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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儿不早了,我送你回府,不知孟姑娘可否赏脸叫在下做一回车夫。”贺兰珣照旧是那副笑着的模样,叫人瞧不出究竟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不敢,贺兰公子说笑了,鸢娘怎敢叫公子当车夫。”孟禾鸢颇有些无奈。
“这儿可不似京城,有什么敢不敢的,当就是了。”贺兰珣说着竟上手拉了她的衣袖,扯着她往外走,并撂下一句:“宋先生回见。”
回程的路上,贺兰珣竟真的当起了车夫,一路上回了永定侯府,他撩开车帘,孟禾鸢坐立不安的起身:“到了……我先回去了。”
话说完,贺兰珣也不让开,孟禾鸢迫不得已擦着他的身侧挤过,二人挨得有些近了,贺兰珣甚至闻到了她身上浅淡的幽香,许是泡了一天的茶室,混杂了丝丝缕缕的茶香。
他抬手扶了一把,低声:“小心些。”
下了车孟禾鸢顺势抽走了手腕,福了福身:“多谢贺兰公子,鸢娘先行一步。”
贺兰珣失笑:“阿鸢,我都说了这儿不似京城,没人会说你守不守礼,懂不懂规矩的,你只管做你自己便好。”
孟禾鸢一怔,什么是她自己,连她也不知道,她只习惯了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有事她便去做,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报以淡笑:“嗯,会的。”,她感受到了善意,自然不吝啬微笑。
“这些日子你若觉着宋先生太严苛了,便来寻我,我教你,届时啊你大展身手定能叫宋先生刮目相看。”贺兰珣略略夸张的说。
她被逗的展露了更大的笑意,似月牙一般灵动的眼眸顾盼神飞,脸颊浮现别样的神采,孟禾鸢竟不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贺兰珣还是个略有些跳脱的性子,也是,他走南闯北看着就是个无拘无束的人,想来这样的人,一定很快活。
她带着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转身,恰好瞧见了昨日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再次站在了朱门外,大的神色阴沉,小的茫然期冀。
孟禾鸢神色一敛:“贺兰公子我先回去了。”
贺兰珣自然也看到了颜韶筠,眼里笑意淡了下来,“好,明日记得准时到。”说着驾了马车离开了。
孟禾鸢坦然的迎着颜韶筠怒色面目的神情走了过去,颜韶筠看了眼离开的背影:“他不是好人,你离他远些。”
第50章
听着他嘴中说出来的这句话,孟禾鸢很觉荒谬,若贺兰珣不是好人,那他呢?
两厢对比下她越发觉得颜韶筠的性子当真是恶劣,如此,难怪二十有二仍旧没有娶妻,大约也是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免得祸害别家姑娘罢。
“你若是这般说话不中听,或是瞧着不高兴,何必来自讨无趣。”孟禾鸢有些淡淡的不高兴,语气也不怎么好,但顾及是还有孩子在,她没有太拉着脸。
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她,孟禾鸢心一软,手没有控制住的把他抱了起来晃了晃,这些日子跟着颜韶筠伙食变好了,脸颊都有了些肉,捏着也很舒服。
三人在侯府门前说话也太过招摇,便去了对面的一家面馆,顺势带小孩吃晚食,如今颜韶筠似是晓得她喜欢这孩子,似有若无的带着来她面前晃,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或者做出强迫她的事。
孟禾鸢便好了伤疤忘了疼,落座后颜韶筠还是一脸黑沉别扭,顾及着她方才说的话忍着没有一吐为快,生怕又被打发走。
二人不说话他又很难受,便提起别的话题:“孩子的名字可想好了?”
孟禾鸢一个猝不及防脱口而出:“鹤廷如何?”,说完后她自己也一怔,她昨日晚上不自觉的翻了许久的书,才找到了这二字,莫名觉得很适合,便暗自记在了心里。
颜韶筠眸中浮起淡淡的欣喜:“好、鹤廷很好,廷哥儿。”,他说完又低头对小孩说:“你今后便叫鹤廷,廷哥儿。”
廷哥儿听懂了,高兴的重重点头,孟禾鸢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随便起的,若是觉得不好,你……”
“很好。”不待她说完,颜韶筠抬头认真道,孟禾鸢触及到他深邃的视线,垂下了眼眸,“那便好。”
颜韶筠看着她怯怯弱弱的小模样,心痒难耐,他也懒得顾及暗卫是不是在周围看着,是不是又传给了官家,他现在只是想见一见她,好抚慰心中的空缺
廷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很大,而且很乖,孟禾鸢越瞧越欢喜,碍于颜韶筠在,不好过分的表达。
“你若是喜欢,叫廷哥儿随你住几日。”颜韶筠不显情绪道。
孟禾鸢闻言微怔,随即,说:“不必了,我每日要去茶楼,顾不上的。”
颜韶筠对如意茶楼也有所耳闻,知道这如意茶楼背后的老板便是贺兰珣,他尽力按压着翻腾的情绪,“你每日去做甚。”
孟禾鸢本是奇怪,而后才想起她并没有把贺兰珣给她信物之事透露出去,“没什么,同他学些经商之道罢了。”
她话语轻飘飘的,是很自然的说出来,没有意识到一个女子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学经商之道有什么不妥,颜韶筠听得心中淤堵,原本压制的嘴上积德也抛到了脑后:“士农工商,一介商贾,本就上不得台面,你同他接触,又有什么好处。”
孟禾鸢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她现在怨自己记吃不记打了,咬着下唇轻声:“是,比不得颜大人地位高,堂堂刑部侍郎、颜府嫡长孙自然是什么都瞧不上的,就连在兵器营里洗洗刷刷,也照旧如此。”
颜韶筠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满,分明应该懊悔,却看她这般维护贺兰珣的样子恼恨的紧,紧绷的下颌叫他秾丽的眉眼越发显得凌厉俊美,他现在觉得孟禾鸢的脾气也越发大了,一张小嘴叭叭的,嗓音好听,话语也是极为气人的。
他板着脸,越发觉得气不顺,再待下去他怕又开始无差别的胡言乱语,便说:“走了。”,说完便抱过廷哥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孟禾鸢怀中一空,被甩了脸色,也气得面色发红,她就不该对这厮期待过高,一边往府中走一边痛恨自己的心软,别人欺负她她不敢还击便算了,别人脸色一变自己也忘了那些吃过的苦头,又心善的拉不下脸来给人坏脸色。
到头来,郁闷的还是自己,但是半响后又开始思索自己话是不是说过分了。
颜韶筠走在路上,路人瞧见他一个男子抱着个孩子,十分可怜见的,不时有同情的目光飘过来。
翌日,孟禾鸢到茶楼时贺兰珣也在,他换了身衣袍,终于又有了京城那副儒雅的公子相,捻着茶叶坐在木梯口放入唇舌中,瞧见孟禾鸢便招了招手,孟禾鸢过去了。
贺兰珣:”听闻昨日宋先生给你布置了课业,你完成的如何了?”
孟禾鸢羞赧:“倒是差不多了,只是还未记熟,东西太多了。”
“今儿个春和山头的茶熟了,你可有兴趣随我一瞧。”贺兰珣背着手认真问她,孟禾鸢有些犹豫,就他们二人……
贺兰珣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把瑛娘也叫上。”
如此孟禾鸢便点头答应了,瑛娘听说能出去,兴冲冲的换了一身衣裳,三人坐了马车往春和山去,他们前脚刚走,颜韶筠便来了,小二看着这通身气度不凡之人问:“哟,这位公子,喝茶还是看戏?”
颜韶筠环视一圈儿:“孟……姑娘可在?”
小二闻言脸色垮了下来,竟撵起了人:“去去去去,赶紧离开。”
颜韶筠被他这大变的脸色弄得懵然,小二一脸看透他的样子:“装什么装,像你这样道貌岸然的二面皮我一日不知要见多少,今儿个都第五个了,张口便是要找孟姑娘,怎么,下一句便是心悦她慕名而来见一面?”
颜韶筠面色不大好看,生生气笑了,他知道她招人,不知道招的这般,小二看他矗立在店内,没好气:“赶紧走罢,孟姑娘啊同我们家主出门去了,我们家主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倍,家财万贯人又俊俏,二人郎才女貌,瞧你也长的不错,虽说也许家境贫寒,但多努努力,还是可以与我们家主比一比手指头的。”
颜大人:“……”
*
今日虽说天气略有阴沉,但站在春和山还是透过卷云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阳光,满山头的均是绿意盎然的茶叶,采茶人点点的分布在茶田。
半山腰处有一桩庄子,是茶园的歇脚处,孟禾鸢同贺兰珣进了里头,有不少采茶工在炒青,旁边摆了许多竹筐,竹筐内散着已经哂好的茶叶。
贺兰珣带着她一点点辨识,还叫她上手亲自体验,茶园内还有许多果树,贺兰珣去摘了个桃子,在溪水中帮她洗净递给了她,瑛娘一进了山便撒欢儿似的不见了人影,原本孟禾鸢还有些不自在,贺兰珣慢慢带着她,也变得自然起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贺兰公子,我记着先前太后说你有孩子,那你这般天南海北的走着,不会念他吗?”
贺兰珣笑意淡了下去:“念啊,如何不念,只是正因天南地北的走着,才没办法顾得上,若是他再大一些,我便可带着他一起了。”
“他如今不过三岁,我走的时候话还不会说,待我回去了,不知还识得我不。”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伤感。
孟禾鸢没有问孩子的母亲去了何处,便轻飘飘的揭过了这个话题。
傍晚的时候,庄子里的孩子们放开了风筝,贺兰珣起了兴趣,对她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半响他回来后手上拿着一个兔子风筝,二人爬的高了些,牵着线顺着风倒退着跑了几步,风筝顺着风摇摇晃晃的飞到了天上,线越拉越长,贺兰珣眯了眼睛:“你瞧,这风筝,看似飞的很高,可实际总有一条线被握在手中。”
孟禾鸢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那便剪断好了。”
“剪不断的,剪断它就掉下来了,剪断就不是风筝了。”贺兰珣把风筝递给她:“你试试。”
孟禾鸢接了过来,又把风筝放的远了些。
今日本是无虞平安的一日,但天不遂人愿,孟禾鸢下山的时候把脚扭了,还丢了一只鞋,徒留一只着罗袜的脚,尴尬的半掩在裙裾下。
饶是贺兰珣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山路崎岖,那只鞋在她不小心崴脚时滚落到了山底下,孟禾鸢扶着石头,脸色酡红的问:“不若、不若贺兰公子帮我去叫瑛娘好了。”
贺兰珣瞧了瞧天色:“倒也是可以,不过天色晚了,我也不确定多长时间才能往返一趟,不若这样,你先穿我的?”
孟禾鸢震惊不已,“这如何使得。”,这实在是大大的不妥,未婚男女,共处一地,还穿他的鞋?孟禾鸢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忍着羞耻道:“还是劳烦贺兰公子去寻瑛娘罢。”
贺兰珣认真劝她:“可你脚伤了,就算是瑛娘来了也不一定能下去,若你不介意,我把瑛娘唤上来,再把你背下去可好?”
孟禾鸢微怔,听起来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避免了二人独自肢体接触、又和缓了尴尬的气氛,便咬着唇瓣嗯了一声。
贺兰珣便不再犹豫,几步跑着下了山,绕了几圈才在田里头揪出瑛娘,说明了缘由,二人便又赶紧上了山,孟禾鸢听到了声音探出了脑袋,瑛娘小跑着上前,:“阿鸢姑娘,你可还好?”
孟禾鸢欲哭无泪:“我、我脚伤了。”
贺兰珣弯下腰:“别废话了,瑛娘把人扶上来,赶紧去找大夫去。”
孟禾鸢被扶上了他的后背,嘟囔了一句:“好冷啊。”
贺兰珣听到了,侧着脸耐心道:“这是山里头,入了夜自然冷。”,随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若是冒冒然这般说,孟禾鸢说不定又要挣扎着自己下山去。
贺兰珣走的很稳健,孟禾鸢极力保持着身形不与他贴在一处,但仍然感觉到他虬实温热的躯体,三人进了庄子,贺兰珣把人放在椅子上蹲下身:“现在在山里头,没有大夫,若是要下山找大夫,免不了要颠簸,你的脚恐怕要受些痛,但我会些医术,可能会冒犯些。”
“你的想法呢?”贺兰珣很认真的反问,他视线比她矮些,是仰头看她,额上泛起了细密的汗意,与颜韶筠的秾丽俊美不同,他的眼睛并不深邃,没有深沉的感觉,反倒是很明亮。
孟禾鸢头一次遇到征求她意见的男子,不免一怔:“什么?”,她反应呆呆的,很让人好笑,贺兰珣却无不耐,反而又问了一次:“虽然现在我为你诊治是最快、最方便合适的法子,不过若你心里头是不舒服的,那反倒是不如下山去,我知道姑娘家对外男的事上很是忌讳。”
旁边的瑛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女子的名节比天大,京城里的贵女们规矩多的很,她怕自己一张口惹来笑。
孟禾鸢脸色涨的通红,她试着微微用脚腕使力,一股刺痛油然而生,她很怕疼,差点哭出声来。
“那……那便有劳了。”她嗫嚅着小声的说。
贺兰珣低声一句:“得罪了。”便轻轻地抬起她的脚,把她的罗袜半褪,露出莹白纤细的脚踝,脚踝处又肿又红,他先是摸着有没有伤到骨头,确认无误后松了口气:“没事,没伤到骨头。”
“瑛娘,去找些冰来。”贺兰珣对瑛娘说,瑛娘跑去了后头库房,库房里头有用硝石制的冰,包了些拿给了贺兰珣。
贺兰珣径直让开了位叫她给孟禾鸢敷,起身后别开了视线,没有丝毫逾矩的行为,克制有礼。
孟禾鸢羞赧的心也放松了下来,甚至动了动僵直的身子,却被贺兰珣弯腰在身后垫了个软枕。
擦药油也是在贺兰珣的指导下,瑛娘笨拙的给她擦拭。
待到家后已经天黑了,言氏已经跑到了门口探头探脑,见孟禾鸢一瘸一拐的下了车,心急火燎的揽着她左瞧瞧又摸摸。
贺兰珣拱手:“言夫人见谅,晚辈带孟姑娘上山却没有照看好她,是晚辈的错儿,改日定当上门赔罪。”
言氏本来还有些怨气,这番却被他这懂礼数的模样哄的服服帖帖:“瞧你说的,我们阿鸢啊性子闷的很,还是要多谢贺兰公子带她出去走走,虽说是因着公事在身,但也是贺兰公子帮了忙,该是我们谢你才是。”
“夫人言重了。”贺兰珣笑得光风霁月,言夫人越看越喜欢。
人走后,言氏便赶紧叫人张罗着端水拿药油,说要亲自给她活血化瘀,她边揉边仔细端详孟禾鸢的神情,无意的问:“那贺兰公子是何来路?”
言氏并不知道太后有意赐婚的消息,自然也不知贺兰珣和太后的关系,孟禾鸢不知怎么的隐去了这一段,只说:“是个商人,先前无意结交,想同他学些经商之道。”
言氏点点头:“他多大了,可有婚配?”
孟禾鸢无奈:“娘,你莫要想乱点鸳鸯。”
言氏嘟囔:“我就问问罢了,还不许问了?你这脚在家中歇几日才行。”
孟禾鸢连连答应才免了她的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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