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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顺闻言不由笑道:“你倒是好胆气,若是落入其他义军手中,岂能有好?”
“好在我并非彼辈之人。当今天子之父光宗不当立,当立者乃嫡长子福王也。我只是听闻因为当年朝中奸臣弄权,以致于此。如今我欲举大义,讨不臣,以振朝纲。”
“然后内灭流寇,外逐鞑虏,治天下太平,吾心足矣。将军果有忠君爱国之心,何不随我讨贼,赢得一世富贵?日后,哪怕封侯拜相亦未尝不可!”
张顺一席话,只把曹变蛟说的双目睁圆了。
咱们不是在说“降与不降”之事吗?怎么就突然绕到朝廷哪里了,我是否忠君爱国怎么就和投降流寇扯上关系了?
第112章隔河对峙
不要说曹变蛟有点懵,连张顺麾下的刘成、姬程都有点发懵。被人骂“贼寇”骂惯了,突然间自己成立“忠君爱国”人士,都有点不太习惯。
曹变蛟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此话当真?我只是一介武夫,不晓得什么嫡庶之争,只是叔叔如何,我便如何!”
“你是个未断奶的孩子吗?什么事情都要听自己叔叔的!”张顺轻笑道,“既然如此,我且让你心服口服。”
“你且让这些士卒放下武器吧,我保证暂且不杀他们。等我破了你叔叔曹文诏的大军,再来与你分说!”
曹变蛟有心辩驳,却有不知从何说起。他只是心道:“贼子休得猖狂,早晚让你识得我叔叔曹文诏的厉害!”
遂后,悟空便携着曹变蛟又去了战场。曹变蛟望着被义军围困的官兵,虽然犹自顽抗,其实与待宰的猪羊也没什么区别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无论曹变蛟战场之上如何凶猛,视人命如草芥,那终究都是一些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
而他他麾下这些家丁却有所不同。在曹文诏厚养之下,大多数和他们曹家自己的奴仆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有的人还教授过他武艺,有不少人自己见了面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叔叔伯伯。
朝夕相处之下,日久生情。曹变蛟对他们多少都有些感情,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义军杀死在面前呢?
本来依照曹变蛟的心思,战场之上战死也就战死了,回头清明节多烧一吊纸便是。
可是如今有活命的机会,谁又愿意死亡呢?更何况舜王的名声,曹变蛟也略有耳闻,不是那出尔反尔之人。
自己也不懂什么忠君大义,但凡此人又收拢自己之心,定然不会趁机杀害这些人。
一念至此,曹变蛟便鼓起勇气,高声呼道:“我与舜王已经约定,降者免死,诸位放下武器,不要再顽抗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军中素来‘大小曹’并称,如今此人怎生如此怂包?莫不是年轻,被人哄骗去了!”
于是,便有人站出来高声呼道:“小曹将军,你莫要为贼所欺骗!我们手里有了刀枪,还能顽抗。若是手无寸铁,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曹变蛟闻言为之气结,他还道自己冲锋陷阵,英勇无畏,军中素有威望。
不曾想,原来之前大家听令行事,不过是看在叔叔曹文诏的面子上,给自己留些脸面罢了。
一念至此,曹变蛟不由涨红了脸,高声驳斥道:“舜王的名声,大家都是听说过的。诸位有的论年龄是我兄弟,有的论辈分是我叔叔伯伯,我曹变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我还能哄骗大家不成?”
众人这才弃了武器,纷纷束手就擒。那张顺也算是信守承诺,只是把这些人一并绑了,并未有杀降之举。
遂后,萧擒虎率领步卒二千一百人姗姗来迟,不过张顺并没有责怪他。步卒本来就步行缓慢,从洛阳至此三十余里,赶不上这场争夺战,实属正常。
与此同时,河对岸曹文诏也率领大军赶到黄河北岸,双方隔河相对。
河水宽阔,即便双方大声呼喊,也听不仔细。远远望去,只能见到对方旗帜招展,一时间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
此时,鏖战半日,天色已晚。张顺连忙一边命士卒控制附近船只舟子,一边命令士卒沿河安营扎寨。
等一起安置完毕,这时候一个杀猪一般的护士扶着一人进了张顺大营。
张顺抬头视之,乃“革里眼”贺一龙也。原来当初贺一龙被曹文诏刺下马去,却没刺中要害,只是伤了腹部。
幸好武将腹部一般都有“抱肚”,系用织物制成,呈半圆状护在将军腹部,形成将军肚形状。
贺一龙经此缓冲,只是伤了肚皮,未曾伤及肠道肺腑。他与见礼完毕,张顺让他坐了,这才没好气的训道:“往日我说你,不要以身犯险,你又是不听!”
“恃武斗勇,如今吃了亏了吧?跨马持枪,往来驰突,此乃匹夫之勇!往日我苦口婆心劝你们学兵法,你们不听,遂有今日。”
“你看看人家刘成,当初直扑官兵中军大帐,阵斩山西巡抚宋统殷,名震天下,何等威风?如今人家老老实实跟着张慎言张公学习兵法,都会引经据典了!”
“是是是,主公教训的是!”“革里眼”贺一龙连忙应道,“俺是个大老粗,拍马屁只会直来直去,惹人厌烦。比不得那刘成都会引经据典,拍的舒坦!”
……
“你给滚出去!”张顺气了个半死,往日军令传的十分缓慢,反倒这事儿传的倒挺快!
到了第二天,义军已经收拢了二三十条船只。张顺便派人把那孟津的舟子喊来,对他们说道:“不知诸位可曾记得我张文远,当初孟津发洪水,我救了大家。如今我与贼人在此作战,还请大伙助我一臂之力!”
结果,这些人眼观鼻,鼻观心,竟是一言不发。
张顺没有办法,只好找了一位面熟的老爷子,问候道:“老爷子,安好!还记得张文远否?当初发大水之时,我们躲在光武陵上,我还亲自喂了你一碗米粥,才救了老爷子性命!”
那老爷子见实在躲不过了,才跪下来磕头道:“将军息怒,须知这自古以来,民不与官争。我听说那曹文诏凶残的紧,杀人如麻。我等若是助了将军,恐怕一家老小性命不保!”
“将军若是气愤不过,不如杀了小老儿出气。古语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儿今年已经七十有一。我这也算活够了,死不足惜,岂能连累儿女子孙?”
张顺连忙宽慰道:“老人家多心了,即便大家不帮我,我又岂能祸害咱们乡里乡亲?”
等到张顺将他们打发出去以后,这才脸色一沉,心道:失算了,还得赶快请赵鱼头、赵鲤子前来助我。如若不然,无法调动孟津百姓助我。
这黄河两岸可渡之处甚多,若是全靠斥候士卒警戒,岂能尽善尽美?
第113章声东击西
这天早上,刚吃罢饭不久,曹文诏便派遣官兵发起了试探性进攻。
由于官兵对渡河之事也准备比较仓促,只寻了三四十艘渔船渡船作为载具,捉了一些渔夫舟子进行划船。
渡河的船只都是一些小船,大者装载七八人,小者装载二三人,拢共一次才能装载二百人左右。
曹文诏身为宿将,知道这些人是杯水车薪。他还没蠢到把这些官兵送到河岸上,给义军当靶子。
他只是命这些人携带一些虎蹲炮、飞蠓炮、快枪以及鸟铳之类的火器,只等靠近岸边的时候,向义军进行射击、骚扰。
张顺应对也很简单,一边命令“左金王”贺锦带领骑兵,在河岸附近游荡。一旦官兵准备下船登岸,就一个冲锋冲过去杀散这些官兵。一边命令“治世王”带领火铳手和炮手和官兵对射。
之前张顺曾练出一百鲁密铳火铳手,在和石柱土司马凤仪作战过程中,发挥极好。
等到到了抱犊寨以后,张顺念念不忘。他让张都督在打造农具、刀枪铠甲之余,又积攒了一百把鲁密铳。如今早已经练出二百名火铳手。
步卒多次作战中损失不小,张顺便把这二百火铳手分别补充到“治世王”和“乱世王”麾下了。
如今为了和官兵对射,张顺便把这些火铳手和一些容易携带的二寸口径虎蹲炮都暂时借调在“治世王”麾下。
双方顿时一通对射,刺鼻的硫磺味和滚滚的硝烟一时间弥漫了黄河和黄河河岸。
除了第一轮射击取得一定战果以外,后面其余几轮进行射击的时候,其实啥都看不清了,只能一通瞎打,白白浪费了许多火药和弹丸。
张顺一看这种情况,便命人把“治世王”喊了过来,对他说道:“河上风大,河岸风小,每次射击完毕,河上硝烟已散,何岸依旧硝烟弥漫,可使义军移动别处再对官兵进行射击。”
“治世王”得了命令,连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下子官兵的伤亡就上来了。
原来官兵装备的火器多以射击霰弹为主,只有少部分鸟铳具有威胁性。而义军装备的鲁密铳射程又远又毒,命中率相对好看的多。
再加上这下船上的渔夫舟子本是百姓,不敢冒着火铳贴近河岸,官兵手中的火炮、快枪发挥不出来效果。
仅有少部分鸟铳可以与义军鲁密铳打的有来有回,却因为数量过少,官兵吃了亏。没有办法,这股官兵射击了几轮,只好撤了回去。
等到这些官兵败退回黄河北岸,曹文诏便召来睦自强、张全昌说道:“这股贼人甚是悍勇,果然非往日所遇贼寇所能比拟,难怪能攻下洛阳城。”
“前番我侄子曹变蛟率领三百精锐家丁渡河,诸位都是老于兵事之人,当知这些人战斗力如何。却不曾想只在片刻之间,便被贼寇杀伤殆尽。”
“如今我又派遣士卒以火器击之,犹不能胜。以今观之,孟津渡口不可轻取,渡河之机不可骤得,两位以为如何?”
睦自强和那张全昌哪里还不明白曹文诏的意图,连忙笑道:“千里黄河,岂止一处渡口?依我等之见,不如声东击西,打他个措手不及!”
曹文诏闻言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谅这些乱臣贼子也不知道我曹文诏的厉害!”
当天官兵吃过亏以后,没有再次发起进攻,仅仅派遣了部分小船到河上探查义军动向。
张顺也不去理他,但等赵鱼头和赵鲤子前来。那曹文诏见此更是大喜,心道:“贼人不知兵法,竟不探查我军动向,果然是自寻死路!”
是夜,曹文诏命令张全昌带领麾下一千五百余人,人衔枚、马勒口,静悄悄一路沿黄河北岸向北行去。
行至十余里,便至一渡口,名曰白鹤渡。那黄河自过了三门峡,地形渐缓,水里渐迟,于孟津之地本有多处渡口。
古有硖石津、委粟津、铁谢渡口等渡口,遂后又有白鹤渡口、小集渡口、花园渡口、叩马渡口等一系列渡口,并非像外人想象的那样,仅有一处渡口可渡。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渡口由于河道淤塞而遭到废弃,而更为繁盛的铁谢渡口,却因此一跃成为孟津渡口的代名词。这铁谢渡口便是上次张顺输粮遭灾之处,亦是如今义军驻守之处。
但是,除了孟津渡口以外,并非没有其他渡口可以渡河。这白河渡口便是一例,只是因为历史风云变幻,白鹤渡口逐渐衰败罢了。
曹文诏等人欺张顺年轻,不知地理,便准备趁夜偷渡黄河。
月黑风高,张全昌生怕义军眼尖,看到了火光,只能命令士卒黑灯瞎火,乘坐小船渡河。
那渔夫舟子哪里肯渡?他们只能抗议道:“天黑风高,哪个敢渡?若是不小心走散了,反倒容易为贼人所察觉!”
张全昌没有办法,只得命他们点了个灯笼,勉强照耀着渡河。
这一千五百余人除了步卒以外,还有骑兵五百。渡河船只只有三四十艘,而且载重又不大,只能来回往返,不停运输。
以张全昌预计,大约需要十多个来回,方能全部渡河。只要渡河完毕,官兵借机在此地扎下营寨。等到明天一早,再等大军渡河不迟。
即便义军遂后发现了官兵渡河之事,除非能够一举击破官兵营寨,否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兵渡河,却也无能为力。
一旦官兵渡河,总兵官张全昌有信心跟随曹文诏击破流寇,夺取洛阳城,立此大功,将功赎过!
曹文诏想的挺好,那张全昌也想的挺妙,奈何天公不作美!
官兵已经渡过了七八百人,张全昌吸取曹文诏失败的教训,早命他们列阵于黄河南岸。
他自己亦站立在渡船船头,但等全军渡过河去,再准备连夜扎营之时。
哪曾想,突然张全昌远远望见一条火龙,自东南方向沿着黄河河岸蜿蜒而来。
等那火龙稍稍近了,那哪里是一条火龙?竟是由星星点点的火把组成。
义军竟然在总兵张全昌最意想不到的时候,赶到了白鹤渡口!
第114章半渡而击(上)
原来孟津距洛阳城不过三十五里,哪怕赵鱼头年迈体衰,当天晚上也赶到义军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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