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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姓华,是同村同宗的乡亲,那就是一家人,谁欺负他们我第一个不答应!”
“那是那是!”
场面热闹起来,只村长和族老那一桌稍显冷寂沉默,不太说话。
二大爷看过去一眼,“狗蛋,你是村长,你也说两句?”
村长抽了抽嘴角放下筷子,环视一圈说:“要我说建这么大房子有些浪费了,你们家才几口人?这么铺张浪费,以后没银子买粮生活可别找旁人借,我们村里人都穷,谁家也借不起!”
场面安静下来,谁也没想到这种日子村长一开口就泼冷水,不说一句好话。
但他转念又说:“盖房子开荒知道请同村人是好事,让他们多了些收入……只是下一回还是别再请外人来了。”
马大奋一家也因为马大奋是工头而且完美完成虞怜的交代而被邀请过来,是在座唯一的“外村人”,他们一家听见村长这么说话,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这是啥意思啊,嫌弃他们家马大奋是外村的,耽搁他们本村人挣银子了?
可工头这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干的,他们家马大奋勤勤恳恳地做好东家交代的事,从来没有偷懒应付了事,咋不能请了?
虞怜笑着说:“若是可以,自然是优先照顾乡邻,但有些事,不是谁能干的,谁能做好就谁来,全凭本事。”
村长其实也就是随口一提,他从一开始就与华詹一家相处得不是那么愉快,就没法像其他村民一样与他家相处得自然,在这种大喜的日子也是拉不下脸来说好话,下意识随口刺一句罢了,现在听见虞怜不轻不淡驳了一句反而不高兴。
但到底理智尚在,也知自己刺挑得过于无厘头了些,没好意思继续回怼。
后面又上了一道荤菜乱炖,村民们忙着抢吃的,倒把这茬儿揭过去了。
这一场席面办得很是丰盛,村里好几年没吃过这样油水充足的席面了,从中午吃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村民们吃得肚皮滚圆儿,荤菜的汤底都浇着白米饭吃了,舍不得剩下丁点半点儿。
惹得二爷奶笑骂一群没吃过荤的牲口,太不像话了。
不过这种席面办得越是热闹越好,这寓意着未来的日子能过得越来越红火,不缺吃的不缺喝的也不缺人和烟火气。
快天黑时,村民们陆续都走得差不多,剩下几个婶子媳妇留下来帮忙刷碗收拾灶房和院子里的桌椅、锅碗瓢盆。
梅姨娘跟着一块收拾,也算个总指挥,她自己在那边盯着,指指这个,挥挥那个,等她忙完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虞怜去了新建好的浴房里边洗澡,穿越这么久头一回能洗个痛快澡,里头挖了个大池子,水是河里引进来的,因着是夏天,水温倒要求不高,虞怜只往池子里倒了些热水,混着河里引来的热水,保持着稍微温热的温度就能在里面洗澡,泡澡。
她靠在浴池上,慢慢洗着澡,想着下回若得了闲,带上几个孩子去后山上采些野花,洒进浴池里面,带着野花香泡着澡也是一种乡野浪漫。
她心情上来便哼了几句歌儿,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有时忘记了调子或歌词就接着下一首,都是上一世听过的歌,记得哪句哼哪句,完全没有章法。
她彻底放松下来,还差点在浴池里睡着了,好在小果儿来敲门喊人,“嫂嫂,你怎么洗了这么久?水凉了没?祖母和娘担心你着凉了,让果儿来喊你。”
虞怜一看边上的沙漏,已经足足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她应了小果儿一声,赶紧从水里起来,擦干净身体换上新衣裳。
出去后,老太太和陈氏见她没事才放心下来,一家人坐在宽敞明亮的大院子里,就着头顶上圆月的光芒,随意闲聊着。
老太太说:“想想京城里的事竟是感觉好像过去了一辈子,离现在隔得很远,但现在的生活踏实了,我总算是一口气松懈下来。”
陈氏少有的不抹泪,尤其是提到从前,她笑着说:“娘,人要向前看,这是你常说的。”
老太太看她一眼。“不想你儿子了?”
陈氏:“华儿的事已经过去了,他要是在天有灵,看到我们过得好好的,知道怜儿在我们身边,应该也会感觉欣慰,高兴,我这个当娘的也就高兴。”
竹影在屋顶抽了抽嘴角,他待遇提升了,因为主子家的新房子屋顶高了一些,蚊子也减少了。
但是这种全天下只有我知道主子还活着却不能说的感觉,让他有种奇异的憋闷感。
等主子能见人了,他一定要大说特说,主子他还活着啊!
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能想开就好。”跟着转头看看虞怜,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怜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虽然祖母一直在说辛苦你,可每一句祖母都说得真心实意,这一路从京城下来,再到咱家建了新房,有了自家的田地,不管是哪一样都少不了你的辛苦操劳和出主意。假若华儿还在,定然也不会辜负你。祖母了解他,他一定是喜欢极了你这样的好姑娘。”
虞怜装作害羞模样,低了头。
老太太怜爱地笑笑,问道:“来了这里有没有给你爹娘写过信?我听说你娘家祖母虽然强势些,但虞三郎夫妇却是视你为掌上明珠,若不是你一心要嫁了华儿替他照料我们,想必就算再艰难,他们也会为你张罗好前程。”
虞怜摇摇头,“还不曾给家父家母写信,我打着诀别的念头,没想过再回京城,也不知怎么给他们写信,怕他们担忧也怕自己起了念。”
她顿了下说:“等明儿就给他们写封信,告诉他们咱家有了新房子,有大片的土地,我的生活无忧,让他们可以放心。”
老太太点点头,“如此便好。”
“詹儿,怜儿写好信你去跑一趟替她把信送到驿站。”
华詹答应下来,他沉默着没说几句话,环视一圈自家的新房子,院子很大很干净,猪圈里养着三头猪,鸡圈里一窝鸡和几只母鸡咕咕叫着,再旁边还有两只快长大的鹅,跟着不久就要成了大鹅了,喜欢跑出来满院子扑腾,欺负小鸡仔。
后边有干净敞亮的房子,院子他和夫人单独一间住在东厢房,小果儿和梅姨娘住,双胞胎还小随他们一个院子,儿媳自个儿单独一个院子,再是老太太自己住北边的厢房。
虽然和从前比,房子不算大,但这是属于自家的房子,也预示着一家人彻底成了上邑村的人,他叹了口气,把一直不肯认命的那口气叹了出去,彻底认识到自己真的失败了,一家人也真的从京城掉到了乡下。
但仔细想来,能保住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近来有时会做一些似是而非的梦,梦里华儿没有死,他们一家被判流放三千里,但全家在流放路上都死了,死于劫匪,真是可笑,官府护送的流放队伍哪来的劫匪敢杀人?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华詹却有一种像是真实发生过的错觉,他总是会想,华儿是不是也做了这个梦,预想到了一切,所以才会宁愿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先保下他们让他们先出狱?再后来若不是儿媳进门,提出要回祖籍乡下过日子,误打误撞让全家离了皇帝视线,没了威胁皇帝便也为了名声不再动他们,于是才侥幸一家人生存下来?
这中间种种,一环扣一环,他想来,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巧合,一家人能活下来就已经属实不易,还追求什么?
“詹儿,你替怜儿送信时别忘了自己也给亲家公亲家母写一封信,表示下咱家的歉意和诚意。你得告诉他们,我老太太和你还有陈氏会好好待怜儿,不会让她吃苦受累,让他们安心才好。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那对夫妇怎样地担心自己的掌上明珠。”
华詹嗯了一声,“娘我明白。”
陈氏赶紧说:“我做两件衣裳还是什么的吧,虽然从未见过亲家母,可我想应该是很好的人才能养出怜儿这样的好姑娘。我手头上没什么好东西,做两身衣裳给亲家母感谢她。”
给亲家母做衣服算什么意思?简直不像话!但老太太想想自家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也就随儿媳去了。
虞怜倒是说:“信别忙着寄,咱家后山上就是一块好地方,空了我带言儿行儿果儿上山采些山货,晒干了一块寄京城去,我爹娘在京城没吃过乡野味道,让他们尝尝鲜也好。”
“如此也好。”
“明儿个还有什么事安排?”
“倒是没太大事,那块地整好了,我想着去镇上寻寻种子,看种上点什么,眼下季节正炎热着,种什么都不合适,等天气凉快些再说。”
“怜儿你自个儿拿主意,这事儿咱一家全不懂,要是实在闹不明白,佃租给村民也省得。”
一家人随意闲聊着,梅姨娘想起来什么,忽然说:“怜儿,今天办席面时赵寡妇家那个儿子跑咱家灶房后门站了会儿,不知是要干什么,我问也不答话,一溜烟就跑了。”
第65章救人◇
◎都有好些日子没见着这对母子了吧?◎
全家人对赵寡妇这个人印象都不深刻,甚至老太太和陈氏还疑惑问:“这是谁?没听过啊。”
今天吃席面几乎全村人都来了,就没见过这号人。
倒是虞怜记性强一些,隐约记起来二大爷提过一嘴儿。
梅姨娘当下也把三树媳妇告诉她的那番话说了说,补充道:“都说那人不好惹,怕有什么事回头又连累到咱家,我就想着跟怜儿你说一说。”
虞怜点点头夸了梅姨娘一句,说她细心周到,梅姨娘被一个小辈夸了心里不知怎么的还有一些高兴,像是得了鼓励继续说:“人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前咱家来了上邑村这么久,甭管是什么大事小事都没见过这对母子,今儿个咱家办席面,她儿子反倒独自一人来了,且哪里不去,偏偏站在灶房后门,我这才觉得蹊跷。”
虞怜也有这种感觉,她想了想说:“虽然这会儿有些晚了,但我怕有什么事,爹你若方便的话,叫上几个村民一起跑去他家看看?”
华詹自是无有不应的,双胞胎也囔囔着说自己是小男子汉了也要跟着一道去,华詹也不阻拦,带着双胞胎儿子就跑出去了。
他家住在河边,离着村正中心还有些距离,但华詹习过武,腿脚极快,两个双胞胎拖了后腿在后边哇哇叫着“爹等等!”
华詹回身过去,一手拎一个儿子,往村中心赶。
他虽是个武人却也周全,哪怕身边带着两个儿子也知道避嫌,既然那赵寡妇不好惹,是非多,他便沿路多喊了几个村民,诸如华三树华大树兄弟,路过村长家还喊了村长。
村长不说和华詹家的矛盾,早先因着村学的事情,赵寡妇闹到他家来,好一阵地闹,差点一头都撞死在他家门口,因而村长看这赵寡妇也不是顺眼的,他心里头不想去,但作为村长,假如村民出了事,他不去看看说不过去,自个儿不去怎么办?
干脆喊了二儿子跟着跑一趟,这个倒霉儿子在华詹家给人家白白地免费干活了几天,回来反倒是说起她家的好话来,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华铜锣跟着一道走,几个都是大男人,赵寡妇却是一个独身妇女,大树三树回头又把自己老娘和媳妇也喊上了,一行人热热闹闹去了赵寡妇家。
这会儿虽说天已经黑了,但夏天睡得不那么早,也才刚吃过午饭,多数村民都在院子里纳凉,打眼一看,一行人往自家门口过,就跑出来问咋回事?
三树把事情一说,“赵寡妇的儿子今儿个跑去木头叔家灶房站了会儿,怜儿姑娘担心出事,就喊我们过来看看。”
有些人一听也感觉奇怪,“都有好些日子没见着这对母子了吧?该不是真出事了?”
这阵子村子里忙着农忙,跟着又忙着虞怜家建房开荒的事情,还真没有多少人关注过她家。
这么一说,好些人回忆下,还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赵寡妇了。
“她哪怕不跟人来往,总归得出来干活儿,摘点菌子野菜、给地里头除除草,去河边洗洗衣服,这些事都得出门干啊,咋就没见着人?”
越说村民们越觉得像是出了事,虽然往常跟赵寡妇不是一路人,彼此之间联系也不深,但到底都是一个村的,何况人家孤儿寡母的确不容易,一行人脚步越走越快,沿路还跟了几个人加入进来,既是想凑热闹,也是担心出了事。
赵寡妇家并不远,也是村中心的位置,到了那,大树媳妇和老娘跑去敲门,但敲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声,也没人开门。
这时村民们感觉不对劲,忽然一声巨响,原是华詹察觉不对一脚踹开了大门。
所有人下意识往里头跑。
赵寡妇丈夫离世得早,夫家的婆婆公爹也离得早,丈夫的那些亲戚兄弟分了家便没再管过他们,甚至还想占他们家便宜,把丈夫留下的那些田地和房屋侵占了,好在赵寡妇不好惹才保下来。
她家家贫院子屋子都不大,踹开大门进去便是院子,再往里头走几步就进了里屋,一间堂屋甚至没有另外的灶房,正堂前就立着做饭的灶台,锅碗瓢盆也乱七八糟叠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甚至连单独的木柜子都没有。
再边上应是一张吃饭的桌子,华詹心细,上手摸了摸发现桌上有好多灰尘,想来是多天不曾开火了,至少这张桌子和灶台是鲜少动过的。
村民们看这样子,也吓了一跳。
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人烟也没有点着灯。
大树媳妇胆子不输给汉子,她细却也急躁,感觉出了事就大着胆子往里头走,堂屋进去左手边便是两间隔开的房间,一间是赵寡妇自己个儿住着,稍微大的那间给儿子住,因着儿子要念书便把最好的房间给他住着。
大树媳妇和三树媳妇妯娌俩分别敲了两个房间的门,都没有人应声,干脆就推开门进去。
里屋同样是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好半晌,听见赵寡妇那间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赵寡妇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是天儿吗?天儿……回来了?”
大树媳妇点了火折子照明了才一脚踏进屋里。
进去就感觉一阵难闻的奇特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发霉的味道,屋里又久不通风,这味道便显得格外的浓重,
大树媳妇问:“是赵嫂子吗?你咋地了,能起身说话吗?”
她逐渐走近了,火折子照亮了赵寡妇的脸……苍白的毫无血色的甚至泛着死气沉沉的青黑色,大树媳妇吓了一大跳,赶忙问:“这是咋了?生病咋了?怎么不请个大夫看看?”
听见大树媳妇的声音,村民们也都陆续进来,只见赵寡妇面色枯瘦苍白,应是病了许久了,可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挣扎,宛若活死人,却不见她最疼爱的儿子在跟前伺候着。
哪怕赵寡妇这个人再多的不是,再惹人不喜欢,她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却是掏心掏肺的好,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他,还得拼死累活攒钱给他买文房四宝,供他念书,这样的好,老母亲生了病,他咋能不在跟前伺候?
大树媳妇生气问:“华天曲呢?那小子跑哪里去了?就任你这么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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