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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了,顾容祯已经踏进了长信宫,离正殿不过几步远。
楚明秀趁着大家慌里慌张收拾的时候,快速的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不过随意的侍弄了几下,原本又乱又丑的样子一下就我见犹怜起来。
顺嫔可没注意这么多,她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手下哆嗦着想要捡起摔碎的瓷片,可抖了半天也没捡起一片。
顾容祯走进殿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地上蹲着一圈人,慌里慌张的捡东西,有的人手都划破了流着血还在不断地拾起地上的茶碗片。
“你们在做什么!”
顾容祯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又看到顺嫔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当即都不给顺嫔说话的机会,一脚就踹了过去。
顺嫔正对着那一地的瓷片,被顾容祯一踹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上面,顿时一阵痛呼,吓得周围的宫人纷纷退让,空出一块地来。
顺嫔在内间穿的薄,倒在地上之后,细碎的瓷片都透过衣衫扎进了肉里,密密麻麻的,有的已经渗出了血丝,浸在了素色的衣服上。
顾容祯被满堂惊恐的声音扰的心烦,用力一挥衣袖朝着旁边的人低吼道,“还不扶起来!”
旁边吓呆的宫婢这才战战兢兢上前扶住痛的不敢动的顺嫔,楚明秀也混在里面,趁着人多手杂,狠狠地掐了几把顺嫔的后背。
顺嫔本已经痛的晕乎乎的,楚明秀这一掐,她只觉得如针扎般痛得无法忍受,甩着胳膊大声呼痛,扶她的人一个不察便被甩开,脚下无力的顺嫔又重重摔回瓷片堆上,再一次扎了一遍。
顾容祯咬牙切齿,满心里都是失望,好不容易等顺嫔被拖下去,稍微能舒心一点的坐在椅子上,结果一抬眼就被端茶的楚明秀惊了一脸。
“你的脸?”顾容祯随口问了一句。
楚明秀眼皮一抬,知道机会来了,用手遮着红肿的侧脸目光闪烁,吞吞吐吐的,“是奴婢没做好,不怪顺嫔娘娘发脾气。”
做错了什么发脾气能把人打成这样?顾容祯目光有点复杂的看着楚明秀的袖口,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青红斑驳,看着就吓人。
“顺嫔经常打你?”
顾容祯端着茶,眉头紧锁,他当初看中顺嫔,就是因为那几分像傅妍君的脸,加上脾气柔顺,这才一路荣宠封了顺嫔,可如今看到的却是伤痕累累的宫婢,这让顾容祯无法忍受。
楚明秀眨巴眨巴眼睛,没一会儿眼眶就湿润了,鼻头也发红,但她还是闪烁其词,只说自己粗笨,不招顺嫔喜欢。
顾容祯狐疑的看了看四周的宫女,仔细看,还是看得出她们手上脖子上都有细小的伤口。
楚明秀暗笑,幸好顺嫔不够聪明,就连教训人都不知道往人看不见的地方打。
顺嫔在屏风后面收拾好了自己,心里焦急万分又惶恐不已,忍着痛苍白着脸走出来告罪,可这时候的顾容祯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了。
“原来顺嫔就是这样欺骗朕的么?”拉过楚明秀的胳膊,顾容祯冷笑,“这就是朕看中的恭顺,端庄的女人!哼!”
顺嫔看着楚明秀一副可怜的样子站在顾容祯身前,怎能不明白是被楚明秀落井下石了,也顾不上什么在皇帝面前保持形象,伸手就朝楚明秀抓去。
楚明秀也不傻,后退半步侧过身就往顾容祯身上扑,满面是惊恐害怕的表情,顾容祯反射性的搂住楚明秀,抬脚就蹬开了张牙舞爪扑过来的顺嫔。
顺嫔向后一倒,压住了跟过来要扶她的秋桐,秋桐用力咬住下唇,强忍着不敢叫出声来,顺嫔还在乱挥手臂,试图再次站起来,秋桐抓着顺嫔的肩膀,不让她靠近顾容祯。
“毒妇!竟敢弑君!”
其实顺嫔只是要抓楚明秀而已,远远够不上弑君,不过皇帝最大,自然顾容祯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顺嫔被顾容祯一吼,被怒火充满的头脑才清醒一点,刚刚还在空中挥舞的手臂顿时停下来,愤怒与哀伤交织在她的脸上,眼底都是茫然。
顾容祯一点都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怀里的楚明秀声音颤抖不住地投来求助的目光,顾容祯压下烦躁的情绪,起身绕开跪了一地的宫婢,搂着楚明秀就离开了长信宫。
长信宫发生的事不过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幸灾乐祸者有之,心生怜悯者有之,漠不关心者有之,然而这些人,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再提这件事,除了虞皇后。
顺嫔不能倒,虞皇后很清楚,顺嫔是横在顾容祯和傅妍君之间最大的矛盾,是比自己还要锋利的一根刺,只要顺嫔在后宫一天,傅妍君的心里就会堵上一天。
顾容祯何尝不知道,所以哪怕借口有些拙劣,他也要趁此机会把顺嫔从傅妍君的心里拔除。
虞皇后镇定地看着满面怒容的顾容祯,心底冷笑,半阖着眼沉着道,“近日母后说起后宫空虚子嗣不旺,所以臣妾想着之前搁置的选秀一事可以重新拾起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顾容祯隐在袖筒里手攥紧,额角青筋凸起,明显是在克制暴怒,后宫空虚子嗣不旺,那都是为了傅妍君!如今竟拿这件事来逼迫皇帝选秀,顾容祯看向虞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
不就是往后宫塞女人么?这宫里能塞的女人多得是!顾容祯有些随意的一指,点到了在帘外候着的楚明秀。
“她!就她!”顾容祯连名字都没有打听过,指着楚明秀就吩咐安德,“封个才人,就安排在……继续住在长信宫吧!”
楚明秀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个正着,激动地连谢恩都忘了,捂着嘴双目放光,还是虞皇后扫来一道厌恶的目光才让她回到现实。
第二天,阖宫都知道了楚明秀,坐着皇帝亲赐的软轿,八面威风回了长信宫,指使着内府局挑来的宫人手脚麻利的收拾出了干净的东偏殿,不打一声招呼住了进去。
在正殿休养的顺嫔,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苏合香
最近毓秀宫的人来华阳宫很勤快,隔上两天昕嫔和安才人就会找借口邀上傅妍君这里走走那里逛逛。
如兰很警惕地跟在后面,不过一个月下来什么也没发生,傅妍君除了有一点睡不好以外,到没有其他不适。
傅妍君不喜欢药膳,太医就开了一个安息香的方子,让如兰调了点在殿内,如兰仔细询问查验保证这香没问题之后,才小心翼翼在室内点上。
用了安息香,傅妍君确实睡得安稳多了。
傅妍君怀/孕这段时间,宫里也大大小小出了几次风/波。德妃宫里一个小太监在乐阳公主的吃食里下毒未遂,又想刺杀公主,结果不成功自尽了。薛才人清晨给皇后请安呕了两下,说自己有孕,虞皇后一查发现是假的,直接打发废到冷宫去了。
这些事情经过昕嫔和安才人的口传到了傅妍君的耳朵里,不过傅妍君正在烦忧傅庭修拒绝亲事,没有空去细想这些在后宫都掀不起风浪的事。
如兰倒是细心去问了问,不过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后也放弃了,与其想这些,她倒是更担心顾容祯最近来华阳宫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日午睡之后,傅妍君有些慵懒的靠在榻上,让如兰按着额角,旁边的案几上燃着安息香。
“今日的香,味道有点不同啊,不过效果也很好,”傅妍君深吸一口气,面色舒缓。
如兰浅笑着回道,“之前的香料用完了,奴婢让秀珠去领了新的。”
“嗯——”傅妍君懒懒的接过宫婢端来的茶,端茶的便是秀珠了。
秀珠是新拨来华阳宫的,如兰见她机灵,就提拔她做了侍奉茶水的二等宫女。
秀珠送了茶,站在一旁噘/着嘴,“娘娘不知道,奴婢在内府局看了一出好戏呢。”
傅妍君抬起眼有了兴趣,示意秀珠说下去。
“奴婢去领香的时候,就看见盼夏姑姑在和楚才人的宫女吵架呢,”秀珠绘声绘色的形容当时吵架的画面,“好像是在争什么香料……叫百和香!”
盼夏是安才人宫里的掌事姑姑,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更何况遇上的又是突然得宠的楚明秀的宫女。
如兰摇头不相信,“百和香最为平常,怎么会为此相争?”
秀珠挠挠脖子,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反正听内府局的主事说,这个月各宫来要百和香的特别多。”
傅妍君换了个姿势,如兰顺势垂下手臂,给她捶腿,“不过是看我用香嫉妒罢了,宫里除了百和香不限用度外,其他的香料都限制得紧,要百和香的自然就多了。”
如兰不怎么懂香料,她想着那天去瞧瞧这百和香的玄机。
外头守门的宫人撩了帘子进来禀报,说是昕嫔又来了,傅妍君手背搭在额头上,一脸不想见的样子。
“娘娘若是不想见,奴婢去回了昕嫔。”如兰也不想傅妍君跟去,每次和昕嫔安才人走一圈,傅妍君总是不舒服,若不是最后都什么事也没有,如兰都怀疑他们是想让傅妍君累到小产。
傅妍君摆了摆手,“算了,正好躺累了出去走走。”
一靠近穿的艳/丽的昕嫔,如兰就注意到了周围的空气香的浓烈,大约是刚刚才听秀珠讲到香料的事,所以她格外注意了些。
昕嫔拉着傅妍君御花园里逛,这块地儿日日逛,如兰闭着眼都能走一遍了。
主子东拉西扯的在前面聊天,如兰堆着笑脸悄声从昕嫔的宫女身上套话。
“不知道姐姐给昕嫔娘娘身上熏的是什么香?”
昕嫔的宫女叫元香,长着一张娃娃脸,听到如兰主动询问,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其实就是百和香啦,不过娘娘自己好像加了什么,具体的我们这些个奴婢也不知道。”
如兰眼色暗了暗,又是百和香,这个香又不名贵怎么阖宫都要?
各宫里都有百和香,太医也说这香没有大碍,可如兰总觉得不对劲,她想问问时常入宫请安的卫凝,可最近几日卫凝似乎在躲着自己。
如兰偷偷翻过书,不过以她的脑子根本看不懂书里写的文言文。
最近傅妍君又开始害喜了,每日都吐得厉害,面色惨白如纸,脚步虚浮,皇帝看着就暴躁,整个后宫也都跟着紧张。
卫凝被皇帝急召入了宫,给傅妍君把了脉,发现隐约有滑胎的迹象,可是华阳宫上下都保证,一直是精心侍奉宸嫔,绝没有做什么残害皇嗣的事情。
卫凝把其他人都遣了出去,有点不放心又有点不情愿的问如兰,“那张百子图插屏,你看出什么了么?”
如兰往那插屏上望去,做工精巧,绘制精心,寓意美好,虽然有淡淡的香气但已检查过是丁香,对身体并无害处。
“我在娘娘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香气,这香气并不是你说的安息香。”
“应该是从其他娘娘那里沾染来的香气吧,”如兰把最近傅妍君去的地方做的事都回想了一遍,“可能是百和香的味道。”
“百和香……”卫凝语气缓慢,似在思考什么,“百和香里应该有沉水香、青木香、麝香……”
“麝香!”如兰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叫起来,还好及时压住了声音,“难道是麝香的原因?”
卫凝算了算,摇摇头,“不对,光是这样分量的麝香并不足以让宸嫔娘娘小产的。”
卫凝又揭开正在燃着的铜制香炉,突然脸色一变,“不对,这不是安息香!这是苏合香!”
苏合香?
卫凝皱着眉,又细细问了身上有百和香气味的妃嫔,来华阳宫的频率,如兰算了算,这个月来昕嫔找了傅妍君六次,安才人八次,淑妃那儿去了两回,皇后倒是免了傅妍君晨昏定省,但是傅妍君怕落下话柄还是坚持日日都去。
卫凝一脸严肃,三两下熄灭了香炉里的香料,转身对如兰说道,“苏合香味略苦辣而香,与安息香相似,一般难以分辨,那些百和香里也有苏合香!”
“苏合香有什么问题?”如兰看着卫凝的脸色也有点紧张。
卫凝叹口气,“苏合香里就有麝香。这样算起来,宸嫔娘娘确实是吸入了大量的麝香才差点滑胎的。”
如兰安抚着快速跳动的小心脏,她觉得自己似乎想得有点明白了,昕嫔和安才人突然大量使用百和香其实是要用里面的苏合香,时不时就来找傅妍君出门也是为了让她多吸入麝香吧。
如兰打了个寒颤,以防万一,她又问了问卫凝其他一些需要注意的香料,这些东西在贤妃给的单子涉猎不多,大约贤妃也不清楚这些细节,只知道不要有麝香就好。
“还有一种紫述香,又叫麝香草,要谨记不可让娘娘接触。”
如兰一一记下,准备把华阳宫上下都翻一遍,坚决不准出现这种香料。
“你最好小心些,华阳宫里说不定有别宫的人,”卫凝指了指那香炉。
如兰点点头,又在心里记下一笔。
解决了傅妍君的事,卫凝看着如兰不由得就想起傅庭修说的话,她一度怀疑傅庭修喜欢的就是如兰,可仔细想想如兰只是一个宫女,傅庭修与如兰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怎么可能就喜欢上了呢?
“我接下来可能没有空进宫了,”卫凝看似轻松地挑起话题,如兰随口接上问了句原因,卫凝摸着桌边说道,“傅家与卫家结亲在即,我要在家里绣嫁衣了。”
如兰眼珠子一转,想到傅庭修说的协议,微微仰头看向卫凝,目光哀伤,语气里带上点失落,“是么?那恭喜卫小姐了。”
卫凝看着如兰的脸色,心一沉,无精打采的随便聊了几句,就找借口去给皇帝复命,匆匆离开了。
如兰自顾自的耸耸肩,继续做手里的活儿,安神汤保胎药,这些东西傅妍君都不放心,统统都交给了如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