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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当初张顺登基之日,赵鱼头千里迢迢送来传国玉玺,结果张顺对此并不甚在意,反倒宣传“天下百姓方是传国玺”的理念,这让极为敏锐的宋献策发现了端倪。
有句话叫做“马上打天下,但是不能马上治天下”,同样张顺可用依靠“怪神乱力”打天下,当然也不能依靠“怪神乱力”治天下。
那宋献策、赵鱼头二人虽然不知道张顺一心要摈除封建迷信,推崇科学理性,但是仔细观察张顺作为,同样也得出了自己这一套想法不被张顺看好的结论。
故而,这两人在参加完登基大典以后,在京师又徘徊了近一个月,便在一场私人宴会中提出了“告老还乡”。
张顺虽然并不知道两人的心思,但是知恩图报之事他还是知道的。
故而,他苦苦挽留二人,希望他们能够继续“发挥余热”。
奈何这二人自认已经“看透”了张顺,便执意要返回洛阳,“安度晚年”。
张顺无法,只得赐了金银财物并护卫若干,发放两人离去。
好巧不巧,就在宋献策、赵鱼头离开的同时,作为张顺制造兵刃器械的王徵,这个时候却急急忙忙赶回到京中。
原因无他,而是以龙华民为首的,包括罗雅谷、邓玉函、汤若望等人在内的传教士,在当初“劝进”之际,夹带私货,企图让教皇为张顺加冕,引起了张顺的厌恶。
故而张顺登基以后,对这一帮子传教士横竖看不过眼。
这四人自知恶了张顺,生怕他再搞起“教案”来,连忙延请王徵入京,企图用他来缓和两者之间的关系。
且不说这几人如何心思,且说那王徵见过了张慎言以后,于是两人一道进了城内。
那王徵顾不得找地方住下,连忙急急忙忙前去求见了张顺。
“王徵?他怎么来了?”当张顺接到王徵的帖子以后,不由颇有几分讶然道。
“陛下,怕不是和那几个远西人有关!”高启潜闻言笑着提醒了一句。
他曾担任过辽东监军,并总督过辽东兵马,自然和这些传教士、“西法党”也有一定的接触,故而对他们的心思再明白不过。
“哦,我倒忘了这个!”张顺恍然大悟,不由微微一笑。
其实,他对这些欧洲传教士的态度也极为复杂。
一方面,他发现本土学者的水平似乎也不错,忍不住大力重用。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是西方率先开启了大航海时代,然后在此基础上形成了著名的“文艺复兴”。
如果自己闭门造车,恐怕和前世闭关锁国的满清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一方面他对传教士传教的行为又极度反感,另一方面又想学习这些传教士带来的西方科学、技术、绘画等先进的知识,一时间心里十分纠结。
“好吧,让他进来吧!”张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旨道。
王徵这个人虽然比不得文臣武将,但是在张顺麾下的身份地位也非同一般。
一则他算是中国本土学者,但是与此同时他本人却是极为虔诚的教徒。
二则王徵先前投靠了自己,为自己制作了许多器械、武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意一棒子打死。
第718章历法之争(上)
“哎呀,王先生,你怎么来了?”张顺一脸讶然地看着王徵道,“快,快快赐座!”
“惊闻陛下登极大宝,故而前来贺之!”王徵闻言一愣,连忙回答道。
原来像他这般官吏,非有旨意不能擅离岗位,更不能擅自入京。
虽然他仗着张顺的旧情,不是很担心张顺处罚自个,但是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挑战这个规矩。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不由继续道:“凡新朝立,必易服色,改正朔。”
“今服色如何,本不当我言之,唯有正朔一项,还请陛下早下决断才是!”
所谓“易服色”,就是改变官服和军服的颜色。
比如秦朝尚黑,朝服、军服多为玄色;明朝尚赤,官袍、军服多为赤色。
如今大虞新立,应土德而生,以黄色为正宗。
然而,由于自唐代以来,黄色为黄帝专用色。
故而,张顺特意下旨规定赭黄色作为帝王专用色,其他金黄色、杏黄色、淡黄色等颜色不在禁止之内。
但是由于明代服饰存量庞大,黄色又较为难得,故而大多数官吏只是在原有的官袍基础上,绣上一些黄色的花纹,以示区别。
不过,在张顺的强烈要求之下,工部几经实验,可采用较为廉价的黄柏根、黄芹、槐子、槐花进行印染,可得土黄色粗布,倒也可以满足戎服之用。
所谓“改正朔者”,“正谓年始,朔谓月初,言王者得政,示从我始,改故用新。”
也就是说改变年和月的开始时间,比如夏朝以正月为正,以“天明为朔”;而商朝则以“十二月为正,鸡鸣为朔”;周朝则以“十一月为正,半夜为朔”。
故而《史记》记载,夏朝用“夏正”、商朝用“殷正”、周朝用“周正”。
不过,这种改来改去的法子太麻烦了,又容易影响农业生产。
故而自汉武帝再次以“夏正”为正以后,历朝历代往往以颁布新历法,作为“改正朔”的象征。
当然,由于重新制定历法,不仅工程浩大,而且耗时较长,有些朝代又使了一个取巧的法子,那就是把前朝历法改个名字,继续颁行。
比如明朝的朱元璋就把元朝的《授时历》改为《大统历》,继续使用。
如今张顺刚刚即位,不过粗略的了解了一些历法的知识。
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是继续把旧历法换个名使用,还是重新制定一部历法,故而这王徵来的倒是时候。
“哦?先生如何以为?”张顺心想你既然提出这个问题,想必心中已有定策。
“先前传教士龙华民等人所呈《新法历书》,俱用西洋之法,更胜我等百倍。”王徵不由笑道。
“其间多有不服者,经过数次验算,新法皆‘与天密合’……”
“等等,等等,你是不是以为朕既看不懂历法,又不好查验当初的档案记录!”就在王徵滔滔不绝的自卖自夸之际,张顺突然开口打断道。
“啊?”王徵闻言一愣,顿时不由面红耳赤,羞愧的无地自容。
原来传教士和王徵所谓的《新法历书》,就是崇祯年间制定的《崇祯历书》。
这《崇祯历书》内容极其庞大,一共包括四十六种著作,长达一百三十七卷,主要内容包括:法原、法数、法算、法器、会通五部份内容。
其中法原,是讲述相关的天文理论,一共有四十卷;法数,是制定的天文数学用表;法算,则是推算天文历法所用的数学方法;法器,则是讲述相应的天文仪器;而会通则是东西方单位换算表。
除此之外,还包括《治历缘起》和《古今交食考》,讲述制定历法的经过,以及在制定过程中如何“碾压”钦天监和东局的故事。
当初,张顺刚刚收到《新法历书》之初,乍读之下,也不由感慨西方科技之发达,中华传统学者之鄙陋、愚昧。
然而,不意当初传教士上劝进表之际,却被崇祯的妃子田秀英一语道破虚实。
当时,张顺忙于登基之事,无暇分辨。
待到诸事已毕,他这才着人调出当初钦天监、东局、西局三方较量的原始档案以及崇祯的朱批、圣旨,这才发现传教士不仅偷偷篡改了自己推算的结果,更是篡改了三者之间的胜负。
原来自从崇祯登基以后,徐光启入朝,就一直鼓吹、推动西历之事。
只是如此以来,却惹恼了两个人。
一个是钦天监监正戈承科,另外一个是民间学者魏文魁。
其中这戈氏族人多又习“司天”业者,例在钦天监供职。
也就是说这戈承科学的是家传天文历法,其主要观点算法来自于《大统历》,也就是元代的《授时历》。
而后面一个魏文魁更不得了,在外人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一个“民科”。
他不但师承不明,更是一心专研宋代邵雍所著的《皇极经世书》。
实话实说,这个一听起来就不靠谱。
什么《皇极经世书》,连后世教科书上提都没提过,一看就是野路子。
而当张顺命人把这本书找出来的时候,更加确信了自己的观点。
原来这《皇极经世书》是一本讲究易理、河图洛书之类的玩意儿,一看就像是宋献策之流。
你看他有一点靠谱的样子吗?
一点都没有!
然而,就这样一个“腐朽的官僚”,外加一个“野路子出身的民科”,在“昏君”崇祯协调下,一共分为三局,相互打擂台。
他们分别是以戈承科为首的钦天监,以魏文魁为首的东局,和以徐光启为首,传教士为辅的西局。
本来张顺怎么看,都觉得后者赢面极大。
然而,三方先后在崇祯二年、崇祯四年、崇祯七年以及崇祯八年等几年,包括在日食、月食以及对月亮、木星和水星的推算中,以徐光启为首的西局误差较大,甚至出现过较大的错误,以至于连战连败,灰头灰脑。
科学嘛,胜败乃兵家常事,倒也没有什么。
但是,张顺万万没想到这一伙人竟如此无耻。
不仅修改推算结果,还颠倒黑白,攻讦中国传统历法。
这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719章历法之争(中)
话说王徵的谎言被张顺一语道破,顿时羞的无地自容。
不过,待其心神稳定以后,仍说什么“远西距我不啻万里,其中数表,换算不全”、“其度量衡不与我中国同,换算有误”云云。
张顺对于这个太熟了,当年自己作业没写完被老师查着的时候,也是这般借口。
不过,他并不打算戳穿王徵。
一则,在张顺前世“西法”能够发展壮大,一举碾压其他文明,自然有其长处。
二则,科学必然会因为交流而发展,因为闭关锁国而落后。
张顺还没有自大到仅凭自己有人之力,引领全世界进入新时代。
三则,张顺还打算趁机摸一摸底儿,弄清楚这个时代的中国究竟有哪些地方比较落后,哪些地方比较先进,便于作为自己制定下一步的政策的参考。
想到此处,他不由笑道:“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终究不是个法子。”
“这样吧,我先给你们一点时间,你们准备一下自己相关学说的内容,让我听听究竟哪个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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