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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象升不疑有他,还道他是被义军活捉了。
洪成畴一听卢象升提及此事,就有点不乐意了。
他不由反讽道:“那也没有见你能够在贼人之中杀个七进七出?反倒让一个婆娘用渔网捉了,嘿,好大一条鲈鱼!”
卢象升一下子被洪成畴噎了个半死,面皮都涨红了。他不由想采取武力解决问题,结果吃过亏的洪成畴早避的远远的。
卢象升见实在无法出气,只好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搁那撅几根稻草,笑眯眯地喊道:“洪督师,咱俩手谈一局?”
“滚滚滚!”洪成畴摆了摆手,岂能吃他那一套?
他不屑道:“就你那点伎俩,能哄得了谁?哪次不是手谈变手搏?我又不是傻子,还能继续上你的当不成?”
原来这卢象升的棋艺倒和吕维祺不分伯仲,但是换了洪成畴以后,就输多赢少了。
卢象升本来胜负心就重,输急了眼,不由一把拨乱了棋盘。
洪成畴胜利在望,见他耍无赖,难免讽刺两句,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卢象升听不过去了,亦难免一把把他抓过来,饱一顿老拳。
按理说两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不应该如此不知自重。奈何欺负人的感觉太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难免找点乐子。
洪成畴自知自己势单力薄,斗不过对面三人,只好躲得远远的不理这个无赖。
只是双方沉默了半晌,洪成畴又在牢里憋得难受,不由主动开口道:“老卢啊,你说这顺……贼酋是何居心?”
“他把我们俩抓起来,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关在这里作甚?”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忘了也不一定。”卢象升也不“计较前嫌”,随口猜测道。
“那不可能!”五省总督洪成畴摇了摇头,断言道,“你我二人何等身份?乃是朝廷柱石,大明庭柱!若无我二人,大明坍塌大半矣,乱臣贼子不会不知晓你我的重要性!”
“得了吧!我麾下才一两千兵,你麾下人多点,也不过四五万兵。大明的柱子要这么细,早没了!”卢象升自嘲道。
“也是,如此说来朝廷还有一战之力!”五省总督洪成畴断言道,“只是如此一来,顺贼势大难制,朝野上下头疼矣!”
像这种论政本来就是士大夫是爱好之一,更可以凭此表达自己的志向和见识,素来为文人墨客所爱。
卢象升见洪成畴专心讨论时政,也不再找茬,认认真真思索了片刻以后,应道:“顺贼有一忧,朝廷亦有一忧,皆因其欲为坐寇而起。”
“顺贼成了坐寇,自然无法到处流窜,易为官兵剿灭,此顺贼之忧也;然而,一旦顺贼和河南府士绅勾结一处,我恐怕其根深难制,必为天下患!”
“勾结?怎么勾结!”洪成畴冷笑道,“你是指把士绅的头砸烂,妻女辱了,贵重物品抢光的勾结吗?”
他和“秦寇”接触比较多,对此破不以为然。
卢象升在郧阳也和这帮子“秦寇”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德行。他不由摇了摇头道:“诸寇之中,顺贼最为奸猾。之前河南名士吕维祺也曾被关了进来,我亲耳听到那厮和吕贼勾兑。他准备以释放吕贼儿子为条件,让吕贼劝说河南府士绅加入贼寇。”
“他怎么敢?”五省总督洪成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什么不敢的?”卢象升摇了摇头道,“洪督师,莫要整日逞强斗狠,有时间也要多关心关心经世济民的学问!”
倪嘛,洪成畴闻言差点就要骂出来。
卢象升的政治主张他是知道的,就是要求向富户、地主征税。这特么不是开玩笑,你见过哪个人没事砍自己一刀的?
藩王、士绅、官僚和边军都是朝廷的支柱,你能砍得动哪一个?
洪成畴要比卢象升聪明多了,他才不管赋税从哪里来。只要不短他洪成畴的,不短他麾下的士卒,他就能打胜仗,就能加官晋爵。
洪成畴不由摇了摇头道:“洪某但知兵耳,不闻其他。”
“所以一战为贼所擒?”卢象升问言,不由揭他老底道。
洪成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给激怒了,不由反问道:“那你这个郧阳巡抚又好到哪里去呢?”
“我麾下只有标兵五百,毛兵六百,为贼所破,也属寻常!”卢象升不由反驳道。
“那……”五省总督洪成畴还想给自己辩解一番,只是话到嘴边,却发现强行嘴硬,也没得意思。
他不由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也算说得没错,咱们两个都不成,估计其他人就更不成了。”
“此战之败,首罪在我。朝廷四万大军,一朝尽丧,我恐怕陕西不得安息矣!”
“以我猜测,这一次顺贼定然会挥师入陕,也不知何人能制之也!”
卢象升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道:“其实南阳府也空虚,一旦顺贼南下,也好不了多少。至于大明究竟如何,只有听天由命了。我两个囹圄之人,实在无能为力矣!”
第26章铁骑踏阵
身险囹圄的卢象升和洪成畴还在探讨义军的战略,却没想到义军早已经又与官兵交上了手。
密县距离许州一百四十里,距离开封一百八十里。
按照明军正常行军速度,骑兵至少需要两日,步卒需要三日。
所以李际遇攻占密县以后,虽然已经安排了防御工作,但是重视度明显不够。
密县丢失的消息被逃兵一天就传了回去,当天祖宽的辽东铁骑便携三日之粮出发,第二天下午便赶到了密县。
从李际遇占领密县算起,总共用了两日多的功夫,官兵就杀了回来。
当时李际遇麾下的司长姬之英刚喝了不少酒,有几分醉醺醺的。
他们几个人不仅仅李际遇有点畏惧张顺,其实姬之英等人也对他又恨又惧。
禹州任辰死了,脑袋就被系在禹州南门口;镇南将军周如立也死了,脑袋被系在禹州北面。
西北风一吹,这两个圆滚滚的物件就来回飘荡,警示着来往心怀异志的路人。
同样是造反,有的人尸骨早凉了,有的人却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同人不同命,足见张顺的可怕。
直到后来王升、周鼎、申靖邦和姬之英他们再知道,在他们眼中如同恶鬼再世的左良玉,不过是张顺手下败将罢了。
他不但数次将他打的大败,还给他取了一个“右顽石”的侮辱性外号,这让众人更是惧他三分。
所以,虽然他们四人暗搓搓的劝说李际遇自立。其实真到那一刻,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肯定就跟着李际遇混。
显然李际遇也知道这一点,每次四人提及此事的时候,基本上都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只是李际遇惧他,就把自己打发出来巡逻,姬之英多少有些怨气。
出得城来,寒风一吹,刚刚从温暖的衙门出来的姬之英不由打了个哆嗦。
他不由骂道:“什么鸟天气,都要出正月了,怎么还是这么冷?”
“司长,那我们还去不去?”麾下士卒见姬之英抱怨,不由眼睛一亮,连忙问询道。
“去,当然去!”姬之英瞪了一眼,骂道,“都踏酿的别想偷懒耍滑。”
“要不是我们哥几个识得这密县的豪杰,岂能轻易夺下此城?”
“好容易拿到手了,哪怕装个样子,因为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姬之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翻身上马,驱赶着众人巡逻起来。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责任心,实在是李际遇这厮也是个狠人。好好的千年古刹都能被他血洗一番,姬之英也有点怵他。
众人刚刚离了密县城不远,突然感到大地震动了起来。
士卒不明所以,不由乱糟糟地喊道:“地龙翻身了,土地爷发怒了!”
“喊什么喊!”姬之英不由呵斥道,“天王老爷来老子也不怕,怕什么鸟地龙、土地爷?”
姬之英正呼喊着,突然听到沉闷的“得得”声传来,好像有人用鼓锤敲击他是心脏一般。
姬之英心里一紧,连忙扭头看去,只见才东南方向影影绰绰出现了一片黑影。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黑影竟是一大队骑兵。
姬之英心中一个咯噔,连忙张口大喊的:“是骑兵,快快列阵!”
昔日左良玉麾下骑兵的凶残又浮现在他的面前。
姬之英犹记得当初左良玉骑兵驱赶着众人的场景,如同驱赶着牛羊一般。
乱糟糟的步卒面庞上充满了惊恐,无助又可怜。被背后如同狼群一样的骑兵时不时扑了上下,撕下去一片生命。
如今那无助的羊群换成了自己,姬之英不由颤栗起来。
当发现有大队骑兵靠近的时候,他麾下的士卒也好不到哪里去,闻言竟然混乱了起来。
很显然,他们也想起了昔日被左良玉骑兵支配的恐惧。
好在姬之英本也是一方豪杰,麾下人马多是他家丁庄户,受他威压已久。
吃他呵斥以后,才自觉不自觉的列其阵来。
五百余人匆匆忙忙的列了一个小型空心方阵。一面列了一百人,中间藏了一百人作为预备队。
姬之英的想法很简单,两条腿跑是跑不过对面四条腿的,为今之计唯有死守一处,等待城里派人前来救援。
随着如墙而进的骑兵越来越近,姬之英的绝望感越来越强。密密麻麻的骑兵越来越近,将他这一司人马围的密不透风。
这不是五百骑,也不是一千骑,至少有两千骑左右。不要说目前自己被敌骑包围了,对方就是堆人头也能堆死自己了。
地动山摇一般到来的辽东铁骑,围着瑟瑟发抖的“小绵羊”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祖宽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冷着脸一挥手,直接下令道:“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随着祖宽军令一下,官兵阵中分出四支骑兵,分别围绕着姬之英的方阵旋转起来。
他们一边怪叫着,一边向义军方阵里发射矢丸。义军亦仓皇失措的用火铳进行还击。
官兵见义军火铳发射完毕,不由调转马头,突然向义军袭来。
义军猝不及防,不由慌忙弃了火铳,抓起长枪刀盾进行抵御。却不料官兵虚晃一枪,笑哈哈的又闪了出去。
如是再三,眼见义军被折腾的心神俱疲。祖宽一声令下,官兵骑兵顿时再度分为四队,直接从方阵四角撞了进来。
虽然义军稍作迟疑就把长枪架了起来,仍然抵不住官兵连人代马的撞击。
义军一时间人仰马翻,连续被官兵撞开了三层防御的步卒。
不待姬之英反应过来,这些身着精良铠甲的骑士调转马头便走。
等到这一波骑兵刚刚离去,第二波奔驰到极速的骑兵再度从同样的位置撞了进来。
生命如同脆弱的瓷器一般,再度被撞烂了一片。鲜血想不要钱似的,飞撒的到处都是。
完了,全完了!姬之英万万没想到他自认精锐的步卒,在官兵骑兵的铁蹄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完全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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