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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才还击了两轮,义军一看情况不好,连忙移动阵型进行躲避。
洪承畴远远看了,不由一拍脑门,暗骂一声:蠢材,炮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如何没想到此事!
好在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洪承畴也连忙下令官兵移动阵型,躲避火炮。
只是洪承畴万万没想到,义军火炮无论架设还是移动,皆快于官兵的火炮。
原来义军每门炮皆有十匹马、十个炮手伺候,又有轻便的炮架和现成的弹药车跟随。
而官兵一门大将军炮只配备五名炮手,炮架又是不便利的四轮小轮炮架。火炮拖拽牲畜更是牛马驴等牲口胡乱用着,哪里比得上义军条例分明,各司其职?几轮较量下令,官兵仍然处于被动挨打地位。
柴时华和王承恩顶不住了,只好向洪承畴汇报。洪承畴没有办法,只好又调护在官兵右阵的陕西总兵左光先前去轮换。
一来二去,官兵疲惫不堪,士气低落。藏于义军阵后的萧擒虎的猛虎营觑得机会,便偷偷从紫微星堡背后绕过去。
俗话说:柿子捡软的捏。义军但等柴时华被轮换下来,萧擒虎便带着猛虎营直扑过去。特别是萧擒虎麾下的贺一龙最为胆大,他亲自带领着麾下六百名骑兵直突官兵中军柴时华所在。
柴时华这两天刚刚被洪承畴脊杖二十,伤势未愈,再加上多少与战不利,更是神情萎靡。不意义军突然神兵天降,厮杀过来,柴时华不由脸色大变,连忙便欲夺马而逃。
幸好左右亲兵都是父亲柴国柱和哥哥柴时秀麾下精锐,知晓其中利害。他们连忙一手抓着了柴时华的缰绳,高声喝道:“将军若走,必然全军大溃,罪不容诛。即便这四条腿跑的再快,到时候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若是死命苦战,由我等护着,亦有一线生机!”
好在柴时华也是名将之后,颇有几分担当。虽然惊慌失措,差点酿成大错,好歹反应了过来,他连忙应道:“我翻身上马非为逃也,欲与诸公一同死战耳!”
说时迟,那时快。贺一龙手持一条铁枪,如同一条蛟龙一般,只杀入官兵阵内,如入无人之境。
官兵本就疲惫、气沮,哪里是他这一队生力军的对手?那柴时华连忙带领左右亲卫冲了上去,大声喝道:“好个贼子休走,且和我较量较量!”
这贺一龙本就骁勇之人,哪怕遭遇到曹变蛟都不曾怂,何曾惧他?
两人一交手,那柴时华本就有伤在身,哪里抵挡得住?原来他自认自己骁勇仅次于其父兄柴国柱、柴时秀,不曾想这贺一龙悍不畏死,更胜一筹。
甘肃总兵柴时华胆怯,连忙招来亲卫及附近兵马将贺一龙围住,誓要取他小命。
贺一龙一杆枪,一匹马,来往驰骋,如入无人之地,柴时华翻来覆去不能制。
五省总督洪承畴远远望去,不由惊道:“想必此人便是曹文诏,不意其悍勇至此也!”
左右幕僚闻言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纠正道:“曹文诏犹在左光先、王承恩当面,此乃贼人‘革里眼’贺一龙也!”
洪承畴一愣,不由感慨道:“天下英雄何其多,奈何多从贼耶!”
话说经过贺一龙这番搅和,萧擒虎携任继荣、吴先、治世王及时赶到,柴时华麾下人马不由大溃。
贺一龙见状连忙率领骑兵突破重重包围,来到地道口附近。只见黑漆漆一个大洞,有丈余宽窄,亦不知深浅几何。
情况紧急,贺一龙也顾不了许多,连忙让士卒取下药包数十个绑在一起,点燃了引线,直接抛了下去。
这药包本是张顺根据后世“炸药包”的构想出来的玩意儿。奈何黑火药威力不足,无法炸开坚固的建筑。
张顺干脆让士卒十斤一个,包成药包,专供特殊任务使用。这一次贺一龙带了十几个,一起点燃了。不多时地上响起一声沉闷的巨大响声,大地颤抖了片刻,只听见“轰隆”一声,地道口附近坍塌了数杖。
贺一龙和其他骑兵不由相顾失色,心中暗道侥幸。若非众人没有站在地道通往的方向,这一次就要跌下去了。
这时候,洪承畴早派参将白广恩、贺人龙前来救援,义军见任务已经完成,随即鸣金退兵。
等到众人赶来,见地道口已经坍塌,连忙命令士卒赶快开挖。可是依照这时代的效率,哪里还来得及?
好容易挖开地道口,众人进入一看,只见原本挖掘地道的士卒和运输泥土之人,合计有数百之多。皆面色青紫的蜷缩在地上,早已经闷死在里面了。
第266章棋盘之外
双方又僵持了数日,官兵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这地道挖到紫微星堡城下。官兵正待打开地道,冲杀进去,一举攻破这伤心之地。
谁曾想,不等官兵开挖,只听见一阵“沙沙”声响起,随即面前的泥土往后一阵翻滚,原本尚需要挖开的地道通道瞬间打开了。
官兵见之大喜,连忙持着刀盾就要冲上去厮杀。却不料,一根圆柱状的陶制管道露了出来。随即,滚滚的烟雾带着刺鼻的气味源源不断涌了过来,把众人准备冲上去的众人,呛的鼻涕俱下咳嗽不断。
众人一愣,这地下哪里来的烟雾?有人还要上前厮杀,便摸索着陶制管道上前,却只觉得双手一疼,原来早被塞门刀车堵死了去处。
众人暗道不好,连忙连滚带爬就要逃跑。可是这长长的地道,哪里能够那么快逃得出去呢?
众人刚跑了十余步,只觉得呼吸不畅,腿脚一软便瘫在了地上。然后肺部好像被无形的东西拼命地挤压着,众人像离开了水面的鱼儿一般,张开嘴无助的一张一合,似乎要啃些什么东西,却什么也啃不到。不多时,整整一条地道的精锐士卒,竟然又死了七七八八。
原来张三百依照计策,命士卒听出了官兵地道所在。于是他便命令士卒把预先准备好的陶制管道埋入官兵地道过来的方向,然后在陶管的这一头砌制了灶台,又备下了皮制风箱数个。
等到“地听”听出了官兵地道快要接近的时候,便让三五个士卒手持了一根长杆铁锹推倒了双方地道的间隔。然后,又把备好的塞门刀车把通道堵死,让烧灶的士卒一边点火一边拼命的鼓动风箱。
这灶台里点燃以后,所用柴草皆淋湿了,便能够产生大量的烟雾。为了防止敌人狗急跳墙,甚至还故意添加了一些花椒、茱萸等辛辣之物进去。
官兵猝不及防,除了个别位于地道出口附近的以外,其他人果然都被熏死在地道之中。
当五省总督洪承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两眼一黑,差点也要窒息死亡。
自古以来,由于武器的限制,攻城都难于野战。可是,再难也没有难成这个样子啊。仅仅这两次地道事故,官兵便损失了三四百人,几乎相当于一场中等规模的败仗了。
洪承畴强忍着不适,让亲卫打了些凉水。他捧了一捧,扑在脸上,冰了冰自己焦躁的脸庞。洪承畴终于无可奈何的认识到:这个洛阳城似乎没有那么好打!
常见的红夷大炮轰塌城墙,掘穴挖塌城墙或者突入城内,这些手段都不好使了。怎么办?
“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洪承畴一边下意识的背诵着《孙子兵法》,一边思索着解决之道。沉吟了半晌,洪承畴眉毛一挑,下令道:“传令郧阳巡抚卢象升,明天从南阳府北上汝州,准备与我一同夹击洛阳城!”
没错,思来想去,洪承畴最终想到了郧阳巡抚卢象升。洪承畴与别的将领不同,他是典型的苦读兵法、史籍的儒将,也就是常说的“学院派”。这种人不但用兵老道,滴水不漏,更是长于战略,喜欢以势压人。
在张顺准备好的洛阳这幅棋盘上,洪承畴很难取得大进展。那么他便只能把眼光放到了棋盘之外,引入变量。而那郧阳巡抚卢象升便是变量!
这位擅耍大刀的卢象升张顺也曾与他交过手。此人用兵的手段虽然差五省总督洪承畴半筹,也算是一员名将。
当然,仅仅如此还不予以让洪承畴特意调遣此人。更重要的原因是此人除却自身勇武之外,又素来与人为善,相对好说话一些。
洪承畴若是调令别个,说不得会推三阻四。若说又能能助他一臂之力,自然非卢象升莫属。
更何况由于荆襄之地的特殊性,共设有郧阳巡抚和湖广巡抚二职。即便他把郧阳巡抚卢象升调动了过来,一旦有变,湖广巡抚唐晖亦可守御湖广之地,不至于有全盘皆崩之虞。
当郧阳巡抚卢象升接到洪承畴命令的时候,他正在骑马练刀。白马霜刀,来往驰骋,卢象升练的是虎虎生风。
这战马乃是崇祯所赐,名曰:千里雪。卢象升爱不释手,专门写诗歌一首“御赐千里雪”赞之。
诗曰:
首尾丈寻,腰峰壮峻,聿彼风驰,皎然玉映。
疋练飞腾眼界空,白云为窟矫如鸿;
轻麾羽骑狼烟靖,长驾应推第一功!
这马是好马,刀是好刀,人更是好一条好汉!卢象升听得亲卫呼唤,便收了架势,兜了半圈跳下马来,问道:“何事?”
亲卫连忙将手中的手令递与卢象升,练了半晌的卢象升面不改色心不跳,伸手接过了手令一看,不由叹了口气道:“百姓多灾,贼寇猖獗。我本意洪督师一到,‘顺贼’定然为其所破,如今看来还需要咱们再走一遭了!”
“军门,咱们这大冬天的连裤子、鞋袜都未齐全,士卒多是南人,怕受不了北方的寒气!”左右闻言不由有几分难色。
卢象升脾气颇好,闻言不由面带愧色的应道:“此皆本官之失也,不能让大伙吃饱穿暖,建功立业。只是河南府的百姓被贼寇糟蹋已久,实在是翘首以盼,以待王师。还请诸位多多见谅,等到朝廷军饷一到,我定然及时如额发放。”
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摇了摇头苦笑道:“军门就不必自责了,我等愿意从军,看的是军门的情面。若是朝廷,朝令夕改,哪个肯信?”
“我等吃用皆是军门从湖广巡抚那里乞讨而来,我等岂能不知?若是换作他人,莫说驱使我们,就是少了银两,也要闹将起来。如今既是军门发话,我等岂能不依?大伙愿随军门肝脑涂地,并力觍灭此类!”
第267章汝州形势
从南阳府城至汝州,需要经过南召县,穿过鲁阳关到达鲁山县,前后三百余里才能抵达汝州。
原本按照明军步卒正常速度一日五十,七日三百五十里计算,共计七日的脚程。卢象升白马霜刀,行了五日便赶到地方。
到了地方,卢象升顾不上人马劳顿,连忙接见了前来拜访的河南兵备道。
这汝州本设有汝州卫,兼是河南兵备道驻地。这河南兵备道全称为分巡河南兼兵备道,共辖一府二州十七县。即:河南府、陕州、汝州,三处要地。
那河南兵备道主官见了郧阳巡抚卢象升,双方见礼坐下以后,顾不得寒暄,便连忙问道:“下官姓魏,名杰,表字英之,见过军门。”
“如今贼势猖獗,军民恐慌不安,幸得军门前来,吾心始安。只是不知军门这次前来带兵几何?有何成法?”
卢象升一听,不由皱了皱眉头,问道:“如今汝州形势如何?你且说于我听!”
那魏英之闻言不由大倒苦水道:“从此地往西嵩县、卢氏,从此地往北洛阳、登封,从此地往东禹州、许州,三面环顾,皆贼也!”
卢象升顿时大惊,这五省总督洪承畴坑爹呢?说好了让我过来助你剿匪,结果你反倒越剿越多,河南遍地皆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这事儿倒不怪洪承畴,他也是依照兵部命令,一头发懵的撞了过来。到了河南以后,五省总督洪承畴只是死命的围着洛阳城,并不太了解如今河南形势。
唯一了解河南形势的河南巡抚玄默却又意外战死了,这就导致大家还以为贼寇只在洛阳,却没想到豫西之地已经是边地流寇了。
卢象升听那河南兵备道魏英之讲了半晌,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儿。原来这魏英之也所知不详,只是知道嵩县乃是“顺贼”别部,其他卢氏和登封皆是山贼、矿徒,禹州、许州乃是走寇罢了。
卢象升捋了捋下颌的美髯,不由愁眉苦脸的应道:“我麾下有标兵五百,毛兵六百,共计人马一千一百人。不知河南兵备道治下又能调集多少人马?”
魏英之闻言不由苦着脸直拍大腿,你这特么过来送人头呢?只有一千一百人,也敢过来,我不知道应该夸你胆大,还是应该笑你鲁莽!
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这郧阳巡抚并非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如今正是用兵之时,河南兵备道魏英之也不好得罪此人。
他只好苦笑道:“我这治下原本有河南卫、弘农卫、汝州卫、嵩县守御千户所、永宁守御百户所、卢氏守御百户所,共三卫、一千户所、两百户所以及一十六处巡检司。”
“其中民壮额兵四千零七十九人,弓兵五百一十五人。其实,除去各地守御之人,裁汰老弱病残不堪用之辈,可用之兵只有一千零五十三人。”
“只这一千零五十三人,尚且要北守崿阪关,东备禹州、许州寇!更有嵩县贼虎视眈眈在侧,吾早晚寝食难安矣!”
“奈何分身乏术,无以为守,只好调集部分弓手一百二十七人警戒于上店镇巡检司,城中只有兵丁三百,其余皆靠征发百姓日夜巡城,才得以勉力支撑!”
卢象升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不知那嵩县城有贼人多少?”
“我实不知!”魏英之理直气壮的应道,“只是听闻当初嵩县原本有‘闯贼’降兵五百,及‘顺贼’至,尽数降他。”
“再后来河南巡抚玄默率兵东归,率兵六七千路过嵩县城,亦想拔之。随即攻了两日,实不能克,玄默乃止,东征禹州,北攻登封,不意败亡矣!”
头疼!卢象升不由揉了揉太阳穴。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如今大明的江山竟然败坏到这种程度。
当初他在大名府的时候,还训练了标兵马步一千二百名,号曰“天雄军”。结果战事紧急,他来不及率领便孤身前往郧阳。
等他到了郧阳,这才发现原来这郧阳城虽称府城,实在不过一残破县城罢了。郧阳治下标兵只有五百老弱,皆不堪用。可是,若是出了郧阳府城,满眼皆山,山中皆贼。
卢象升自恃武艺高强,出了郧阳城,纵马而驰,沿路尽是穷岩绝谷,百里不见炊烟,不逢人迹。
偶尔在半空中的山岩石洞之上,出现一两个衣衫褴褛、鹄面鸠形之人,亦在搜寻草根树皮而食,远远望见官兵,马上吓得四处藏躲起来。
久在繁华之地的卢象升,见此也不由泪流满面。到任两月,卢象升每日都在深山绝谷之中,千里无人之地,与士卒仆夫同吃同住,誓要做出一番功业来。
好容易他东乞西讨,借来粮饷,他才得以重新招募新兵五百,毛兵六百,勉强稳住了郧阳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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