爷你了。但这个女孩子一定要是个本份规矩的好女人,那不妨就纳进来。”
面对妻子的豁达大度,子卿感动得热泪盈眶,羞愧万分的执着鸾芳的手说:“大姐,对不起,是孝彦不好。在外面这么大的事也没同大姐商量,还先斩后奏了。是孝彦辜负大姐了。”
鸾芳那时还抚摸着他的头,大方周到的说:“爹若是不同意,我就和七妈妈一起去说和。”
子卿和毓婉在吉林的事,家里只有鸾芳姐姐知道,她不说,爹是不得而知的。如今爹爹大发雷霆的杜绝毓婉进门,不知道是不是鸾芳姐姐的“巧计破敌”呢。子卿平日最恨心思满腹九曲回肠的女人,对鸾芳的敌意油然而生,奚落的说:“演的不错呀,好一个贤惠大度的大少奶奶!”
听了子卿话语里极尽挖苦,鸾芳被噎堵得无语,绣帕掩了泪不语,胡云彪郁怒的抡起鞭子在半空,但几次举起几次都不忍的放下来。屋里跪了一地的人哀求,胡云彪也只得将鞭子抽在桌沿上骂了说:“鸾芳,去,我把这畜生交待给你了。不许他出门,哪里也不许去。”
“军里也不用去了?”子卿冷冷的问,话语里充满挑衅的味道,胡云彪忍无可忍的踢了他一脚,骂了说:“哪里也不许去!你再敢顶嘴就试试,我就让人去把那个婆娘给崩了,大家都清静了!”
胡子卿捂了腿哭了起来,其实父亲没用大气力,若是父亲动起狠,怕早能把他瘦弱的小身子骨拆散架。但父亲穿了圆口布鞋的这脚却是踢在了他刚愈合的枪伤上,子卿含泪抬起头:“爹要是敢伤了毓婉,爹就永远见不到孝彦!”“畜生!妈拉个巴子,你是被那个妖精迷昏了头!这才几个月,那妖精就教坏了你回来跟老子忤逆了!你这是威胁你爹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哄劝。才算把这父子冤家拉开
子卿回到房中,鸾芳跟进来:“小爷,你别急。等爹气消了,我去试试看。”
胡子卿敌意地目光怒视了鸾芳:“试什么?试试怎么能把毓婉除掉?女人的心机倒是比男人打仗的排兵布阵都要心思缜密。佩服!”
鸾芳立时无语,默默地掩泪出门。
看着鸾芳落寞出门的背影,子卿心里说不出地难过。
那还是他在出兵吉林剿匪的前夜,鸾芳冰凉的小手抚摸着他躺在松软的棉被里赤裸的脊背,像哄弄着个孩子。
“大姐。孝彦这一去,可是真刀真枪地上战场了。枪弹无眼,若是真有个闪失”子卿一直背对了妻子鸾芳,这种生离死别的话说来轻松,但听来沉重,他是不敢去看鸾芳姐姐那凄绝的目光的。
“小爷,我等你。”鸾芳平静的说:“等待也是一种享受。不然前人为什么留下夜夜长留半被,待君魂梦归来的名句给后人传诵。小爷会平安凯旋回来的。爹也盼呢。”
“大姐,孝彦是说如果。如果孝彦出了意外回不来,那爹那边,大姐要代孝彦尽孝了。”
一阵低低的唏嘘声。鸾芳的手停在子卿露在被子外地肩头上,凑到他耳边私语:“小爷。自从大丫死了后。姐知道你一直难过不想再要孩子。可今天话说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试着给爹添个大孙子呢?”
鸾芳的一句话。二人都沉默了。子卿扭身呆愣愣的看着妻子鸾芳说过这话羞红了脸侧过头,伸手抚弄慵懒地发髻,娇美的容貌娇羞半含,松软地睡衣半露出一段儿香肩。
子卿凝视着妻子,忽然露出调皮地诡笑,令鸾芳措手不及的从被子中跃起,一把将鸾芳扑倒在床上。
“哎呀,小爷,小心着凉。”
春宵一度后地几个月,当子卿在吉林黑衫谷剿匪首战告捷得胜返回司令部时就收到了家里的电报,鸾芳怀孕了。
子卿脸上掠过得意的笑,就毫不避讳的将这段趣事讲给霍文靖和杨焕雄两位亦师亦友的教官听。
“我冯二大爷就做过这么一次。那年他都五十五了,还没个子嗣。后来要打场硬仗,临上战场的头一晚,他就跟他小妾干了那么一次,说是保不准第二天就死了,老天爷要是眷顾就为他留条根,可巧他的仗也打赢了,儿子也就这么得来了
子卿那时对妻子鸾芳充满了感激,虽然当年娶这个大自己三岁的女人进门时,子卿心里老大的不快,但是在爹的逼迫下还是顺从了
夜晚,子卿还拘禁在卧房里千般的无奈,妻子怀孕必须同他分房而眠,也省去了彼此间面对的尴尬。
子卿缩在松软的鹅绒被里,下颌埋陷在舒适的鹅绒枕里,趴在床上想着毓婉。一天没他的消息,不知道毓婉要急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又要守在门口,忽烁着乌亮的明眸楚楚可怜的翘首以待他的出现呢?
毓婉就总像只驯从的小鹿,亦或一只灵狐般的轻巧可人,娇弱的依偎在他怀里总是十分满足的样子。毓婉常常捂了子卿的嘴唇,水润的黑瞳巴巴的望了他说:子卿哥哥,婉儿什么名分也不要,就要同哥哥在一起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