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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定国公府的三少爷送礼过来了,公主让您去招待他。”
孟沣的脸色稍缓,听说是沈罄来了,忍不住朝卫烜笑道:“行啦,表弟你也去见见吧。”语气里有对卫烜的随意,这是对亲近之人特有的语气。
卫烜起身,一拂衣袖,笑道:“他倒是有心了。”
可不是有心了嘛,柳清彤有孕,亲朋友好友听说后,都送了礼过来祝贺,亲厚些的——如康仪长公主和阿菀,是直接过来,远一些的,也会打发了家里有脸面的管事过来送礼。定国公府与孟家刚定亲,沈罄便是孟家的女婿了,他亲自来送礼,不仅不失礼,反而显得亲昵了几分,康平长公主知道后,也会开心。
孟沣和他一起出去,听罢笑道:“虽然看着是个冷面郎,却是个细心的,行事时颇有几分粗中有细,也莫怪振威将军在阳城能经营得如此好。”神色间,对沈罄颇为满意。
卫烜神色淡淡的,不免又想到上辈子阳城被破,沈罄战死之事,也不知其中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虽然他并未见过沈罄之父,但却是闻名已久,当年瑞王在西北征战时,瑞王也和振威将军打过交道,对他颇为赞赏,是个用兵的将才,亲手教出来的沈罄自然也不差的。
所以,沈罄战死,怕是其中也有什么隐情不成?
暗忖间,很快便到了待客的厅堂,进门便见穿着石青色宝相花袍子的少年端坐在那儿,眉目端凝,一丝不苟,见两人进来,忙起身见礼。
“这位是瑞王世子,想来你也见过了。”孟沣为他们引见。
沈罄朝卫烜行礼,秋围时确实见过了,只是当时卫烜跟随在皇帝身边左右,两人并无交集,今日才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而且以后还会是连襟。
卫烜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矜持地道:“沈三公子身手了得,我也颇为敬佩的。”然后便说起了西北阳城之事,拣了些那边的民俗风情及吃食说了。
沈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即便在西北也能听过其名的瑞王世子,可是宫里的大红人,朝臣头疼的对象,连皇子也难出其左右,原本未见之时,以为是个无甚用的纨绔子弟,仗着太后和皇帝宠爱罢了。后来进京后,接触多了,才发现他深不可测。若真是个没用的皇孙,哪可能十几年如一日地深得太后、皇帝的宠爱不衰?
等听他对西北的事情张口便道来,虽然都只是些索碎的事情,依然让他心中微凛,一时间琢磨起他的话来。
孟沣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听着,也不打断他们。见沈罄神色未动,漠然倾听,不禁暗暗地点头,再看卫烜,虽然面上带着笑,骨子里却透着一种高人一等的矜贵自持,若是心胸狭隘些的,怕是心里会有几分不舒服。
可沈罄却只是作出聆听状,并无任何不悦,心里满意了几分。
待说得差不多了,孟沣开口道:“对了,听闻你今年并不在京城过年,何时回阳城?”
“再过几日,等雪停时。”沈罄如实地说道,这也是他今日过来的目的,并不只是送礼,同时也是来禀明一声。
孟沣听罢愣了下,虽然先前就有听闻,可是得知他要回西北,心里仍是觉得有些快。只是沈罄是家中的长子,阳城的事情走不开,并不能在京城久留。
知道他要离开了,孟沣少不得要给他饯行,择日不如撞日,便道:“若是无事的话,不如去梅林的暖阁那边咱们喝两杯,如何?”他笑看着二人,却也不说是给他饯行之类的。
每年的初雪刚至时,公主府里的暖房中培育的梅花开了一些,便直接将之移植到了梅园去,迎着风雪含苞欲放,暗香浮动,倒是个赏梅的好去处。
沈罄冷着脸看他。
卫烜却说好,施施然地道:“子仲今儿过来,是为了恭贺你要当爹了,自然要多做陪一下。”
见他同意了,孟沣便让人去安排,又派人去同康平长公主说了一声,然后两人根本未问沈罄的意见,我行我素地安排了。
孟沣虽然和卫烜说说笑笑,却也暗暗观察沈罄,发现他面上无异色,身姿挺拔如松,单单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风雪难挡的坚韧挺拔之气,不禁哑然失笑。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何见过他的人都暗暗戏称他为冷面郎却仍是对他有诸多欣赏了,单是这股精神气,便教人喜欢。
母亲终于给小妹挑了个不错的人选。
这般想着,对于小妹远嫁西北之事,终于宽了几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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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沈罄代表定国公府送贺礼过来了,并且和孟沣、卫烜一起去了梅园喝酒赏梅,阿菀心中微动。
沈罄和孟妡定了亲,也算是孟家的女婿了,过来送礼,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可是这么招待到梅园去,又显得过份的亲昵了。
“不知是谁提议的?”阿菀笑问道。
来禀报的丫鬟笑道:“听说是大少爷提出来的,世子爷当时正和沈三少爷说话,大少爷便提了。”
阿菀心里终于确认了几分,心里不禁又喜又软,眼睛一转,便看到旁边孟妡微红着脸,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她。
阿菀心里有了主意,“走,咱们也去梅园瞧瞧。”
孟妡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孟婼却有些担心,“虽说定亲了,可是也不好如此见面……”若是让人知晓,不免轻狂了一些。
“大表姐,我只是想和阿妡去折枝梅花回来给表嫂插瓶,又不是干什么。”阿菀分外无辜,又看向柳清彤,“表嫂,听说梅园那边的梅花开了,我和阿妡去折枝梅回来给你插瓶好不好?”
柳清彤笑盈盈地道了声好。
孟婼哭笑不得,她就知道阿菀看着文文静静的,其实骨子里却是个促狭的,平时看不出来,等到关键时候,便会发作。偏偏她的理由用得这般好,也不能直接驳了她。
“大姐姐,就让她们去吧。”柳清彤拉住她,“阿菀是个有分寸的。”
孟婼迟疑了下,想着妹妹和沈三少爷已经定亲了,又在自家里,倒是不用担心被人知道说闲话。这么一想,便没再阻止,叫丫鬟给她们披上了斗蓬、穿上木屐,又打起伞,方让她们出门。
两人迎着风雪,一起去了梅园,听说孟沣和卫烜在梅园的暖阁处喝酒赏雪,她们便拐去了梅园的一处赏景的楼阁里,早有丫鬟将烧好的火盆放在阁搂四周,火盆里的银霜炭里还放了些橘皮等物,使得空气不仅不干燥窒闷,反而有几分植物的清香。
孟妡有些紧张地拉着阿菀,小声地道:“要不……算了吧?”
先前和阿菀说体已话时,还想再见见沈罄,毕竟除了秋围那次,她一直没机会再见沈罄。那时候她对沈罄并不关注,所以也没仔细看他,直到定亲后,她收到了沈罄让人送来的一个西域血红石做成的盆景,却仍是没见他,更不用说和他说话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虽然定亲了,可也是不能随意见面的,甚至大多数时,只能在父母长辈在场时,偷偷看那么一眼。可是孟妡被阿菀和孟妘影响,性格中也有些不同寻常,总想找机会和沈罄说几句话。
阿菀拍拍她的手,然后叫来今日跟她过来的路云,吩咐她几句。
等路云领命而去后,阿菀便对她笑道:“你也知道,我的身子骨不好,所以我就在这儿等你啦,你自己去折技梅回来吧。”
孟妡的脸马上又红了。
阿菀看得忍不住笑起来,平时那般活泼,这种时候还是要害羞了。
“快去吧,我等着你。”阿菀又握了下她的手,给她打气。
孟妡深吸了口气,朝她甜甜一笑,披上了大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衬得她的白晳漂亮的脸庞明艳如那六月的石榴花,漂亮极了。
等孟妡走后,阿菀笑着端了杯果子露慢慢地喝着,抬头看向琉璃窗外的雪景,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显然心情十分的愉悦。
直到石青色的门帘被人掀起,一道赭红色的身影走进来,阿菀不由得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卫烜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到她身边,朝她笑道:“阿沣带沈罄去看雪景了,我一个人待得无聊,便过来寻你了。”说着,执了她的手摸了下,发现她的手柔软而温暖,放下心来。
阿菀看了一眼周围,发现丫鬟都在外面候着,便挨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腰,抬头亲了下他优美的下巴,笑呵呵地道:“是不是到时候,表哥会找个借口离开,将沈三公子一个人丢在那边?”
卫烜但笑不语,低首亲了下她的唇角,唇舌顶进她的唇瓣中,然后尝到了甜甜的果子露的味道,马上退了出来。
“漱个口吧。”他端来刚才丫鬟给他沏的茶。
阿菀扭头,笑道:“才不要!”然后直接坐到他膝盖上,捧住他的脑袋,硬是将自己凑过去,像恶霸一样,按住他的脑袋强吻住他。
卫烜顿时露出一副想要推开她,又极端不舍的矛盾神色来,让阿菀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
孟妡走在梅树下,枝头上点缀着点点红梅的色泽,为这个单调的世界装点了几分明艳的色泽。
而在来人眼里,那亭亭玉立于梅树之下的大红色身影,才是这个世界最鲜活的存在。
她撞进了一双凛然而深邃的眼眸中,恍了下神后,目光扫过那人菱角分明的脸庞,面上不由得有些发热,瞬间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好。可是想到若是这次不抓紧机会将心中的疑惑问清楚,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你好……”她结结巴巴地开口,硬着头皮上前。
只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们之间隔了五丈的距离,她的声音被风雪吹散,几乎轻不可闻。
沈罄深深地注视她一眼,然后走了上来,距离她三步时停下来,然后伸手从枝头上折了一枝梅花下来,递给她。
“……谢谢。”孟妡呐呐地道。
“不客气。”低沉的男声响起。
孟妡又看了他一眼,终于鼓起了勇气,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罄目光微动,沉默不语。
孟妡心里有些失望,甚至几乎以为是老定国公在开自己的玩笑了。这件事情,她谁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告诉母亲和阿菀,只是自己埋在心里。
两家定亲前两日,老定国公来孟家与孟驸马在书房喝酒,当时老定国公心血来潮,便叫了她过去,赠了她一个羊脂玉的莲花簪子,然后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同她眨了眨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他家的臭小子,为了娶她,曾在他那儿不言不语地坐了三天。
当时她差点傻掉,还以为老定国公是以为自己是个轻狂的,未成亲之前,就和外男有什么首尾,幸好老定国公神色愉悦,又藏有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欣慰,方没有乱想。然后便是定国公府派了媒人来提亲等等事宜,虽然一切顺利,但却让她心里积了事,一直到现在。
她未想到老定国公这把年纪了,竟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连这种事情都敢透露,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生性中的好奇又让她无法平静,总想和他见个面,问清楚方好。
就在孟妡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条莲子米般大的南珠手串递给她,说道:“我如期而来,并未失约。”
孟妡更糊涂了。
见她迷茫的模样,他的神色变得冷峻。
孟妡感觉他好像生气了,顿时有些尴尬。
“十年前的三月三,在枯潭寺,我答应过会娶你为妻。”
孟妡:“……”
十年前,三月三,枯潭寺……
孟妡惊吓地看着他。
他的神色更冷峻了,气息几乎可以和风雪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