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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豪心中想笑,但脸上毫无笑意,心中都喃喃的暗道:“罗浮二大山精,罗浮二大山精,许怪喝女之血,沙怪吃女之心”
许沙二怪,当年凶名震撼中原武林之时“剑中之圣”朱天容刚崛起不久,只是他远在关外,那曾听过二人的名头。
而许吟风与沙停云二人、不但辣手摧花,残杀少女无数,且脾气古怪到了极点,二人嘴上虽称兄道弟,可是谁也不愿屈居老二。
沙停云一看朱天容毫不动容,不禁怒道;“许老二,这臭汉子还没听过咱们的名头哩!你武功晕比我略逊一筹,但收拾这厮,尚绰绰有余,你出手吧,让老大歇歇。”
许吟风腊黄的脸皮跳了一跳,哼道:“你的武功才比我臭,理应你先出手,何况我是老大,对敌之际,老二应该先上。
二人一唱一谈,丝毫没把朱天容放在眼里。
朱天容虽是一条猛汉,但粗中有细,心知这二人如此托大,来头不小,当下凝神望着二人,却已暗中运聚功力,准备一出手,即以十成之功力,降伏这罗浮山二大山精。
沙停云听了许吟风的话,怒叱道:“岂有此理,明明我沙停云是老大!”
许吟风脸色更是焦黄,嘿嘿一声怪笑道:“沙老二啊,沙老二,朱天容剑术虽然小有成就,但往年中原名剑客亦多如繁星,可是却被我许老大赤手双爪,毁掉了一半,威风所及,八荒震荡,这次老大退让些个,让你伸手除去朱天容。”
“剑中之圣一死,你沙老二的名头可就震破了山海关,远达关外八千里草原之上,为兄这番苦心,你该体谅体谅呀!”
沙停云脸上青中透白,更是骇人,此时嘿然一笑道:“少假惺惺了,这话正是你沙老大要说的话。”
许吟风暴怒道:“沙老二,你这是什么话?”
沙停云也怒喝道:“许老二,你又是什么话?”
二人青筋跳动,眼射怒光,哥儿俩当真的有立时翻脸动手一见高下的可能。
陆藻又对竺天奇轻声道:“这二人怪得邪门,虽然吵翻了天,甚至刀子全拔了出来,却不会动手互搏。”
竺天奇心头暗道:“看来二人武功不错,恩师说一名剑士,应该多方面的历练,从搏斗杀伐中,获取难得的经验,以浸淫自己的武功,使得自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竺天奇好歹也要斗斗这二名罗浮山精。”
蓦然紫衫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们哥儿俩谁也别再相争吵,谁是老大,谁是老二,本姑娘给你们安排安排。”
许吟风与沙停云争着问道:“小丫头,快说快说,我是老大吧。”
紫衫女子亭亭玉立,站了出来,娇声道:“谁是小丫头,我是姑娘。”
许沙二怪忙道:“是是,小姑娘,快说快说。”
紫衫女子掩着嘴笑了笑,嫩如春葱的纤纤玉指着许吟风道:“这位是老二”
许吟风腊黄之脸,更是黄中透焦,大声喝道:“胡说八道,他凭什么当老大?”
紫衫女子笑得云鬓上玉钗颤摇,指着脸露喜色的沙停云道:“这位也是老二”
沙停云胜上笑意未退,闻言怒火高冒,跨前一步道:“胡说八道的丫头,怎么我是老二,他也是老二,这这这简直岂有此理,胡说,胡闹,胡来”
紫衫女子又笑道:“慌个什么劲呀!这才解决一桩事呢,还有你们二位所说的,全是山精海怪的鬼话,全都不成人话,所以沙老二也不必问许老二说的是什么话,许老二也不必同沙老二说的是什幺话?”
紫衫女子不等二人答话,又吱吱咯咯的道:“二位一名吟风,一名停云,听来倒是潇洒雅而得紧,只是二人人丑陋之颜,实在名不符实,可惜啊!可惜!”
许吟风与沙停云二人,听得当堂气炸心肺,二人全自觉武功超人,毒辣阴狠,聪慧狡诘,已达十全十美地步。
惟一遗憾,乃是无潘安宋玉之姿,这实在是二人生平之大忌,此时她当面揭穿,只觉羞怒恼愤之血,差点从口腔喷射而出,许吟风与沙停云二人,四只凶眼恶狠狠的瞪在紫衫女瓜子脸上,紫衫女子再是胆大,亦不骇得后退一步。
二人牙齿咬磨得格格出声,同时对着紫衫女了逼前一步,蓦然二人又硬生生煞住身形,二人一起喝出声来。
许吟风喝的是“沙老二鲁莽不得。”沙停云叫的是“许老二不得鲁莽。”
二人四只凶眼一转,心头一股怒火登转在朱天容身上,沙停云怪叫一声:“奇了,我沙老大叫你退下,你听到了没有?”
朱天容昂然而立,沉声喝道:“最好二人全上,免得我老朱多费一番手脚”
紫衫女子却对许吟风与沙停云二山精福了一福,转身对朱天容道:“大叔,让我先跟这二条罗浮山的鬼怪斗一斗,不成时你再来接我。”
朱天容猛然道:“不行”
紫衫女子眼瞳一转,方自急遭:“大叔,让我先”
艳姬含月娇柔悦耳的声音响起道:“翩翩,退下!”
含月声音虽然温婉楚楚,但短短的几个字中,却包含了无比的威严,平日嬉皮笑脸的她听得含月的矫叱,亦乖乖退将下去。
只是她双眼中仍然看着朱天容侧脸的轮廓,那挺直的鼻子,浓黑的虬髯,充分透出一股成熟的男性美来。
许吟风与沙停云二怪,听得含月的娇声,骨节眼都不禁酥了,此时二人同时喝道:“喂,姓朱的,还不退下?”
猛听得群豪中一人怒声喝道:“二条山里精怪,见识直如井底之蛙,妄狂跋扈,竟敢如此小见关外之人,今天让你们哥儿俩见识见识关外能人”
话声呼喝中,一条灰影飞纵而上,阳光照得他满头白发闪烁生辉,竺天奇凝目一怔,正是曾在少林寺广场上力创定威大师的关外名剑士“大漠猛鹫”洪伽。
洪伽身形站定,手上已亮出蓝乐阴森的“迫命毒龙剑”来。
洪伽身形方落,阮氏三兄弟又已连袂跃落,老三阮叔川扬声叫道:“关外能人很多,洪老前辈暂慢些,容咱们弟兄三人先斗斗他。”
许吟风侧目瞧了瞧身形高大的“大漠猛鹫”洪伽,又瞧了瞧瘦长如牛的阮氏三昆仲,摇摇头道:“劣等货,劣等货,这老儿一堆老血,已将枯竭,这三个瘦鬼只剩皮包骨,看来也无多少血可喝。”
沙停云怪眼一眨道:“罢,罢,这种老头瘦鬼的心肝,吃起来如同嚼腊,毫无味道,回想当年吃了吴双蝶的小心肝,又鲜又嫩又脆,直欲唾涎三丈”
“杀了吴双蝶,可不是你沙老二,若非我许老大破了她家传的‘青灵九剑’中第三十六招‘二郎担山’,你抄老二还有什么鲜嫩心肝可吃?”
“许老二,虽然你乘机发了一招,但挫败吴双蝶后仍是我大,若没我沙老大狠拼力缠,你还有什么鲜美的的血可喝,哈哈,那天在苍天之下,嚼着心肝,连喝三十八海碗黄酒,可真过瘾,奇佳,奇佳”
许吟风正待回嘴,陡然听得一声霹雳大喝,如同响雷直贯顶门。
群豪中一人摇颤着身子走了出来,指着“罗浮二大山精”厉声道:“二位老怪好长命,居然挨到今天,好”沙停云与许吟风二怪上上下下打量了来人一番,互相对望一眼,沙停云耸了耸肩,对着许吟风怪声道:“许老二,这人敢情就是吴双蝶的老子吴维扬了。”
许吟风喝道:“沙老二装的什么蒜,这人不是淮南门‘苍天一鹰’吴维扬还会是谁,人家要替女儿报仇了,你适才说挫败吴双蝶你居大功,现在让你去应付这威震江南的掌门老儿吧。”
吴维扬苍苍白发无风自动,转首对洪伽等人一礼,道:“这‘罗浮二大山精’与吴某有不共戴天之仇,请诸贤略微包涵,容吴某先行出于,吴某败于其手,死而不悔。”
他是堂堂一代掌门宗师,虽然残屠爱女血海深仇的仇人站于眼前,但他仍不失了礼数,掌门风仪自是与众不同。
沙停云怪笑一声道:“吴维扬,这件事可怨不得我沙老大,也怨不得许老二,怨只怨你吴维扬生了个天仙般的女儿,何况”
吴维扬虎目一睁,怒声喝道:“什么?”
许吟风接口道:“你那娇滴滴的女儿不甘寂寞,自动找上咱门哥儿俩,有货送上门来,岂有不吃之哩!”
吴维扬全身一懔“唰”的一声,拔了背负长剑,厉声大道:“好一对无耻至极的‘罗浮二大山精’,你们沾辱了我女儿,还要污我女儿冰清名节,你你你”吴维场说到这里,全身颤抖,再也说不出下去。
“大漠猛鹫”洪伽一挺长剑,洪声道:“魅魑魈魍,山精水怪,明多大道行,施出来看看”
“剑中之圣”朱天容跨前一步,猛声威喝:“冤有头,债有主,久债还钱,杀人偿命,畏头缩尾,推委塘塞,算那一门英雄行径”
朱夭容话声铿锵,比之洪伽更是威猛无伦。
沙停云斜眼一瞧朱天容,哼道:“你倒蛮像是一个真英雄,大豪杰。”
许吟风嘿嘿笑道:“沙老二,这当口,咱们哥儿俩谁也别再争夺老大老二了,反正今天在仙姬宫前,谁宰人宰得多,谁就是老大”
沙停云鼻孔哼了一声,狂笑道:“好极。”跟着转身对含月道:“这批人不听宫主之话,意存捣乱,而坏宫主竞舟争雄美意,敝兄弟自信尚能收拾下这批兔崽子,就先代劳免得宫主亲自出手。”
许沙二人,淡青与腊黄的脸色,更形骇人,朱天容和洪伽、吴维扬等人的长剑,在朝阳下,泛出刺目光辉。
一时剑锋耀目,乐机高腾,气氛渐行紧张,尤如大弓拉满,一触即发。
群豪中有人鼓噪,有人喝采,间或一二声叹息,混乱成一片。
宫前那群薄衫美女非但亳无惊恐之色,反而娇笑莺呖,似乎对于砍斩杀伐,动剑抡拳的拼命激斗,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翩翩却从宫内搬了一张银貂玉椅出来,含月婀娜的坐了下去之后,伸手去撩鬓边发丝。
含月那激人心魄的轻溜一眼,似乎含蕴了无上的力量,许吟风与沙停云二人,全都勇气百倍,为她抛头颅洒热血,奋力战死,亦在所不惜。
这正是含月犀利毒辣之处,凭她撩人的秋波,凭她动人的冶态,许沙二大山精尚未一亲芳泽已觉为她死而无悔。
许吟风与沙停云二人目射欲光,骨节暴响,邪恶的欲火,激发了他们凶悍的本性,二人跃跃欲试。
只要含月一声令下。二人大有一显身手,尽屠在场豪雄,为一代红颜效劳之概。
含月突然曼声道:“全都住手!”
苍天一鹰吴维扬悲声呼道:“小女惨死,不得不报。”
沉腕一震,剑尖耀起六朵寒芒,分别向沙停云与许吟风前胸要害攻了过去,一剑六花,凶悍又迅捷,许沙二人只要中了一剑,立即有当场溅血,横尸毙命的可能,这正是吴维扬赖以成名的绝学“青灵九剑”
含月柳一挑,娇声道:“我说住手别打!”
许吟风与沙停云二人倒真听话,怪啸数声,连连倒退,并不出手抢攻过招,但是吴维扬威猛无匹的剑式,若长江大河,汹涌奔来,浪涌波逐,无休无止,一剑比一剑辛辣,一式比一式猛悍。
许沙二人武功再是高强,也无法从容应付,专守不攻,剑负嘶裂中,沙停云长袖已被斩断了一截,呼的一声,飘飞而起。
许吟风狂笑道:“沙老二,你当定老二了。”
他话声未完,剑凤扑及,唰的一声,右肩上被剑尖划破一道三寸长的口子,热血染透青衫,形成了丑恶的污紫。
沙停云勉力避开吴维扬刺向前胸“神藏”要害,大笑道:“你不必得意,我先受创,但你窃势较大,这次仍是扯平!”
吴维扬一见许吟风肩上喷出的,正是含有娇女吴双蝶血液的浓血,心中大痛,剑式更是犀利。
这边交手,只是一刹的时刻光景,含月瑶鼻一哼道:“翩翩,歌歌,上去使他们停手。”
翩翩与另一位面容丰腴的紫衫少女同时道:“是。”跟着紫影飘舞,罗裙晃动,已双双纵出,粉拳嫩腿,雨点般的攻上。
翩翩娇声笑道:“白胡子公公啊,见好该收山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跑来咱们这儿干么呀,老得快进棺材了,咱们姊妹也没有一个会看上你的,归兮,家人老妻待兮”
她身形纤瘦灵活,在吴维扬剑光撩绕下,犹如穿花紫蝶,东飘西游,毫不局促。
歌歌却是闷声不响,一招一式的打出,吴维扬心头一震,暗道:“瞧不出小丫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原来吴维扬长剑刺出,已不能再随心所欲,剑刃练像一股磁力挽住,无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再一瞧歌歌素手一上一下交错拍出,心头更是骇然,她使的,正是中原无极门的“玄玄拳”中第七招“紫龙吐须式”
无极掌门卓三畏脸色不禁大变。
陆藻轻叹一声道:“仙姬宫中一名小婢,已俱如此身手,含月武功更是难以预料,她们牺牲色相,所得之艺,歌歌沉凝遒劲,翩翩轻灵飘逸,—个动如脱兔,一个静似处子,一动一静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吴维扬身为—代掌门身份,竟和无名小婢缠斗良久,不但脸面无光,一世英名亦摇摇欲坠。
翩翩身形一折,娇声对歌歌道:“姐姐:咱们跟吴掌门人讨教‘青灵九剑’吧。”
歌歌默不作声,猛攻出三记“玄玄拳”迫得吴维扬挽剑退后半步,从宽敞的紫丝袖口取出一柄短剑,华光溜动,耀人眼目,一剑破空刺去。
吴维扬一见歌歌舒腕挥剑,这一惊,非同小可,手腕一颤,长剑差点就脱手掉于玉石阶前。
这并不是歌歌这剑犀利到无以解危,而是这一剑,剑刃横削,剑尖正指着双目之间,这一招不正是“轻灵九剑”中的起手式“傲视东山”是什么?这“青灵九剑”除了本门弟子会使之外,天下哪还有人?而歌歌出剑式稳,已得此中堂奥,已凌空刺出六剑之多,招招式式,全是正宗“青灵九剑”剑法。
吴维扬但感到一阵茫然,身旁古鼎之烟,薰得他脑中更是迷糊不清。
翩翩娇笑道:“吴老爷子,咱们使得如何,够不够与你称得上同辈?咱们姊妹中,歌歌纪姊姊使得最好了,你不妨多与她砥励砥励。”
吴维扬猛声喝道:“慢着,你们这套剑法从那里来的?”
翩翩大眼一转,笑道:“从你吴维扬那儿来的。”
吴维扬听得更加坠入五里雾中,暗忖:“这二名小姑娘使的,的的确确是‘青灵九剑’无疑,但我从没教过她们一招半式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口中不禁道:“怎么是从我这儿去的?”
翩翩虽然嘴上与他说着话,但手巾的短剑源源而出,歌歌却是沉默发招,剑风排空,气旋激荡。
翩翩看了吴维扬苦思不得其解,满脸疑惑神色,不由道:“回去问问你的徒子徒孙吧。”
吴维扬心中一动,问道:“我徒子徒孙男男女女加起来将近百名,问却要问那个?”
含月坐于银貂玉椅上,此时道:“翩翩、歌歌,退下。”
二人同时霍霍刺出一十二剑,退至含月身后,二人纵前而攻,固是快捷异常,这一退去更加流星划空,一闪即逝。
吴维扬一时倒无法再纵前而攻,双眼盯着许吟风与沙停云二人,脸上却逐渐泛成灰白之色。
蓦听得当呛一声,吴维扬手。卜长剑竞自掉在阶上紫青古鼎脚之旁,扬声喝道:“我知道了,是他,是他教你们的。”
含月晃若未闻,斜坐的娇躯一动,站了起来,手扶椅背,道:“众人再无琐碎之事了吧?”
一干群豪见她腰肢细弱,斜斜站着,仿若无骨,对于适才一番争斗,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脑中幻想,全是含月的冰肌雪肤,雍容丰躯,心中都暗道:“没事,没事。”
定凡大师看了持剑而立的“大漠猛鹫”洪伽,心中仇火熊熊,正待长身立起,定元大师低沉着声音道:“师弟,莫造次,佛者以忍为先,莫要忘了,定威师弟之仇,不可不报,然不在此时此刻,屠龙匕取到手再说。”
定凡强忍下一口怒气,太虚道长看了卓三畏与定元大师一眼,道:“屠龙匕事关咱们四派弟子血案,依贫道看来,等下飞舟竞渡,尚望四派能联手争取,以期能于百余人中夺得魁首。”
无极掌门卓三畏点头道:“道兄此策甚对,如今之计只有咱们四派相互援手,方为上策。”
定元大师亦自点头赞成。
众人凝目望去,但见“罗浮二大山精”站于阶前,沙停云理了一理断袖喝道:“现在诸位就聆听含月姑娘吩咐比赛事宜,如有那位胆敢不听话,哼哼,咱们哥儿立时要他一命归阴。”
许吟风不等众人说话,已自抢着道:“别看咱们适才被这位姓吴的所伤,那是咱哥儿俩听我们姑娘的话,不还手于他,否则十个吴维扬,也早已了帐,众位那个不信,就到我们仙姬宫前,斗上一斗。”
翩翩忍不住骂道:“好不要脸,口口声声我们姑娘,我们仙姬宫,当真皮厚,谁跟你我们?看来只有西游记中的孙行者,猪八戒,沙水怪跟你们是同伙的了。”
含月笑骂道:“翩翩,不要贫嘴。”跟着对“罗浮二大山精”浅浅一笑道:“两位美意,小妾心领了。”
许沙二怪顿觉神飞色舞,昂然自得,含月的柔声,使得他们如受春风,自感身价百倍,与宫前一众豪雄地位大不相同。
含月明亮的眼神胡群豪滴溜溜一扫一勾,众人不禁低下了头,自形惭秽,不敢与她眼神相遇。
定元、定凡大师,天虚道长闭目而立,不为她的妖艳所惑,日月客,阴沉着脸,谁也无法猜透他的心中到底想些什么。
陆藻心有所忌,亦不敢和含月多加注视。
百余群豪中,就只有竺天奇挺胸而立,凛然无惧的看着含月,他那清澈的目光,似要看透含月艳容下所含蕴的毒辣。
含月目光何等犀利,一看那蓝宝长衫少年,轩昂而立,即知此子不凡,如若无法拢络于仙姬宫内,必须设法拔除。
她心念连转,脸上仍旧露出那醉人的浅笑,谁能知道,她那微笑中,心里巳下定凶险的计策。
只见含月罗裙微动,走前两步,竺天奇心中一动,心道:“这含月果是天生异禀,不但浅笑醉人,语如银铃就是缓步而行,亦有一股动人韵味,当真混身上下,一分一寸,全能放射出溶人辉芒,无怪中原豪雄甘愿叛师门,牺牲性命,以一博艳姬垂青。”
含月曳步生春,绮罗涂香,众人血液更是沸腾,她轻启樱口,娇声道:“适才众人既无异意,现下就开始比赛,东方绿礁滩旁,已备了百只小舟,每人坐上一只,划至远处不长一草一木的岩岛,登岛捡拾贝壳一枚以为信物,再划回来。
以滩上三株品形树为终点,谁先回来,取得柳稍上那一方红巾,谁即可获得屠龙匕与十二金钗。”
含月顿了一口气道“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立时接口道:“听清楚了。”
含月声音莺莺呖呖如雏燕呢喃,钻入耳中,只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舒畅,其中有二三十人根本只瞪着眼睛看含月,含月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一句也没听进去,但亦跟着众人喝道:“听清楚了。”
含月又道:“现在你们就跟着翩翩到绿礁滩去,但望诸位均能一显身手,以拔头筹,小妾回宫静候佳音。
含月之话,如同皇音圣旨,众人无不唯命是听,她话一说完,罗裙扬动,悠然回入宫内。
众人心头不禁都略感一阵惆怅,但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依然是含月方才的艳容笑貌。
当下跟在翩翩后面,浩浩荡荡,往绿礁滩出发。
一路上,但见花深叶茂,波涛拍岸,海天辽阔无极,朱天容提剑大步而行,胸中豪气飞扬,披襟当风,振臂啸傲。
朱天容身后—人眉头一皱道:“鬼叫什么?没见过汪洋大海么?”
朱天容霜然回首道:“你说是谁?”
那人脸色紫酱,双眉倒撇,一脸阴险狠毒之相,叫人一看,打从心眼里就不舒服,只听他道:“不说你难道说别人不成。”
朱天容驻步与他面对相视,双眉飞竖,一扬手中剑道:“好家伙,你倒试试老朱掌巾之剑快是不快。”
紫酱脸汉子身旁正是日月客,此时低沉着道:“东升,犯不着和那关外客一般见识,他久居关外,长年森山雪岩,几时见过十万八千顷浩瀚大洋,烟波渺茫高浪飞的七海风光。”
朱天容目注那人,嘿然一笑道:“怎么?怕了不成?”
翩翩突然跃了过来,娇声道:“谁要在比赛前乱吵乱打,即取消比赛的资格,听到没有。
“话声说完,又低声对朱天容道:“朱大叔,你是别去比赛吧。”
朱天容喝道:“谁是你的大叔,凭你这臭丫头一句话,就要我放弃人人想得的屠龙匕?”
翩翩皱了皱眉头,道:“你出身关外,纵马飞缰,那才是你所擅长,如今这滚滚波浪上,凭着一条扁舟,跨海飞越,你怎能办得到,你还是听我的话吧,大叔叔。”
朱天容瞪目注视那遥远苍茫的水平线,胸中充满豪气,喝道;“小丫头懂个什么?今日就叫你见见关外人的胆识,老朱虎穴龙潭,油锅刀山闯入闯出的人,岂有畏惧小小一片海水之理?”
翩翩嗔道:“你当真不听我的话?”
朱天容豪放道:“百余群豪,海上争雄,绿涛虽怒勇气更增。”
翩翩小嘴一扁,已失了平日飞扬跳脱,天真烂漫的样儿,细眉微锁,目蕴泪光,似乎已懂了那长长的离愁,绵绵的情意。
陆藻心思缜密,心中连转数转,已知翩翩幼小的心扉中,充满了朱天容轩昂的身影,只是朱天容铁汉一条,如何能懂得小姑娘们的心思,翩翩的连番劝朱天容不要比赛,莫非舟上有何秘密不成?他扬名武林已久,各种陷人伎俩,熟悉于胸,观察翩翩的神情后,即知今日比赛,犹如虎斗龙争,不可不加以提防,步步杀机,紧迫而来。
陆藻想到这里,竺天奇凭其智慧,亦巳想到今日比舟,杀机重重,他已听说过含月的厉害,因此步步谨慎,以防坠入含月的圈套。
骤听群豪一阵哗然,原来已到绿礁滩前,滩旁横卧一排小舟,逦迤而前,不下百艘,船底低吻着涌来的浪花,桨橹耀日,闪闪生辉,绿藻绕礁,与蓝海争碧。
岸上那三株老柳,甚是高大,一前二后,排成品字形,柳条细长,微沾沙滩,前面那株老柳,枝上缚了一根细长竹竿,竿梢一方鲜红丝巾,迎空飞舞,群豪看了那红巾一眼,心中都不禁暗抽了口凉气。
那方红巾,离地约摸二十余丈,纵是轻功再高,也难以一跃而上,伸手摘取。
翩翩看了朱天容一眼,别过头去,面对群豪道:“舟揖已都齐备,请上船。”
群豪纷纷择舟而坐,握浆待发,翩翩看了朱天容一眼,嘴角颤动,欲言又止。
朱天容忽然回首着对翩翩笑了笑道:“孩子,大叔夺个魁让你开心。”随即大踏步跨小入舟之内。
翩翩咬牙忍住眼泪,素手一挥,岸上十名小婢齐举彩螺“呜呜”之声,顿时冲霄而起,平静的绿礁滩前,顿时渲起一股神奇之音。
桨飞浪溅,海潮翻涌,丽日辉芒下,百余艘小舟,都如箭离弦,向前疾射而去。
看着那渐远的舟影,翩翩再也忍不耐不住,晶莹泪水,自她双瞳中涌出,海风吹来,她只感到一股悲戚拥在喉头。
朱天容高大的身影被辽阔壮丽的海洋一比,也显得那么微小了。
看着那小小的扁舟,在海浪中破水前进,翩翩忽然觉得人的生命是多么的不值啊!她心扉激起的一朵微弱奇情花,被那海浪一冲,花瓣不禁破碎,难以再合。
“无情的海啊!你将他们全都吞灭吧。”
翩翩心中绝望的呼号着,海潮的味道,越来越浓,她心中但感到一片空白,柔长的秀发,任凭东风无力的吹拂着,破碎了感情的泪珠,任凭它疯着,流着仙姬训的“娇娃馆”朱红窗框前,含月倚窗而望,人影点点,越来越渺,她美丽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得意的娇笑。
她伸手摘下窗前一片青绿的柳叶,心中暗道:“去吧,去吧,你们全都争先恐后的去送死。”
含月嘴角笑意未褪,眼光朦胧中,幻起一个孩子气的脸宠来,只见他嘴唇紧闭,脸上涨碍通红,一股又羞又愤的神色,终于这张孩子气的脸庞霍然转了过去,永不再回。
空阔的碧海上,白鹤矫翼,锦鳞跃泳。
陆藻与竺天奇两人,各操小桨,划舟而前,舟首尖削,破浪分水,前行甚速,两人看了小舟,毫无异样,不禁略感神奇。
陆藻看看众人奋勇争先,对竺天奇一笑道:“竺君,为胜之道,在于出奇,如此跟着众舟直行,未达目的,难免于中途与他舟发生冲窜,咱们远绕而进,虽非直达,然而却是取胜的捷径。”
竺天奇道;”兄弟正有此感。”
两人一偏小舟,远离众人,竺天奇心知若杂于群船之中,别人难免出手制肘,争斗一起,虽未能败落,然这一耽误,势必为他人捷足先登,陆藻号称“十毒状元”虽是赞誉他施毒之法,天下独步,然他却有状元之材,头脑慧诘,而竺天奇更是聪敏,两人灵巧一转,全知若不脱离众人,另径而航,怎能抢先到达岩岛。
陆藻放声笑道:“陆某绰号实在该改成‘十毒榜眼’才对。”
竺天奇划舟而前,一愕道:“前辈何出此言?”
陆藻大笑道:“放眼天下群豪,那人能及竺君之材,‘状元’一辞,竺君当之,最是适合。”
竺天奇笑着道:“陆前辈此言过甚了,前辈才高八斗,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状元’二字,陆前辈当之无愧。”
两人笑语中,内功贯注双桨,小舟如飞而过,群豪一见两人斜斜划开,有人笑道:“看哪,那两人真没种,竟临阵脱逃哩。”此时群豪中,遥遥前领的,是日月客,紧跟在他后面的,却是塞上高手“大漠猛鹫”洪伽。
日月客长年居于江南水乡,遨游五湖,舟性熟悉,小舟驾得稳健已极,洪伽双浆如飞而摇,霎时赶上日月客。
小舟在大海中飘摇如叶,洪伽踏在船首,举起兰桨,呼的一抡,往日月客天灵盖劈将下来。
日月客一扳船桨,小舟横里打转,洪伽这—击,竟告落空,后头白东升紫脸含怒,摇舟赶来,大喝道:“吃我一掌。”
舟未到,掌巳至,洪伽危急中,无法纵跃闪避,举桨一挡,喀喇一声,兰桨齐中断为两截。
洪伽舟上只剩单桨,顿时在大海上团团而转,无法前进。
这边一交手,定元大师、天虚道长、吴维扬、卓三畏等四派掌门已抢先半尺。
众人此时只要谁领前头,即施以攻击,令其无法领先到达岩岛,顿时十余道掌风,船桨、利剑、暗器,全往四派掌门袭来。
如此一来,前进之速,已告缓慢,每人随时都要提防别人来攻,每人只觉将对方逼落海底,自己就多上一份胜利的希望。
当然若是全部劈死,自己即可安安稳稳抵达岩岛,再行回转,那时奇珍美女在手,岂非天下至乐?许吟风与沙停云两人,出手凶恶,已有七八人船破桨折,血染碧海,许吟风一见血浆,更是激发凶性,掌掌阴寒,连绵拍出。
苍茫的大海上,百余条小舟,顿时互冲互撞,掌风挟着海风而至,暗器沾着潮水飞奔,一时拼搏猛烈,比之浪涛,更是汹涌。
在此,已可见到人类的奉性残酷、自私、狂妄。
朱天容扬桨大呼道:“这成什么话?”
白东升回首狠笑道:“没见过么?弱者败亡,强者生存。”
话声才完,已一掌劈空而至,朱天容“唰”的一声,利剑已经出鞘,疾刺白东升咽喉要害。
本已翻涌海浪,更加动荡了,飞激的热血,一下即被潮水冲散,落水的尸首,霎时便为浪花掩没。
海风混合着拳风,怒骂喝叱声挟着利刃破空声,湛蓝大海上,像成丁一片屠场,血腥冲霄而起,杀伐充塞每一个豪客的心胸。
远方陆藻与竺天奇飞舟而前,蓝洋千顷,浩渺无极,陆藻不禁放声吟道:“浪花有意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一春缕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洒满瓯,刀顷波中得自由。”
吟声滑朗,随风而扬。
竺天奇拍桨而和,待得陆藻吟声一完,他高声道:“好一首李后主的渔文。”
陆藻笑道:“世上知音难遇,陆某倾朗者,惟竺君耳。”
竺天奇正待答话,耳中猛听得船底轻轻一响,陆藻已大声呼道:“不好,船要散了,竺君留神。”
语音仓促,已失去平常清越潇洒。
竺天奇持桨一愕,船底响声更大,一刹那间,一条小船神奇的碎裂成数片。
十毒状元纵横江湖,经过无数大风大浪,大仗大阵,俱能从容应付,但在这海上,四顾无涯纵是神勇,亦要命丧海底,葬身鱼腹。
这边激斗中的群豪,船只亦是只只碎裂,一时惊恐慌乱代替了杀伐,众人全末明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当头,身已落水。
人类好生恶死,自古既然,众人纷纷挣扎,但有一部分武功较差的,已沉落海涛之下,临死前绝望惊悸的呼号,谁能意料到适才尚是一条穷凶恶极的汉子呢?他们虽然嘶声力竭不愿死去,但死神广大的于掌,紧紧握住了怕死贪生者的生命。
定元大师低诵了一声佛号道:“唉!劫数使然,怎能逃过。”
天虚道长拨着海水,悲叹一声:“如今江湖,杀劫方兴未艾,武林群雄却已默默无闻,葬身海底,不为人知,可悲啊,可叹哪,”
“大漠猛鹫”洪伽举掌猛击碧蓝海面,心中满含悲愤,大声吼道:“如此而死,焉能暝目。”
他久居大漠,所接所触,全是滚滚黄沙,不熟水性,此时口一张开喝骂,连灌了三大口海水,碱浓的味道,直冲入喉咙。
阮氏三昆仲老么阮叔川大骂道:“好狠的含月,好毒的含月,妈个巴子,下次阮老三见了她,非把她活活剥皮不可。”
阮仲海轻轻叹一声道:“老三,别再想了,咱们哥儿三人谁也无法再回到岸上了。”
这话一出,众人心头但感一凉,每一个人都知道已无生还之望,但总存万一之想,此时阮仲海轻声说出,大家顿感所怀之祈望是那么渺茫,无可捉摸。
平静的海洋,柔和的浪涛,却张大了血口,正吞噬着人的生命阮伯江凝视着浪花,喃喃道:“壮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想不到从关外连骑而来,竟在怒海之中丧命,人生之快,当真如白驹过隙。”
猛听数声惨呼狂叫,挟着海风而来:“我不愿意死去,我不想死啊!苍天啊!您好不公平,为什么要我死啊,我不能死,海神,海神,求求你。”
呼叫声中,掺着绝望的哭号,他们至此才晓得生命的可贵,但是为时已迟。
朱天容双眉飞展,仰天大笑道:“人生自古,谁能无死,死则死耳,呼天抢地,叫爹喊娘,算得上什么大丈夫?男子汉?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我老朱纵横剑林三十余载,只可惜没能丧命于剑锋之下。”
朱天容这一番话,慷慨-豪勇,视死如归,对于生死之事,毫不放在心上,群豪一阵惭愧,暗道:“好—条铁骨铮铮的男儿。”
汹涌的浪花,亦被朱天容的豪气所折服,发出无限的赞美。
十毒状元陆藻强笑道:“刚刚唱了一首‘渔父’,想不到等下就要葬身到‘鱼腹’去了。
竺天奇笑了一笑、灵机一动,说道:“陆前辈,咱们何不撕下衣襟,将木板缚于足下,掠海而行,如此还可到达岩岛,取了贝壳,再回绿礁滩一试柳梢上的红巾。”
陆藻叹道:“竺君聪明盖世,我好糊涂,只想到别的地方去,竟未想到这里,单以此看,即知吾才不若君三十里矣。”
竺天奇所说之法,通常之人无异自寻死路,但两人武功全已登峰造极,借着木板一点浮力,气提丹田,振臂而行,如点水飞燕般在海上纵跃而去。
竺天奇振臂而啸,海风吹起他一身蓝宝长衫,衣袂翻扬,水珠飞溅。
陆藻一摇六香扇道:“索扇沾水,摇之无香。”
陆藻道:“快登岩岛,回取宫中之秘。”
竺天奇应道:“不错。”
两人一身超绝武功,掠海而行,片刻已至岩岛。
但见这座小岛,全是光秃的岩石,深褐的岩面,在烈日下泛起灼人光芒,全岛但觉得热气腾腾,使人燠然受。
竺陆两人,不多停留,抓起岸上一把五彩缤纷的贝壳,随即依法踏水而回,走到适才船裂之处,但见苍茫海上,那有百余群豪的踪影。江湖上名头响澈的豪杰,竟然在同一天齐齐为大海所溺。
近得绿礁滩,品形老柳梢上那方红巾,依旧迎风飞扬,鲜红夺人,衬在湛蓝的晴空,更是刺目。
陆藻看了红巾一眼道:“竺君,要小心啊,含月姑娘既有法子让小船爆裂,当亦防到万一有人生还回来时对付的方法,而她必料到能够在汪洋大海中回转者,武功已达巅峰,则她所施之计,必更毒于小舟十倍。”
竺天奇道:“多谢前辈指示。”
跟着身形一拔,凌空飞起,在半空中,已迅快解下脚上所缚木板,身子横空打了一转,姿势美妙的落在柔软沙滩上。
柳荫之下,突然跃起一条紫影,竺天奇凝目望去,这人身材纤瘦,正是翩翩姑娘,只是此刻双眉含愁,紧锁不开,双眼红肿,显然哭过,她那爱娇好闹的脸色早已无存,这时代之而起的是悲伤的蹙容。
翩翩看了竺天奇飞跃而下,急急上前,道:“这位少爷,看到了朱大叔么?”
竺天奇尚未答话,十毒状元陆藻也接着跃上岸来,翩翩眼珠一转,奔了上去,叫道:“陆先生,你也来了,你知道朱大叔下落吧?”
陆藻微笑道:“哟!你只记得朱天容,就不记得我陆某,该打,该打。”
翩翩平常最爱捉狭人,要是有谁和她斗,准会被她三寸不烂之舌,辨得毫无藏身之地,然而她此时那有心思和陆藻相斗,急道:“陆先生,快说啊!”陆藻故意调调翩翩胃口道:“叫我陆大叔,否则就不告诉你?”
翩翩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陆大叔,陆大爷,陆大侠,快告诉我。”
陆藻连笑道:“好了好了,我担受不起,咱们确没有看到朱天容的踪影。不过以朱天容绝高的功力,想来要生还并非难事。”
翩翩睁眼瞧着两人,心中想陆藻后面那两句话说得毫无把握,不过是借词安慰安慰自己而已。
她凝视大海,只有波涛的翻涌,而百余船只,连半个影儿都无,悲凄的泪水不禁又涌上美眸。
陆藻仰望那柳梢上的红巾,心中亦如为风拂乱的柳丝,脑中连闪过无数念头。
竺天奇看了飞舞红巾一眼,说道:“陆前辈,合咱们两人之力,在下想当可取下那方红巾。”
陆藻是聪明剔透的人物,竺天奇一提,不禁拍掌道:“哎哟,我怎的老往一个人身上想,这不是摆得很明么?除了两人齐心合力之外,凭一个之功,绝难一摘而取,兰君,陆某之智,差你三千里了。”
竺天奇笑道:“陆前辈其要说笑,在下是偶而想起罢了。”
陆藻道:“竺君预备停当事,陆某助你一臂之力。”
竺天奇正色道:“这块红巾我若取到手,屠龙匕咱们两人共同分享。”
陆藻却道:“陆某不要这屠龙匕了,竺君别误会,那十二金钗陆某亦不敢消受,三年前之创伤依旧烙在心头,如今想起,心中犹有惊悸,竺君,陆某倚老卖老说句话,那十二金钗竺君最好别惹,否则将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竺天奇双目看着陆藻道:“如此,陆前辈岂非白来一趟?”
陆藻一挥六香扇笑道:“此巾若是换上旁人欲夺,陆某非但不助其一臂之力,反要抽他一腿,哈哈,陆某此来,只为的是帮竺君达成愿望,取得屠龙匕,如今已将大功告成,陆某亦心满意足了。”
翩翩对他们的两人的对话,毫不在意,只是凝视海上,祈望着朱天容高大的身躯,亦能如两人踏波而来。
陆藻六香扇收拢袖中,对竺天奇道:“竺君,取巾吧。”
竺天奇一提气,飞上陆藻上翻的两掌,脚尖在陆藻的掌心一藉力。
同时感到陆藻掌心涌起一股潜劲,将自家身形往上一托,身子顿时如上空纸鸢一般,斜飞而上。
陆藻在底下一看,但见竺天奇双腿微屈,再一长身,右手轻巧而出,摘下红巾,半空中连打三个踉跄,落于地面。
陆藻目光一震道:“竺君,适才驭巾手法,轻灵美妙,用子对敌,当真对手无从闪避哩!”
竺天奇闻言,淡然一笑不语。
陆藻回头对翩翩道:“翩翩姑娘,咱们一道去找你家宫主吧。”
翩翩也不回头,摇了摇首道:“你们去吧,我要等朱大叔回来。”
陆藻正想说句话捉狭她,心中忽生不忍,暗道:“好个痴情姑娘。”
当下与竺天奇两人迳往仙姬宫正门走去,玉石阶前那檀香,依旧放出沁人心肺的香气,烟雾撩绕中,但见丰腴文静的歌歌正在阶前。
陆藻上前一礼,尚来打话,歌歌已开口道:“宫主已瞧见你们取得红巾了,现下于‘娇娃馆’相候,随我来。”
陆藻、竺天奇心中一惊,互相对望了一眼,随着歌歌姑娘走进震撼江湖,武林公子趋之若惊的仙姬宫内。
宫内千折万回,两人初时尚略记取路径,到得后来,重廊群檐,花草幽幽,迷离奇幻,已不知东西,盆花列列,清泉呜咽,柳叶拂窗,燕巢筑上,楼角交错,千瓦互叠,雄奇宏伟中,透出繁丽浮华。
来至一处池中红楼,歌歌让在一侧道:“请进。”
两人至此,就是虎穴龙潭,也必定一闯了,楼前一块棋匾,娟秀的写了“娇娃馆”三个字,檐下一排惊雀铜马,迎风而舞,相互交碰,发出一片清脆悦音。
两人踏步而入,鼻端猛闻一股浓香,但见玉椅之上,含月荡人的坐着,身披轻缕,雪肌隐约,混身之下,散放着一缕如兰似麝的异香。
陆藻心头一跳,不敢正视。
含月挑逗的笑道:“陆相公三年别来,雄风更盛,百余群豪中,陆相公夺得魁首,当是一代人杰。”
陆藻心中—寒,暗想若非一身武功尚未搁下,此刻早。己身入鱼腹,当下道:“夺得魁首的不是我,是这位兄弟。”
含月横眸一睇,竺天奇昂然不惧,直视于她,心中不觉略微一震,这对眼神正是在仙姬宫前,豪勇无畏的辉芒啊。
待她听得陆藻之言,心中一震,道:“豪气飞扬,果是一条好汉,你这小兄弟怎的却如此年轻,哟,我忘了,英雄出在年少啊。”
竺天奇不理她娇媚的浪语,从怀中取出岩岛上的贝壳和柳梢—卜的红巾,朗声道:“这魁首是陆前辈有意礼让,在下只好承当,现在姑娘所说之物,在下已俱拿到,那屠龙匕还请姑娘依言给与在下。”
含月伸手撩撩发丝,娇笑道:“你若单枪匹马,独力夺得,则我自该双手奉上,以践诺言,如今你受陆相公之助,并非无效。”
“你只要答我两道题目,屠龙匕立时奉给,若是只答对一题,或全答不出,并无屠龙匕,但仍可享十二金钗。”
竺天奇剑眉一挑,喝道:“那两道题目?”
含月笑道:“别急,别急,题目可不太好答,我第一道题目一说完,你必须马上作答,不得停顿,否则无效,第二道题可略微想一想,但我数到三时,即得答复,知道了吗?”
朱天容朗声道:“知道。”
陆藻不由手心汗珠渗出,心知含月所出之题,必定难上加难,尚要立即答复,如此岂非前功尽弃,想到此处,不由眼光发出绝望的神色来。
含月曲坐玉椅之上,轻轻道:“听好了,第一道题,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这曲天净沙中,中间的字是那一个?”
陆藻心中一震,暗道:“好奇好难的一道题。”
竺天奇等含月说完,立时接口道:“中间一字是‘无’。”
含月身形一震,暗道;“好厉害的青年人,这首天净沙一共二十八个字,分成一半,恰是一边十四字,中间并没有字的。”
当下道:“你如何能在这迅急的刹那想出中间无字来呢?”
竺天奇道:“此题原本难极,一首诗内,中间的一个字,除非是预先算好,否则决难猛然答出,但你吟的天净沙,恰是二十八个字,尾数为偶,即无中间之字。”
含月孤犀一露,笑道:“答对了。”
此三字一出,陆藻心头一松,但想到尚有第二道问题时,不禁又忧形于色。
含月道:“听着,第二道题——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快,柳丝长,玉驰难系,恨不信疏林挂住斜晖,马儿逆逆的行,车儿快快的随”
含月曼声而吟之时,陆藻额上已现汗珠,心中紧思含月所出之题,竺天奇能否从容答出?”
含月声音继续吟道:“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这一共有多少笔划?”
陆藻当堂一震,险险晕倒,暗道:“完了。”
竺天奇不动声色,双眼一转,已道:“这些字的笔划,是它两倍的一半。”
含月默不作声,伸手从几后取出一个锦盒来道:“你又答对了,这是屠龙匕。”
陆藻对竺天奇的机变才智,不禁大为赞服。
含月却娇声道:“陆和公,咱们可得比试一场,武林四大风云人物干么你的名头要压在我之上,艳姬武功难道比毒儒差么?”
陆藻喃喃道:“毒儒艳姬,庸医凶尼,风云人物,人物风云。”
含月道:“怎么?你甘愿认输?”
陆藻猛然挺胸道:“陆某既敢来此,还有什么惧怕。”
含月推椅而起道:“那么再赌一场,二十招之内我若不能使你败落,仙姬宫中美女任你带走一个,如果你败在我手下,那么请你留在宫内,一生永不行离此。”
陆藻不禁沉吟不语,含月蛇股的身躯逼前一步道:“不敢?”
竺天奇将锦盒收入怀中,踏步上前道:“陆前辈,容在下先斗她一斗。”
陆藻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行。”跟着从怀中亮出六香扇来,踏前一步,含劲待发。
含月面对着与自己齐名数十年的强敌,心中亦不敢待慢,不仅关系着两人一生英名,同时牵连到生死存亡。
十毒状元鬓发微动,猛然挥扇而攻,扇缘斜切含月柔腕脉门,扇骨直刺心窝,扇柄却已撞向咽喉。
这人身三大要害之处,极难一攻而全,但陆藻扇风飒然,一晃手下,三招连环,捷如闪电而出,含月任是中了一处,立得命丧当场。
竺天奇从没看过陆藻出手,此时但见他攻守之间,迅快辛辣,儒雅飘逸,不但攻得犀利,而且攻得潇洒,十毒状元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