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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还能有甚么解释?难不成还是为了她好么?
周如水再不愿给他辩白的机会,她愤然道:“刘峥,你真真是个小人!你不要这孩儿也就罢了,可你却偏偏骗我说可将他留下!你不要他也就罢了!却诚心要我终身不得有后!我曾待你不薄,可你却仍如此害我!你就是要我周氏绝户对么?说到底,你是无心啊!你竟从不曾因我爱过你,而对我心慈手软过一回!”一番声嘶力竭后,周如水的声音却渐渐软了下去,她眸光垂落,一语道破后,竟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这一番话,字字泣血,公子峥又怎能不被触动?当年,天下人都不看好他,唯有周如水赏识他,她爱慕他,她崇拜他,她处处给他铺路。她待他,是有再造之恩的。刘家起义初年,他其实也是曾犹豫过的。但,人世百年,他堂堂男儿,一身抱负,又怎能被儿女私情所牵绊住?
可今日,面对这样的周如水,公子峥终是感到惭愧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是放低了姿态,几近求道:“兕子,这便是峥最后一次负你了!没有孩儿便少了牵绊,我俩一块厮守终身,不也是很好的么?”
“呵!谁要与你厮守终身?你未免也太狂妄自大了些!”闻言,周如水狂笑了起来,她嘶叫着说道:“你刘氏与我周氏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又如何还会对你有半分心思?往昔,你刘峥又算个甚么东西?不过蝼蚁罢了!如今,若不是周氏子孙只余我一人了,你以为,我为何还要委曲求全地留在你身侧?我周天骄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孩儿!而是我周家的孩儿!哪怕这孩子的父亲只是路边的乞儿,我也照样会留他出世!与你刘峥何干?”
好一句,与你刘峥何干!
闻言,公子峥大怒,望着周如水眼底深深的厌恶,他只觉胸口被尖刀狠狠地刺了两下。他腾地便沉下了脸,跨步上前,想也未想就朝周如水扬起了手掌。
可当他的手掌几近贴上周如水面颊的时候,周如水却忽的抬起了脸,她的目光太纯粹太清澈,她忽然轻轻地扯了扯唇,忽的,就朝着他笑了。
这笑太美,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她静静地,迷惘而又脆弱地望着他,突然放软了声音,温柔地问他:“峥郎,你可想晓得,中周宝藏该如何开启?”
因她的笑,公子峥迷了眼。因她这话,公子峥更是硬生生收回了手,可那生猛的力道,直冲撞得他自个堪堪往后退了半步。
一抹怅然浮上心头,周如水缓缓低下头,她再不看刘峥凶恶的脸,自顾自的悠悠地说道:“先祖藏宝之后,世人皆想得之。然而世代交替,几百年过去了,连我周氏族人都不晓得,所谓的宝藏到底是甚么?那里头的东西,到底是能救世?还是会害世?谁也不晓得。只是每任帝王都需盟血刹,承诺若非万不得已,不得启用凤阙。这其中的道理,一是因实在不知内里乾坤;二是因开启宝库,光有凤阕仍是不够的,还需有另一样东西。”
说到这,周如水苦涩地笑了笑,“当年,我周氏先祖失德,为守库中辛密坑杀了所有筑建宝库的八方异世。那些异世临死时一齐做法,带着对我周氏一族的愤恨怨怒,为宝藏种下了致毒血咒。因此,若要开动宝库机关,必须先用血祭。只有凤阕玉配上我周氏直系族人的心头血,宝库石门才会被打开。中周宝库的钥匙,实际上是那玉,也是我周家人的心,甚至是我周家人的命。你想,若不是家族内乱,或是天下将倾,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要至亲的心头血,背那样的恶名?你们都道,周王昏庸,但君父虽是昏庸,却真未有过虎毒食子的时刻。刘峥,这一点,你还不如我那昏庸的君父。”
周如水惨淡地摇了摇头,再抬起脸来时,她依旧温柔地看着公子峥,她轻轻地,几乎叹息般地问他:“峥郎,我的心头血,你要么?”
我的心头血,你要么?
公子峥犹豫了,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了。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从前。她望着他的目光那么的澄彻,那么的剔透,就如他们初遇时,她一袭石榴红裙飘然朝他跑来,杏花树下,落花纷飞,她俏生生立在那,螓首微歪,问他:“你是谁?怎会在我兄长宫中?”那般的美好纯净……
可也就是方才,她却还曾那样绝决憎恶地对着他恶言相向。公子峥混乱了,他的心因她的话,因那些点滴的记忆不容控制地撕扯着。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感受,这般复杂,直让他想落荒而逃。
可,再想起朝中混乱,想起君父在三公面前承诺“开启中周宝库者得太子位”,他的心中又是一动。公子峥终于狠下了心,他咬着唇,声音硬梆梆地回道:“兕子,我定会请最好的郎中,保你性命无恙。”
闻言,周如水一晒,仿佛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抚了抚衣襟,徐徐地,淡淡地回道:“呵,好啊,你先出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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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往事第四章(下)
因出神,公子峥忽略了周如水的语气。他只是有一些心痛又有一些欣喜,待见周如水眼眶通红,也知现下不能逼得她太紧,便未计较她的无理,转身就出了内室。
可他才走几步,又觉得不妥,缓缓回过头去,便见周如水已站起了身来,施施然翩若惊鸿,眉目间顾盼生姿。见他回首,她愣了愣,突就朝他粲然一笑,那笑似能将人心都照出一般,绝艳得叫他不敢正视。公子峥心中一突,忽就觉得心口缺了一块,可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周如水已回身向内室走去了,她纤细瘦弱的身形隐进了翻飞的重重帷幔中,叫他患得患失,无法言语。
“母亲原以为,能再陪你久些。却不知,你却先母亲而去了。想这世间事总是触不及防,总是人算不如天算。孩儿,你可知?母亲不怕死,不怕鬼,只怕人。”说着,周如水双手托着突起的小腹,缓缓走向窗边,她端起了角落里一盆最不起眼的兰草,蹲下了身去。
稍顷,她从泥中缓缓地掏出了一块玉牌,那玉牌通体温润,正是凤阙。
四周静静的,弥漫着炉火的气息,她垂下眼,望着那凤阙笑,望着自个的小腹笑,念着自个过往的痴傻笑。笑着笑着,周如水的眸光突就变得越发的洁净透明了,就好似已是看透了生死,越尽了人世沧桑后的阔达,无着。
世人为之疯魔的凤阕玉呀,就让她把它留在刘氏!带进地狱罢!
层层幔帐随风飞扬,像是一场舞,也似一种斗。周如水的嘴角略略一弯,想着符翎尚在,又育有一子。如此,周氏便后继有人不至于绝户,只知道了这一点,周如水便觉得苟延残喘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点慰藉。
她真的累了,她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去地下与亲人团聚了。
这世上最大的苦痛是甚么呢?或许就是失之交臂,求而不得,明明在高处却摔得粉身碎骨罢!他刘峥过得快活么?她看未必!他为了建秦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还是不受父喜,更要为了得太子位,同那些在灭周建秦上毫无建树的兄弟们明争暗斗!
今日,就叫她为她的母国,为她的家族,做最后一件事情罢。她要毁了凤阙,却叫世人以为刘峥寻到了她,为抢凤阙逼死了她,凤阙已经落在了刘氏族人的手中。到时,刘峥拿不出凤阙会被亲人猜忌。刘氏一族辩解不清,亦会腹背受敌!刘氏从此难安,便是她今生所求!便是她的报复!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情,周如水左右一扯,室中的红色幔帐便纷纷被卷入炭盆中迅速燃烧了起来,紧接着,整间内室火光四起,吱吱火花窜跳而开。公子峥急忙回返时,便见周如水立在内室中央。她双目含泪,嘴角含笑,广袖中银光乍现,抬手,便毫不迟疑扬起了一把尖剪,将它直直刺刺入了自个的胸口。
明明疼痛非常,她却还在朝他笑,那笑极冷,好似在道,他要她的心头血,她,给了!
血光四溅间,周如水终于发狂般地痴笑了起来,他只听她凄然道:“刘峥!刘峥!我的心头血给你了!我的命也给你了!吾周氏如水,不忠,不孝,不悌,愧对先祖,愧对天下。可到死,终还是有了一点骨气!”
豁地,她又拔出了胸口的尖剪,竟又将它一把扬起,毫不留情地戳向了自个的左手掌心。随之,一声脆响,天空也劈起一道干雷。那动作太狠戾,公子峥分明地看见,一道绿光伴着脆响自她掌心中崩裂而出,多少人心心念念的凤阕,竟碎成几块落进了一片火光之间。
耳边都是火光炸起之声,公子峥却忽然觉得,他清晰地听见了尖刀入肉时的声音。室中的周如水疼得蹙紧了眉头,却还在痴痴的笑,她又呼出了一口长气,抬头看向他,继续嘶叫道:“刘峥!你瞧,我的心头血给你了!凤阙也给你了!”
“哈哈哈哈!我的心头血给你了!凤阙也给你了!”
如此这般,院中仆从都被吓得跪倒在地,谅谁,也未见过如此凄烈的自裁。
公子峥始知中计,却是大势已去。一时间,万般思量在心头,他竟是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当场就愣傻住了。他如何晓得,往日间不问世事古灵精怪的天骄公主,竟能决绝至此!这就是她的复仇么?叫他从此百口莫辩!叫刘氏从此如坐针毡!
火势越演越烈,浓烟迷糊了周如水的视线,她仰起头,看着头顶已燃着的横木屋梁,哭声渐渐小了。
可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一声极悲的长啸,是去而复返的琅琊王五飞奔前来,他奔向火场,哭叫道:“阿姐!阿姐!你何故自寻短见?阿姐!你回来!小五甚是想你!阿姐,小五,还来不及好好待你啊!阿姐!你怎又欺我?”
血液在流逝,烈焰撩得她睁不开眼,但听见了王五的声音,周如水仍是强忍着疼痛眩晕,拼劲了最后一丝力气往门前挪去,她眷恋地望着小五,望着这如她嫡亲阿弟一般的儿郎,忽然,泪流雨下。她使劲全力地朝他喊:“小五,阿姐又欺你了……”喊着喊着,她又努力地朝他扯起了一抹笑。她这一辈子,白活了。但她的小五过得很好呢!他当上了王氏家主,将来,他会娶妻,会生子。他的前途无量好,或许,她还能在地下祈求他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想着,她又看向了刘峥,她恨怨地看着他,忽然,在炽烈的火海之中,她痛苦地嘶叫了起来。
缓缓,众人只听一声极其苦痛的嘶叫,那是火海中的妇人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声,她在喊:“从此以往,天上地下,吾周天骄与秦元刘峥,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愿,再也不想遇见他了。她的一生活活活成了笑话,这般的狼狈,她再也不要了!一语言尽,周如水浅淡地望向陆续赶来救火的奴仆,还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赶忙冲上前来的刘峥和王五郎,她痛苦地强撑着笑,眷恋地透着重重火光再看了王五最后一眼,便转过身去,毅然地跃进了身后的火海之中。
她这一生,遗憾太多,却再无转圜了。
这天夜里,襄城城北家家户户都听见了琅琊王五凄楚的长啸,他在哭问:“周氏如水,半生荣华,极尽天骄。痴心错付,半生为奴,身死国破。周如水,何罪之有!”
公子峥府中的大火,一直烧了三天三夜。琅琊王五也在府门前枯坐了三天三夜,待大火燃尽,他才起身,更是头一次正视起公子峥,当众呵骂道:“秦公子峥,盗周土,夺凤阙,实乃篡权贼子,孤煞恶人也!”
从此,琅琊王氏全族远走,深恶于秦。
三年后,晋国与宁川城联攻秦土,意在凤阙。
作者有话要说:全剧终…
周如水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姑子,相反的,她很聪明,从一开始她就想死,但是她不能死,她要等到确定符翎还活着才能去死,要不然周氏没有血脉流传,她死都不能瞑目。
所以走到这一步,或许本就是她机关算尽想要的结果。
☆、复为帝姬第五章(上)
十六年前中周邺城
剧烈疼痛中,周如水恍然睁开了眼,她纤柔的浓睫闪了闪,伸手捂住隐隐闷痛的心口,才咛喃出声,垂眸间,便被惊得猛吸了口气,惊异地望住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指,掩着唇,眸光惊疑间细柔婉转。
如今,她竟独自坐在锦绣华贵,车壁系满玄色方空的马车中!车外,人声鼎沸。宽敞的马车内,她的脚下垫着白虎皮,身侧燃着泽兰的香炉,炉中轻烟缕缕缭绕,宽敞的车厢内芬芳四溢。
她的发上簪着朵掐丝累金缠枝牡丹飞白玉蝴蝶步摇,衣襟及腰间都镶满了珍珠宝石,随着她缓缓低头的动作,耳侧的金玉环佩也跟着叮咛作响。
环珮声方才响起,外头便传来了女婢低低的询问声,她温柔轻缓地问道:“女君可是醒了?”
闻言,周如水长指一颤,明眸微眨,半晌,才隔着帷帘清浅地“嗯”了一声。
“女君今日睡得可沉了,奴唤您也唤不醒。”外头,听见了她的回应,女婢的声音愉悦至极,顿了顿,又颇为亲昵地继续说道:“女君,咱们已到南城门前了呢!”
“南城门?”周如水怔了怔,她的手还在掐着自个的手臂,一拧,便疼得险些叫出声来。但听见南城门三个字,她的叫声却吞回了咽中,她的睫毛迅速地煽动了两下,强忍着心颤从榻上直起身来,隔着帷幕,半晌,才迫不及待地朝外唤了声:“阿英……”可是,阿英么?
“奴在。”夙英茫然应诺,她笑嘻嘻地恼道:“女君睡糊涂啦?今个可是奴当值呢!阿翠那丫头定还在廊下贪懒呢!”
闻声,周如水愣了半晌,咬着唇角缓了缓,才淡声朝帘外道:“却是苦了你了。”
她的语气异常的温柔,那温柔叫夙英双脸一红,忽然就答不上话了。
马车内,周如水怔了又怔,她微微仰起绝艳的小脸,不多时,眼底已是波光潋滟,满是泪光了。
夙英在她幼时便一直伴在她左右,周灭族亡时,夙英更是为了救她,与她交换了身份,带着与她面容一般无二的人、皮、面、具,心甘情愿替她受了陵迟之刑。
马车外,夙英自不晓得车中的主子已换了乾坤。见周如水无甚声响,她顾盼一周,又朝车中轻快地说道:“女君,今日秦元刘峥可是要风光无限了呢!如今,众家族的马车聚集在此都快要堵住城门了!他们定是听了女君夸秦元刘峥的赞言,都想一睹刘峥的风采了!这样一来,刘峥的才名定会远播!他也该晓得您的好了!”
夙英声声都是喜悦。车内,周如水却恍若未闻,昨日总总都好似一场梦,她伸手揉了揉脸,又照着手臂狠狠地一掐又是一掐,仿佛只有刺痛感能叫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手臂上白皙的皮肤被掐得通红,周如水才停下了动作。
她是从不信怪力乱神的,这次第,却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她竟真的没有死!时光,竟真的为她倒转了!
浴火自焚后,周如水以为自个死了。原来死亡的模样,便是落进一间潮光水雾般的屋子里,时间不会流动,她不会饿,不会困,不会老,也出不去。她被困在里头,就像是笼子里的鸟,而且是只无人观赏,寂寞的孤鸟。她很痛苦,年少时她被关在深宫里。国灭后,她被关在刘峥府中。她一把火烧死了自己,仍是死在了牢笼里。死了死了,她以为她能见到父兄见到亲人了,却不想,她又被困在了笼子里,除了痛苦的回忆,除了每日都不停歇的心痛,她甚么也没有!
何其可悲啊!
却有一日,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隐隐的水波声。她惊讶地转过眸去,就见原本空蔼的白雾间,隐约透出了一道高俊优雅的身影来,她盯着看了许久,终于知道,那是个高瘦的儿郎。
一连几日,那儿郎都会出现,他会静静地立在白雾那头,好似是在望着她,又好似在望着别处。隔着雾霭,他施施然地立在烟笼间,看不清,摸不着,更没有声音,薄雾般如仙如梦。
孤寂惯了,周如水有些恍惚,起初,她甚至以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在那没有日出日落,没有春夏秋冬的日子里,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周如水腻味到将过往都回忆了千千万万遍,兀自傻笑的时候。皑皑白雾那头,却忽然传来个温柔的声音,他问她:“你因何而乐?”
这气氛实在诡异,原来,竟真的有旁人就在她身侧么?他又看了她多久呢?
许是寂寞久了,微诧后,周如水却未有半分后知后觉的不满,她大方地,脆生生地回道:“笑我人生步步路错,白废了一身好皮囊。”
“那你又笑又叹做何?”儿郎的声音柔和悦耳,犹如春风拂过画堂。
“叹我蠢笨太过,生时感情用事,处处受人蒙骗,惹得亲者痛,仇者快。到死,也没甚么出息,伤不了仇人,却伤了亲人。”忆及王五,周如水又叹了一声,她到死都仗了她阿弟的势,她晓得,眼见了她的死,王五定会将凤阙之事公之于众,但他自个,可能安好么?
想着,她低低地继续地说道:“直至今日,我都想将仇人千刀万剐,然而,我甚么也做不得,穷极性命,不过以死设了个陷阱而已。”
这话忒的轻浮恶毒,却又实在无奈。
那儿郎却是轻轻地笑了,他温柔地晒道:“你竟还能想这些?”
周如水亦是笑,隔着水雾瞧向他朦胧的身影,带着诱哄道:”总是无聊,自当寻些个事儿。吾名小周,足下何人?”
“吾名子昂。”
“空室寂寞,做个伴罢。”
“甚善。”
这以后,周如水终有了同伴,便是那皑皑白雾后只见得着身影的子昂。日子过着过着,过往的那些事,悲苦也罢,遗憾也罢,竟是都渐渐麻木了。
他们对面不得相见却相识,不知根底却又是真相知。连绵日月,无境的岁月长河里,两人相依为伴,不提前程往事,只谈天说地,偶尔再隔着水雾用言语对弈,日子倒也过得清苦又有滋味。
于是,当子昂道:“小周,咱们出去罢。”时,周如水是诧异的,她只是嗤笑道:“出去?出哪儿去?咱们已经死啦!子昂,你莫不是闷疯了罢?”
闻言,子昂也不恼,他摇首轻笑,声音飘忽而遥远,他无比认真地低低说道:“小周,此处并非地狱,只是“黄粱梦”罢了。“黄粱梦”乃夕瑶异术,生魂入内,可窥尽天机,预知后事。死魂入内,可逆改天命,重活一世。”
“你是道,我还能活?”
“然。”
“如何才能活呢?”
“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