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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到余嬷嬷的话时,阿菀不禁惊喜地追问道:“是真的?”
“太医来诊过了,说是有两个月了。”
阿菀又是吃了一惊,“那不是秋围时就已经怀上了?没事吧?”想到秋围时,柳清彤还陪孟妡骑马狩猎,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忙追问情况,“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快两个月了才知道?”
余嬷嬷忙道:“今日公主陪康平长公主去喝喜酒,孟少夫人也一起去了,只是在吃喜宴时,孟少夫人突然不舒服,呕吐不止,幸好当时太医院的秦医正也来吃喜酒,便请了他过来把脉,谁知却确诊出孟少夫人有喜的消息。秦医正说,孟少夫人的脉相很稳,虽然才两个月,但是却是无碍的,只是当时闻到油腥味,所以有些害喜。”
阿菀脸色稍霁。
“至于为何孟少夫人怀上两个月才确诊,奴婢也不知道,许是像秦医正说的,有些妇人的反应不同,所以脉相也不尽相同,先前那些太医请脉时,方没能确诊出来吧。”
阿菀听得一愣,其实她也不懂这些东西,秦医正说的确实有可能,毕竟有些人若是怀上一个月时,脉相还算是浅的,有时候根本无法确诊,这也说得通。只是柳清彤自己不清楚自己的月事情况么?
不过这些是人家私秘的事情,阿菀也不好和余嬷嬷说,当下便对她道:“这真是个好消息,辛苦嬷嬷走一趟了。”让青雅赏了嬷嬷后,阿菀笑容可掬地说,“天气我也去瞧瞧姨母和表嫂。”
余嬷嬷笑着说了些奉承的话,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阿菀的脸色,暗暗点头。虽说柳清彤怀孕是件喜事,但余嬷嬷今儿来这里可不是独来告诉阿菀这消息的,还是白天时在四公主的婚礼上没见到阿菀,虽有卫烜的解释,但康仪长公主心里仍是不放心,才找了这个借口打发她过来瞧瞧。
如此看来,郡主的脸色很好,脸上一片笑意盈盈的,并未有什么病态之色,余嬷嬷便放心了。
等阿菀端茶送客后,卫烜从内室走了出来,见阿菀满脸喜色的,坐到她身边拥住她小巧瘦削的肩膀,笑问道:“有这么高兴么?”显然刚才他也听到了余嬷嬷的话。
“当然啦。”阿菀嗔了他一眼,“子孙是一个家族的立足根本,沣表哥有后是件喜事。”然后兴致勃勃地和他讨论明日去公主府看望他们时带些什么礼物好。
卫烜笑盈盈地看着她因为喜悦的点缀而显得生动明亮的脸庞,嘴上附和着她的话,心思却开始飘远了。
现在已经十月初了,还有十余天,相信北方就会有消息传来了,心里不禁有些躁动,血色从那双阴戾的眼中滑过。
阿菀抬头时,看到他心不在蔫的神色,突然发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阴戾时,心中微颤,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对卫烜不说有十成的了解,却也七成左右,知道他在自己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外时又是另一个样子,甚至心里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样子,并非像世人所认知的纨绔般无为,反而敏锐得吓人,甚至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主动掌握住主宰权,慢慢地在皇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成为一个让皇帝用得顺手的有用之人。
所以,看到他那一闪而逝的眼神,她心里不禁悬了起来。
卫烜见她望过来,朝她笑起来,“明日我正好休沐,可以和你一起去公主府。”
阿菀突然想起什么,又犹豫起来,“我今日借口身体不爽利,没去参加四公主的婚礼,然后明天却突然好了,去公主府看表嫂,四公主知道后,会不会心里不高兴。”想也知道,定然是不开心的,阿菀无意给卫烜惹麻烦,所以又生了退意,想要过几日再去也不迟。
“这有什么?”卫烜不以为意,“你直接去便可,她可不敢不高兴。”
他的语气十分的傲慢,甚至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与漫不经心,让阿菀忍不住有些怔愣,然后心里慢慢明悟。恐怕生母现在还只是贵人的四公主在卫烜眼里,也是一个蝼蚁般轻易可以摆布的存在,这也是皇权社会的悲哀现象。
想明白这点,阿菀便转移了话题。
卫烜仿佛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似的,朝她微微一笑。
他用了十年,走了一条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爬到这个位置,为的不仅是不让上辈子的悲剧重复,还想要让她可以在他的羽翼之下不用对任何人卑躬曲屈,可以肆意张扬地活着,不需要处处小心谨慎,如此委屈自己。上辈子三公主和四公主让阿菀受了些委屈,所以这辈子她们只能仰望阿菀,甚至不敢生出什么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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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菀和卫烜禀告瑞王妃一声后,便坐了车回康平长公主府。
天空一片阴沉,雪仍是未停,像鹅毛般飘飘洒洒,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苍茫而寂寥,连路上披着蓑衣斗蓬匆匆而过的行人都显得那么匆促。
马车的车厢里,却是一片暖和。
卫烜素来对阿菀的身子极为关注,这种天气出行,生怕让她冻着,将一个掐丝珐琅的手炉塞到她怀里,然后自己靠在迎枕上,将她搂到怀里,用宽大的狐皮褥子将两人裹起来。
听着他一路上问自己冷不冷,阿菀对他的小心着实无奈,“不冷,你身上很暖和。”
她这话可没骗人,卫烜自幼便跟武师傅习武,身体健康,气血旺盛,无论冬夏像个火炉一般,冬天靠着十分的暖和,晚上睡觉时,连汤婆子都不用,只要抱着他就行了。
卫烜听罢不免有些受用,将她又揽紧了一些。
等到了康平长公主府,听说他们到来时,孟沣亲自迎了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寿安身子骨弱,现下还下着雪,天气寒冷,应该在家好生休养方是。”孟沣语气有些不赞同,在他的记忆里,阿菀仍是初见时那个小小的病弱的孩子,像个脆弱的琉璃娃娃,病殃殃地躲在屋子里,连丁点风也吹不得,每逢冬天,甚至连门也不能出。
阿菀朝他笑道:“表哥这话可不对了,我的身体好多了,总在家里待着会积出病来的。而且……”她朝他抿唇一笑,“听说表嫂怀上了,怎么也得过来瞧瞧。”
卫烜让人奉上他们带来的礼物,也打趣道:“没想到你要当爹了,恭喜啊!”
豪爽如孟沣,在两人的打趣下,仍是免不了有些赧然,不过眉宇间仍是有几分收不住的喜气,显然对于妻子有了身子这事情是十分高兴的。
两人先是去了正院给康平长公主请安,康平长公主知道他们过来时,也免不了要担心地唠叨阿菀几句,语气和孟沣一模一样,不愧是母子俩。
“烜儿也真是的,这种天气打发个人过来就行了,怎地和阿菀一起来了?等到天气暖和些,再过来也不迟。”
卫烜只是笑了下,没应声。
康平长公主是个有眼色的人,知道卫烜自小便是个傲气的,素来没人敢管教他,自己唠叨两句就好,没有说什么。
接着叫了孟妡过来,带阿菀去探望在屋子里安胎的柳清彤,而卫烜则跟着孟沣到他的书房坐着说话去了。
“我就知道你今日会过来,因为连大姐姐也回来了。”孟妡眉稍眼角俱是笑意,“若不是二姐姐在宫里不方便出来,说不定她也来了。不过她虽然没回来,却打发了人送了些补品过来给大嫂补身子。”
阿菀听罢,也不奇怪孟家三姐妹对柳清彤怀孕的重视,毕竟柳清彤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是孟家第一位孙子辈的,意义非凡,自然关心。
等到了柳清彤那儿,果然看到穿着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通袖袄的孟婼坐在那里陪柳清彤说话,两人看到阿菀时都十分吃惊,然后孟婼柔柔地笑了起来。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孟婼依然是个极为温柔的女子,看着就让人舒服,见她们过来,忙拉着阿菀坐下来,让丫鬟去呈热汤给两人暖身子,自己又握住了阿菀的手,就怕她有什么不妥帖的。
“大表姐放心,我很好的。”阿菀朝她笑道。
孟婼也回了个笑容,亲手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汤给她喝。
阿菀道了谢,边喝着热汤边恭喜柳清彤。
柳清彤听到她的恭喜,又忍不住红了脸,面上带着喜色,感谢了阿菀过来看她,对她道:“你身子不好,以后这种天气莫要再出门,等天气好些也无妨。”
得,又是一个受了旁人影响,觉得她就是个病殃子需要呵护的。
“表嫂不必担心,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今年都没有生过病呢。”这是她最自豪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会越来越好,活到七老八十都没问题。
孟妡边吃着果子边朝她笑道:“你就贫嘴吧!”
“我哪有贫嘴!倒是阿妡你明年就要出阁了,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阿菀!”孟妡羞愤大叫。
见她满脸通红的样子,阿菀和柳清彤都忍不住大笑,孟婼则温柔地摸摸小妹的脑袋,如过去一般温柔地微笑着看她们笑闹。
不过笑完后,阿菀仍是仔细地询问柳清彤关于孟妡的婚事,孟妡羞得不行,背过了身子不理她们,让阿菀和柳清彤凑到一起说起来。
由于定国公府的二房定居在西北阳城,等孟妡出嫁时,届时要随着丈夫一起定居西北的,这也算得上是远嫁了,到时候事情不免多了些。而且,沈罄这次回京只是奉父母之命回来给祖母拜寿,因为秋围之事,多在京城停留了些天,可能近段时间又要返回西北了。
“听说沈三公子并不在京里过年,等到明天春天时,再回来迎亲,然后和阿妡一起回西北。”柳清彤说着,面上有些惆怅。
孟妡和沈罄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份。
阿菀听得暗暗点头,看了面色绯红的孟妡一眼,又看向柳清彤,明白她的心情。孟妡真的是一个让人忍不住想要疼爱的女孩子,活泼可爱,知礼识趣,很难让人拒绝她,柳清彤嫁过来后,能如此快速地适应了新生活,在公主府中站稳脚,还是多亏了孟妡在父母兄嫂间作润滑剂。
阿菀心里头也有些不舍,可是看孟妡脸蛋通红,仍是要固执地坐在这里陪她们,又忍不住笑起来,揽住孟妡的肩膀道:“后来有见过沈三公子么?”
孟妡扭着身子不语。
柳清彤掩着嘴看着她们微笑。
阿菀见她扭身子不依,便又继续和孟婼、柳清彤说话,先是问了孟婼的两个儿女,得知女儿宋辰雅已经跟着安国公夫人学管家了,忍不住又是一笑。问完了这事情后,又询问起柳清彤怀孕之事。
因有个未出阁的姑娘在,阿菀也不好问得太明白,含蓄地道:“怎么事前都没一点预兆么?突然听说怀了两个月,算算时间,是在八月份初就有了,想起秋围那会儿,真是吓出一身的汗。”
柳清彤红着脸,吭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的小日子有些不太正常,只是以为又推迟了,谁知道……”
阿菀心里微动,想到柳清彤那一身武艺,心里暗暗地叹气。就和柳绡一样,女子要学会这身武功,实在是不易,很容易便会落下什么毛病,现在她嫁过来不到一年,便能有消息,也算得上是幸运了。
说完了这事,阿菀又去拉着孟妡说体已话了,少不得要打趣她一下。
“你还记得当时在围场时的事情?”
“……记得。”孟妡脸蛋虽红,却也没有太大的扭捏,看了眼坐在那里笑眯眯地喝果茶的柳清彤和同样朝她微笑的大姐,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倾诉*,和她们说了一声,便将阿菀拉到隔壁的暖阁,和阿菀说起体已话。
柳清彤知道小姑子的话唠本性,让人奉了茶后,也不管她们,继续和大姑子说起一些怀孕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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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眷们这边聊得高兴,书房里的气氛却颇为不同。
到了书房后,待丫鬟上了茶,孟沣将服侍的人遣退,从书柜中取下一本古集,打开古集,拿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出来,然后将那张写满了细密小字的纸递给了卫烜。
“这是江南那边的名单,都收集好了,你看看。”
卫烜接过,随意地扫了下,然后折叠起来,揣进了衣袖里。
孟沣和他到窗边的太师椅上坐下说话,边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卫烜端着茶盏,用茶盖刮着上面的茶沫子,淡声说道:“不是我有什么打算,而是皇上有什么打算,那些大臣有什么打算。”
孟沣微微一顿,心里有些了然,然后又取出了一本蓝皮账册给他,说道:“这是近几年江南那边的收益,正好今天你来了,你自己看看吧。”
“交给你,我放心。”卫烜没有接,以示自己的态度,“不过明年皇上也许要整顿江南的吏治,在五月份之前,你将所有的生意都脱手了,别留下把柄。”
孟沣想了下,很爽快地道:“行,反正这些年也赚够了。”
跟着卫烜合作这几年,他赚了一笔,算得上是自己私置的产业,连家人也不知道,手头十分宽裕。这也是他佩服卫烜的地方,当时他才多少岁啊,就敢出这种主意,将自己拖下水。
卫烜很满意他这点,豁达却不贪婪,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说收手就收手,没有任何的不舍,这也是他当初为何会选择与孟沣合作的原因。而且孟沣面上看起来虽然随性,却又是个心思细腻的,并不用他多吩咐,便明白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说完了这些,孟沣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看向卫烜,低声询问道:“那件事,廖阁老和陈家……都参与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迟疑,卫烜朝他笑了下,笑容却冰冷非常。
“这种事情哪里有假?”
孟沣的脸色微微发白,如何也想象不出那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在皇上春秋鼎胜时,妄想要将三皇子和太子一网打击,好将水搅得更浑,让下面的皇子有出头之日。而且这其中还涉及到当朝的几位内阁辅臣,更让他头皮发麻,很想说是卫烜推测错了,但是卫烜提供给他的资料,并且让他自己亲自去查到的东西,又说服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十分担心在宫里的妹妹孟妘,若是太子倒台,作为太子妃怎能善终?
就在这种静默中,书房外响起了小厮的声音。
“少爷,定国公府的三少爷送礼过来了,公主让您去招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