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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赞随行立刻道大吉,结发夫妇,百年好合。
接着是饮合卺酒,良骁胳膊长,怕扯到她,待她开始喝了方才一饮而尽。
唱赞随行又喊道大吉、大吉!
在全福人的授意下,两个小丫鬟搀扶庄良珍坐回喜床,在她周围撒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核桃、桂圆、莲子、红枣等等。
良骁在袖子底下轻轻捏了捏她冰冷的掌心,柔声道:“我离开之后,你可以让春露和慕桃伺候着梳洗,先把这么沉的凤冠拆了吧,我让东珠进来伺候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不必像嬷嬷所说的那样。”
他知道此时的她定然是又饿又渴。
她微微点头,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下。
这一夜或许会很漫长。
而前厅宾客如云,良骁平日甚少饮酒,其实酒量特别好,有些人的酒量真是天生的,但喝了一个来回,他便佯装醉意,否则不知要被闹到何时。
余尘行特别安静,但没有闷头喝酒,而是在闷头吃菜。良骏皱了皱眉,小声问:“你最近怎么搞得?”
“我看不惯他。”余尘行夹了块龙井虾仁,又吃了口芫爆仔鸽,然后姜汁鱼片、五彩牛柳,只要能够到的全尝了一口,最后又要去捞那红枣糕。
良骏真怕他吃中毒了,连忙扯住他:“是为私贩战马的案子吧,人不是已经抓到了?”
“抓不抓的也不关我事儿了,过几日我便不用操心。”余尘行埋头苦吃。
良骏哦了一声:“难道你要升迁?”
余尘行冷笑,转眸看向他:“升个屁,老子马上要被撸了。”
成完亲,良骁那卑鄙小人肯定要把他在平章的事抖出来,然后快意的欣赏他被撸的干干净净的凄惨下场。
相对于他的“满身潦倒”,良骏却是意气风发,拍拍他肩膀,建议他出去透透气。两人在园子里闲逛,昨日的那一场雪仿佛是个幻境,今夜的春风竟格外温和。
良骏心情舒畅。
“清月,你就别哭了,这种日子若被有心人瞧见,岂不是下了二哥哥脸面,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好熟悉的声音,是婷婉,她又跟邬清月鬼混?
良骏神情一凛,余尘行充耳不闻,抱着胳膊歪在游廊的美人靠上。
邬清月哽咽道:“我恨死庄良珍了,她就是个邪魔,你不知前年在上谷她对我做过什么,当着二哥哥的面打我,还打了我的丫鬟。平日里也是一言不合便骂人,简直就是个泼妇!她若真心待二哥哥便也罢了,可是你看她那穿金戴银的贱样儿,分明就是冲着二哥哥的钱!”
这事越说越难听了,良婷婉满面绯红。
良骏刚要上前呵斥,却见余尘行噌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邬清月跟前,吓得女孩子一阵惊呼。
“不是我说你啊,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泼妇。”余尘行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明明是你先动手的啊,打架吗,肯定有输就有赢,输了就怪别人比你泼,你这习惯不好。”
邬清月目瞪口呆,脸越涨越红,这厮怎么冒出来的?良婷婉也吃了一惊,但见哥哥也在,便垂眸给余尘行施了一礼。
“余……余尘行……你敢编排我?”邬清月咬牙就去拧他胳膊。
余尘行后退一步避开:“瞧瞧,瞧瞧你这德性,一言不合便要打人,明日我便去府上告诉姨母,你这小泼妇!”
说完,他甩袖快步就跑,气的邬清月在原地跺脚。
良骏默默的看了一场戏,心道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呀。
好在当晚他便要启程去下面的卫所,免得再看一出出闹剧。
……
再说回洞房那边来了一位白白净净的嬷嬷,自称倪氏,倪嬷嬷是来为庄良珍开脸的,其实相当于检查一下她的身子,这是簪缨世家约定成俗的规矩,以防新嫁娘是李代桃僵或者有隐疾、异味什么的,免得惊了尊贵的新郎官。
庄良珍感觉到搀扶自己的林妈妈身形明显一僵。
她勾了勾唇角,大大方方走进净室,在春露和慕桃的服侍下梳洗沐浴,结束之后,那位倪嬷嬷便捧着温暖而绵和的布巾迈入,轻声道:“请让老奴伺候奶奶更衣吧。”
林妈妈脸色又是一变,转眸看向倪嬷嬷,欲言又止。
慕桃和春露则垂眸不语,她俩啥都知道,包括姑娘不想与良世孙同房。
倪嬷嬷神情肃穆,这是府里资历最老的嬷嬷,即便是小主子们遇到她,也要客气三分,别说府里的下人了。她看都不看僵硬的林妈妈,径直走过去,搀扶庄良珍出浴。
如此,只要眼没瞎的,都能看见庄良珍身上那块核桃大小的胭脂红胎记。
倪嬷嬷虽然年近五旬,但耳聪目明,此时盯着那块胎记良久,气氛陷入一种诡谲的静谧。
颜色如此妖冶的胎记,形状犹如一朵盛放的海棠,不是白虎女是什么?
白虎煞星啊!
庄良珍装作一脸不懂的模样,慢腾腾的的拨了拨长发。
倪嬷嬷方才如梦初醒,那张本就刻板的脸再配上阴沉的神色,令人的心也跟着沉进了谷底。
林妈妈蹙了蹙眉。
半个时辰之后,面无表情的倪嬷嬷在小丫鬟的簇拥下欠身离去。
而良骁也在小厮的簇拥下重返洞房。
奴婢再有身份也是奴婢,绝对不能越过主子,倪嬷嬷抿紧唇欠身避至廊侧,等良骁经过才能转身。
良骁微微颔首,不疾不徐的经过这位威严而古板的老嬷嬷身前,偏头看向她,温和一笑,而她也正抬眸木然的看着良骁。
俊朗的年轻人,笑容犹如春风拂面。
倪嬷嬷却打了个寒颤,握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良骁道:“更深露重,嬷嬷回禀了老太君快早些歇息吧,嬷嬷慈爱,二郎感激不尽,相信嬷嬷的孙儿们也是个有福的。”
倪嬷嬷倒退一步,抿紧唇,欠身退下。
☆、第038章二更合一
良骁推门迈入,有一瞬的不真实感,遍地金红,新嫁娘已经卸妆,露出了真容,不再像那呆呆的福娃娃,而是一个肌肤细腻透粉的鲜活的人,樱唇比那艳靡的口脂更撩人心田,青丝如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馨香,是她的气息。
良骁略感口干舌燥,走上前挨着她坐下,春露和慕桃便欠身施礼,说了一通吉利话方才退至门外。
暖香怡人的空间只剩下并肩坐于百子千孙帐中的年轻男女,良骁捏了捏她微凉的掌心,她看上去还算镇定,如果在他试着去拉她的手时牙齿没有打颤的话就更完美了。
庄良珍眼睫低垂,漫漫看着他把玩自己的指尖,两人沉默着。
良骁清醒了一会儿,拍拍她手背,起身沐浴更衣。
直至他盥洗结束,连头发也干了,那位倪嬷嬷也未带人冲进来,更别提老太君传话将她与良骁隔开。
庄良珍平静的神情这才出现一道裂纹,转眸看向对面桌前慢悠悠品醒酒茶的良骁。
良骁察觉她看过来,嘴角一扬。
“倪嬷嬷是你的人?”她终于开口。
良骁摇了摇头:“不是。”
“你威胁她?”
“这怎么能叫威胁?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她若做不到守口如瓶,那我也对她做点什么,再坏总也坏不过拆庙不敬神佛吧?”他笑道。
这也是万不得已的法子,如果成亲不能在一起,那还成亲干什么?
他的性子还没有好的随便利用,用完再一脚踢开的地步。
又闷头喝了一会子,案上的龙凤双烛底座已经堆了薄薄的的一层蜡泪。良骁抬眸看向她,她仿佛不会累,一直垂着脸端坐床沿,并没有因为从此不得不随时面对他,与他同房而有丝毫慌乱或者愤恨、不情愿之类的,事实上她表现出一种全然陌生的安静。
这是她要走的路,既然决定了,那么不管过程发生什么都无法令她退却,这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
庄良珍目光平视,淡然看着来到身前的男子,他合上帐子,顿了顿,按倒她。
……
慎德园一夜红烛高照,到处是鲜艳的大红喜字,单是看着倒也算喜气洋洋,但老太君和良二夫人的脸上却不见半分喜气。
老太君照常更衣入睡,而良二夫人屋里的灯却亮到后半夜。
新的一日再次降临,再微弱的光线穿过满屋红绡薄纱也变得暖馨不已,帐中庄良珍沉睡的侧脸被这温暖的颜色衬得犹如新开的芙蓉。
她鼻息均匀,眼睑略有淡淡的疲倦的清影,一动不动的枕着他臂弯。
良骁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缓缓睁开,黑色的眼睛像琉璃一样透明,也像琉璃一样淡漠。
她起身更衣梳头,对他一如从前,是离开上谷以后的从前,而不是那段在上谷的从前。
良骁看着她的背影道:“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早膳要多吃一些,祭祖很累,那之后还要见舅姑,从祠堂走去月华堂的路不算近。”
他的小妻子柔缓的回答:“一如如常便好。”
两人一时无话,一个沉默,一个任由丫鬟打扮上妆。
庄严又无趣的祭祖仪式不提也罢,却说那月华堂上严阵以待又心思各异的人们。
在庄良珍出现以前,她在不少人心中的形象无异于青面獠牙的妖怪,甚至比那更可恶。
但是走进来的那个新妇却全然不似想象中的可憎,以至于众人全都愣了愣,除了良二夫人。
老太君愣住倒不是因为庄良珍的美貌,而是仿佛又看见了另一个女子,也是这样温温柔柔的跟着她的长子迈进月华堂。
真是太像了。
见舅姑的仪式很简单,但要不停敬茶行礼,形同让男方的家族挨个认脸。长辈们喝完茶自然是要赐礼和红封,平辈间则不用那么隆重,庄良珍又是这一辈里最“大”的,身为嫂嫂,她要赠给小姑和叔叔们礼物,小姑们则会送她亲手做的帕子荷包。
小叔们就更简单了,彼此赠送文房四宝混个脸熟。
良骏不在,由良婷婉亲手递给这位二嫂嫂,是一只价格昂贵,款式再普通不过,相当于珠宝阁里的大路货,可见对方的心意是多么的匮乏。
当然,这个礼物并非是良骏的“心意”,而是良二夫人的。实际上良骏为庄良珍准备的是一只紫檀笔架,虽然也是随便送的,但好歹比大路货雅致一些。然而在良二夫人眼里,庄良珍是不配雅致的,所以私自改动了一下。
但庄良珍脸上不见丝毫尴尬,照样命下人呈上一只鱼形的珐琅笔筒,也算别出心裁,良驰的是山峦形的,不偏不倚。
气氛沉重,不见丝毫接见新人的喜庆,堂上的长辈皆板着脸,就这样还是因为碍着良骁的面子,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不管怎样,大家还是按章行事,就连良二夫人也未曾做的太过分。
但良芸诗,也就是邬清月的母亲却勾了勾唇角,她当然也不能在这样的日子让良骁下不了台,那就只好在赏赐上动点手脚。
喝完庄良珍敬的茶,良芸诗毫无新意的夸了新妇一句,示意身边人赐礼,第一个托盘里放着一套金镶玉头面,玉簪的花型别出心裁,雕成扇贝形状,看上去还挺漂亮的。
但随着第二个托盘的呈上,堂上众人的神情立时变得耐人寻味了。
竟是一小束丝帛。
帛不都是按匹送的吗,有小匹和大匹,但就这样束一小把儿是何意?良芸诗傲慢笑道:“这是从前太后娘娘赏下的,用来做帕子真是极好不过,此帛一年也不过产一匹,还望新侄媳莫要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