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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
楚长歌眉间微不可察地一皱,随即恢复如常:“皇上是指……”
萧景从手边叠放的十数本奏折中抽出一本,徐公公会意,接过奏折交到楚长歌手上。
他展开粗略一览,“韩王”二字便映入眼帘。内容不多,大致是说江州、开河、郁南等地有韩王的人马出现,且均以普通商民身份分居于城内各区,置办了产业,平时靠买卖生活。
合上奏折,楚长歌若有所思:“臣听闻韩王近日大兴裁军之事,这些人马怕便是被裁减的士兵罢?”
十年前,先帝的皇二子封王,远走秦阳,许是那处山高皇帝远,活得逍遥自在,倒也安安分分。
去年夏更宣布裁军,理由是近来边境安定,大部分兵士不能尽其用,又难以成家,倒不如择有意者放了军籍,另谋出路。
萧景轻哼一声,又抽出两本奏折予他看,上头分别奏报江州太守病重、郁南太守年老请辞而先后离职,正准备推选新任太守。
楚长歌略一思忖,指尖无意识摩挲奏折缎面的纹理:“皇上怀疑,韩王有异动?”
“嗯。”萧景眼神微动,捧起茶盏轻轻吹着热气,徐公公便过去把奏折收了回来。
楚长歌沉默。
若皇上怀疑成立,则韩王打着裁减军队的幌子,将士兵乔装安插在数座城内,甚至连太守都换成他的人……一旦起事,从内部控制,比从外攻占,损耗更小,胜算也更大,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然皇上既已猜疑,却按兵不动,不敢打草惊蛇,只怕是,缺了证据。
“爱卿。”萧景见他已有了眉目,沉声道,“三月将至,届时的春猎便是最好时机。朕已布下陷阱,你的任务,便是在韩王有异动时,助朕制服韩王。”他眼里闪过一丝阴暗,“记得,朕要的是,活捉。”
楚长歌只觉心下一寒,垂下头,沉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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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日,萧绎回到秦阳王府内,将蓝渊召至跟前来问话。
当年身板瘦弱的少年已然长大了不少,结实挺拔,无甚表情的面容却依旧与他十分相像,几乎未有丝毫改变。
“蓝渊,本王此回要你做的事,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忧。”
蓝渊垂首,声平如水:“属下的命为王爷所救,为王爷赴死亦在所不惜。”
“好。”萧绎沉吟片刻,嘱咐道,“切记,莫论何人逼供,均不可发一言。”
只有不透露任何信息,对方才会留他性命,继续逼问。
“属下谨记于心。”
“若此事一成,你能活着出来,本王便予你自由。”他的目光沉静,却牢牢撅住面前的神色不明的少年,“清楚?”
“是。”
待蓝渊重归暗处后,他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无声思虑着为明日筹谋已久之事。
走到这一步,再无退路。
只许成,不许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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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明媚,万里无云,上京的城门大开,春猎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前往燕山。
待众人抵达目的地,安顿下来后,天色已彻底黑下来了。
铜盆内的银霜炭烧得微微发红,透过铜丝罩散发的热度,将偌大的营帐烘得极暖,却不及一股寒风从突然掀开的帐门吹入。
一身玄铁黑甲的高大男人大步跨入,所经之处的烛台上火光摇曳不定,很快又恢复原状。
萧景手执一卷书,徐徐翻过一页,并未抬头,只微微上挑的眼角泄露出几分留意。
“都安排好了?”
楚长歌朝高案后之人行了一礼,肃声道:“是,俱已照皇上吩咐安排妥当。”
“甚好。”萧景又徐徐翻过一页,“确认信息已传到韩王手上?”
“据回报,酉时左右有人离开营帐下山,前往郁南城,近戌时返回。”楚长歌向来不把推论当作定论,只把探子所说复述一遍。
况且,无论是否传到,今晚这一步却是不可不走的。
萧景放下书卷,揉着眉心,双眼似疲惫地闭起,叫人看不见里头的半分情绪。
“处置了?”
“臣已派人监视,打算事成后再处置,以免打草惊蛇。”
“你决定即可。”他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地看着下首的人,问,“什么时辰了?”
楚长歌垂首答道:“亥时了。皇上可要移驾?”
他往那横亘在龙帐西侧的屏风瞥了一眼,微微勾唇,随即站起身:“是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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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子时三刻。
借着醉意迷迷糊糊睡过去的严大人,被某种强烈生理感觉刺醒,边起身穿衣边自言自语不该喝那般多酒水。
“大人,这是去哪儿?”门口的守卫微微侧身一拦,问道。
严大人挥挥手:“我去方便一下。”
守卫退开一步,恭敬道:“夜深人静,大人快去快回。”
“好好好……”
他走得远些,寻着僻静处,见四下无人,迅速解决完,便摇摇晃晃往回走。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严大人狠狠打了个寒颤,一仰头却看见远远的一束火光划过漆黑夜空,直直落入营区之中。
那个方向……是龙帐所在!
点燃的箭矢准确无误地射穿高耸的帐顶,瞬间将华贵厚重的营布引燃,突然起势的火光将熄灯多时营区点亮,却是骇人得紧。
“龙帐烧起来了!快打水救火!”
“愣着做什么?皇上还在里头,赶紧进去救驾啊!”
营外的巡逻兵急急忙忙去打水过来,营内刚歇下的士兵还未睡沉,一听声音便骨碌爬起身往起火点赶,几个人披着用水泼得湿淋淋的毛毯冲入营帐。
“皇上!皇上!”
偌大的龙帐却是空无一人,几个兵盲头苍蝇似的到处寻找,连皇帝的影儿都没有见着。
作者有话要说:动手了……
☆、【三十三】
帐外。
落下的火光一道接一道,好几个营帐都起了火,而且皆是随行的重臣所住的地方,目标指向鲜明得,就如同事先知晓这些营帐的分布一样。
然而,原本该住着大臣的营帐,帐门一掀,却是成队的士兵从里头奔出,身穿护甲,头戴铁盔,迅速有序,哪有半点歇息过的模样。
咻——
西北方向和正南方向的哨台均放了烟,楚长歌刚从营区东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帐迈出,郑副将便迎面赶来,看起来忧心忡忡:“将军,西北和南面遭到军队偷袭,合计约有五千人,西北两千,南面三千,现在暂时由起火营帐的士兵迎击,只有千余人,恐怕撑不了多久。”
西北面营帐分布稀疏,且防守较弱,南面则较为密集,防守主力也在那边。
这消息传得倒是挺详细。楚长歌略一点头,冷峻的面容上无一丝起伏,只加快脚步走在前头:“还有多少人马?”
“目前可用人马还有不足两千。”
“足矣。”楚长歌仍是波澜不起的神情,声音沉肃而镇定,“你不必跟我,留在此处,负责保护东边的营帐,确保皇上的安全。一旦形势不利,立刻护送皇上等人由秘道下山。”
“将军!”郑副将又追了两步,拦在他面前,“我们兵力仅有他们一半,如何能抵挡得住?将军不如同末将一起……”
楚长歌垂首注视他,面上更冷了几分,“可知违抗军令,该当何罪?”
“将军!”郑副将扑通一声跪下,却固执地不肯让开。
“真是……”楚长歌只得抬脚,狠狠把他踹到一边儿去,“放心,死不了。”说罢便大步绕过他,披风迎风翻飞,扫过他的发顶。
他翻身从地上爬起,却见楚长歌离开的方向,正是火光大盛的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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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子时过二刻。
沙沙作响的声音,急促紧凑的脚步,锃亮的兵器在微弱月色下映出令人心惊胆跳的锋芒。
“唔——”
“啊……”
“……”
长矛破腹,刀刃封喉,鲜血四溅,在这悄无声息的黑暗之中,杀戮正在残酷上演。
不同于身穿盔甲的士兵,疾行的他们身着黑衣,黑布蒙面,虽仅有十人,却个个身手敏捷、杀人于无形,俱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其中一人却是特别,身披华服,玉带束发,面上亦未有任何遮掩。
身后的黑衣人行进速度已算极快,他却毫不吃力地走在队伍最前,只稍细看便可发现,长袍下几乎是足不沾地,可见其轻功之了得。
前方一片光亮之处,刀枪碰撞、呼喝喊叫的声音不绝于耳,春猎随行的军队与突袭的士兵混战不休,先前因兵力稍弱而显颓势的南军,在其余人马补充后勉强挽回了局面,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于林中穿行的队伍逐渐慢下速度,最终止步于距营区一里外,转眼间便分散藏匿,静待主人下达命令。
那华服男子似是丝毫不惧为人发现,足尖轻轻踩在枝桠之上,稳稳立于高处察看情况。
明月正当空,淡淡光华洒在他光洁白皙的脸孔上,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清冷之色,那双丹凤眼锋芒尽藏,却掩不住眉间的英气,本相矛盾的特质,在他冷漠的面容中竟相融无异,俊美绝伦,高贵之气隐隐流转。
“主子,是否需要属下前去一探……”四周不见人影,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抬手微微一挡,身后立刻归于沉寂,静得连气息亦无法听见。
带火的箭矢已不再落下,北面的火势逐渐得到控制。他盯着被烧得几乎塌下的龙帐,眸中泛起一丝冷意,身形一动,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急速往目标前去,黑暗中几道矫健身影即刻跟上他,没有半丝迟疑。
回首望去,方才男子所站的一节枝桠,竟是分毫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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