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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庭兰也是这么个看法,江家正在上升期,怎么可能为寄予厚望的儿子娶一个蠢妇?“母亲回去只怕不好交代的。”许以尚的为人李庭兰看的再清楚不过,叶氏没办好他交代的事,许以尚不可能会有好脸色。
何太太颇有深意的看了李庭兰一眼,半天才道,“你母亲可是他千方百计才求来的,而且还有叶侍郎在呢。”
“可惜他不甘心只靠着叶家啊,”李庭兰没未必替许以尚隐瞒他的野心,“江家可是出了位娘娘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何太太挑帘往窗外张望,“啧啧,这么热的天,街上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都跑出来做什么?”
李庭兰噗嗤一笑,“哪二婶儿觉得咱们跑出来是做什么的?”
“咱们哪一样?咱们这些内宅妇人轻易出不得门,哪里还在乎天气?”她一指不远处的一个小门脸儿,“看到没,那家的冰碗那吃的很,”说着叫过跟车的婆子,嘱咐了几句,才回头道,“我让她买两碗咱们几个吃,再往家里送几碗去。”
见李庭兰脸上并没有自家女儿听到这话时的兴奋之色,何太太笑道,“这家有秘方,和咱们府里自己做的味道不一样,你尝了就知道了。”
“我身体不好,即便是大夏天,母亲也很少让我吃这些的,”听到冰碗,李庭兰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二婶儿说好吃,肯定是极好吃的。”
“身体不好,我看你就是让说的了,身子骨再强的人,成天被人说身体不好,那身体也不好起来,”何太太一脸的不赞同,“我觉得这人吧,活的就不能太精细了,你看看我,还有你二叔,小时候过的啥日子,不还一个赛一个壮实?你再看看你弟弟妹妹,不也一个个跟小猪似的能吃能睡耐摔打?”
“你再看看今天那几位姑娘,一个个跟美人灯似的,不是我小瞧你们,真遇到个事,你们恐怕没有身边的丫头们跑的快,”何太太对养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叫我说,没事的时候就多走动走动,路走的多了,胃口肯定就好,吃的多了,胃气就壮,身子骨也跟着结实起来。”
说着她回头指了指后头,李如玉和李妩坐在那辆车上,“你和妩姐儿吃喝都要比如玉精细吧?可你们的身子骨只怕真不如如玉结实。”
说话间婆子将冰碗送进了车里,何太太递给李庭兰一碗,“你吃不得冰的话,就先少吃点儿凉快凉快,以后身子骨更好些了再多吃。”
李庭兰看着冰碗里满满的蜜豆和各色水果,不由食指大动,但她也赞同何太太的说法,她的身子就是在屋子里关弱的,成天坐着不动,自然就没有多少食欲,吃的少又怎么可能会身体好?
但她现在的身体却还无福将这些都吃完,只能是略略的尝了几口,又叉了颗葡萄噙在口中取它一点点凉意,便把手里的冰碗递给了一旁的樱桃,“这家冰碗真的好吃,等明日咱们再叫人来买。”
何太太赞许的点点头,“是,这叫什么来着,那个词,循序渐进!”
一旁的何太太在津津有味的吃着冰碗,李庭兰不好和她说话,但透过纱帘的缝隙往外看,上辈子嫁人之后,她倒是时常外出,她的嫁妆里单在南坊的铺子就有十几间,楚家父子进出都是钱,更别提家里的姨娘丫鬟们了,为了能保住宗室的体面,李庭兰可以说是殚精竭虑,除了看账本,就是到铺子上巡视。现在再看到这些熟悉的铺面,心里不免五味杂陈。
“走,咱们下去,”何太太见李庭兰盯着不远处的翰墨轩出神,笑道,“你可是这翰墨轩的正经东家呢。”
“啊?我就是觉得匾额上的字写的极好,”李庭兰故作讶异,这翰墨轩是当年叶家老太夫人送给她的,这里经营的笔墨纸砚都是最好的,而匾额上的提字,是叶家曾经的状元郎,也是李庭兰的太外祖的墨宝。
车在翰墨轩外停下,何太太还在和李庭兰细说,“这铺子虽然是在你的名下,但这里的掌柜也就是每年给我报一次账,银子我替你存在了汇源银号了。老太爷说这虽然是你曾外祖母的心意,但终归是叶家的产业,咱们李家人不好插手。”
李家的马车刚到街口,翰墨轩的掌柜已经得了消息,这会儿车才停下,他已经躬身相迎了,“见过何太太。”
何太太淡淡一笑,“卢掌柜请了,”她示意卢掌柜头前带路,等几人进了二楼招待贵客的雅间,才道,“我带着咱们大姑娘来南市坊逛逛。”
李家大姑娘?卢掌柜头里一突,微微抬头扫了一眼何太太身后的三位姑娘,最后将目光落在浅笑望着他的李庭兰身上,“小人见识浅薄,敢问这位大姑娘可是……”
“卢掌柜好,您想问的就是我,”李庭兰前世也是没少了卢掌柜打交道。楚望江和楚哲云都自诩读书人,日常所用的笔墨纸砚无一不精,办书会文会的时候,更是非珍品不可。
卢掌柜曾经因为这个和李庭兰说过几回,说楚哲云要的那些都是翰墨轩数十年来的珍藏,也是朝墨轩能在洛阳城里独占鳌头的根本,被这么拿出来随意使用送人,是在挖铺子的根基。
李庭兰知道卢掌柜说的都对,但她是楚家的媳妇,连她这个人都是楚家的,她的嫁妆又怎么能不给夫家使用呢?甚至到后来,她其实也存了破罐破摔之心,想着翰墨轩倒了,看楚家父子还要拿什么施为?
再后来翰墨轩确实是倒了,楚哲云的姨娘谢婉怡来找她,说是想顶下翰墨轩,自己做点儿小生意挣点儿脂粉钱,也算是为刚出生的女儿置点产业,全了她的慈母之心。李庭兰见她说的恳切,便将辅子转给了谢婉怡,只是没想到谢婉怡同样开了一家笔墨铺子,掌柜竟然还是这位卢掌柜。
李庭兰还记得她当时的心情,怎么说呢,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但楚哲云却说,她是家中主母,主母的责任就是管好府里的庶务,本就不该把心思都用在自己的嫁妆上,而且谢婉怡原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沦为妾室已经很可怜了,何况她为楚家生下一儿一女,是楚家的功臣,便是送她几间铺子也是应该的。她这个主母不但收了谢婉怡的银子,还为她做什么生意斤斤计较也太过小家子气了。
自己只不过几句不满,便换来这么一通训斥,李庭兰再不多说了,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其他的不去听也不问了。
……
听说来的是自己东家,卢掌柜忙一揖到地,“小人见过大姑娘。”他的父亲曾经是叶老太爷身边的长随,后来放籍替汪老太夫人在洛阳城里经营这家翰墨轩,父亲过世之后,翰墨轩就交到了他的手里。
汪老夫人一向待为宽厚,虽然卢掌柜不是叶家的奴才了,靠着翰墨轩,卢家的日子也颇为滋润,家里也是宽宅大院的住着,丫头婆子围着。
但卢掌柜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叶家这棵大树,翰墨轩不会走到今天,他也过不上这种日子。而且到了他儿子,卢家放籍已经是第三代了,可以考科举了,他几个儿子都没多少天分,跟着卢掌柜学做生意,但孙子辈里却有几个极聪明的,以后若想出人头地,更是离不开叶家这旧主的提携。
既然离不得叶家,卢掌柜对叶家的事自然关注的很,但他真没听说自己真正的东家,李家大姑娘回了李家。
脑袋有些懵,可也不能等着主家先开口,卢掌柜脸上堆笑,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小的卢兴给大姑娘请安,大姑娘福寿安康。”
李庭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中年人有些失神,上辈子她对这位卢掌柜是极为敬重的,一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她曾外祖母的人,二是因为翰墨轩他确实经营的极好,账目也清楚明白。但那个时候的卢掌柜在她面前也是将大掌柜的架子端的极足的,时不时就要教导教导她经营之道。
何太太看了一眼一直没出声的李庭兰,轻咳一声,“卢大掌柜快请起,我们今天也只是出来转转,走到你们铺子门前了,我便提意大姑娘进来看看,”她顿了顿,才意味深长的道,“这毕竟是先头老太夫人送给大姑娘的,总不能连长辈的一片善意都抛在脑后,连看都不看一眼。”
“卢掌柜快起来吧,”按理说李庭兰应该叫身边的丫鬟过去扶卢掌柜起来的,但她没有,经过前世,她已经看清楚了,卢掌柜就是典型的生意人,做生意的诚信他是有的,但忠义就谈不上了,所以她也不打算和他论什么祖辈的恩情,“我如今已经回到祖父身边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到阁老府来,和我说和二婶儿说都行。”
卢掌柜心里咯噔一声,但他不能不得一句明话,“大姑娘的意思是,”他抬头觑了一眼,正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忙将头垂的更低了,“只是不知道叶太太那边怎么处置?想来您也是知道的,许府每年所用的笔墨也是从咱们这里出的,年底是以您的名义销账的。”
李庭兰挑眉,转头正看见同样挑眉看过来的何氏,她轻咳一声,“这样啊,以前的就算了,左右我当时还住在许府,那些笔墨就当是我用了,以后再不许这样了,还有,可以在咱们柜上挂账的人家麻烦卢掌柜帮我理个单子出来。”
她浅浅一笑,“我总得知道哪些府上时常照顾咱们的生意。”
这才回府就断了那边的供应?卢掌柜惊讶的差点没忍住想抬头去看李庭兰,“是,小的记下了,明天小的就将单子给姑娘理出来送到府里去。”
见卢掌柜应的有些迟疑,李庭兰也不和他解释,只和何氏笑道,“说起来我名下铺子还挺不少的,回去请二叔帮我查一查,许府都在哪些铺子里挂着账,以前的就算了,以后可再不会有这样的规矩了。”
卢掌柜这下惊的嘴都合不拢了,他也顾不得尊卑了,“姑娘,这怕不太合适。”
他已经不是叶家的家生子儿了,但叶家着实待他不薄,有些话他这个世仆不劝上一句,他觉得心里不安,“那边府上到底还有叶太太,姑娘不若退上一步,今年还照旧规矩来,等年底叫请各处的掌柜往许府走上一趟……”把改规矩的事和叶太太说明白了,也省得着人议论。
李庭兰深深地看了卢掌柜一眼,他能和自己说这些,确实是在为自己着想的,但她却不想再这么放任许以尚和叶氏了,至于名声什么的,有银子讨人喜欢吗?何况真吵出来,许以尚同样没脸。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谢谢你能为我着想,”李庭兰颔首,“知道我的人都知道我名下产业无数,会觉得我不应该为些许银子和生母计较。”
她轻叹一声,“这样吧,左右许大人回京也才一年多的时间,你把他们积欠的银子列个账出来,去吏部衙门走一趟,和许大人将话说明白了,这些银子算是我在许府上花用的,算是我的孝心,只是下不为例。”
卢掌柜这次汗真的下来了,“姑娘?”
何氏不悦的打断卢掌柜,“你们姑娘怎么说你怎么做就行了,怕什么?姓许的还敢吃了你?”
“卢掌柜是曾外祖母都认可的人,他也是为我着想,”李庭兰不欲和卢掌柜再说下去,她打量着雅间里的摆设,不说临窗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就是这一桌一椅,比之李府都毫不逊色,“这样吧,等闲了我请祖父再帮翰墨轩题幅字。”
这是给叶家看的啊,卢掌柜咽了口唾沫,胖胖的脸上俱是惊喜的笑,“那太好了,有阁老的墨宝,咱们翰墨轩的生意肯定会更上一层楼。”主子们之间的官司和他一个掌柜的有多少关系?他提醒到了算是尽了自己的心意。
见卢掌柜识趣,李庭兰便也不多留,她今天原也不是冲着翰墨轩来的,确切的说,来之前她压根没想起来这家店,她站起身,挑了几方适合小童用的砚台,“回来的时候我没顾上给业哥儿他们准备礼物,刚好到这儿来了,就补上吧。”
何太太不懂这些,但翰墨轩二楼的,肯定是好东西,一家人不用推辞,她笑道,“那敢情好,以后就让那两个小子用你送的砚台写字。”
李庭兰又挑了几套花笺出来,仔细看了看,转手递给一旁的李妩,“这是咱们的新品吧,颜色挺好的。”
卢掌柜颇为得意,“是请咱们的师傅特意做的,能入姑娘的眼是它们的福气。”他将李庭兰挑剩下的几套一一摆开,“这种花笺应着月份共有十二种,每月一种花卉,以其花形为底。淡雅脱俗,现在城里的姑娘小姐们最时兴用这个写信了,”他又拿了几块墨装好捧给李庭兰,“咱们还特意为这花笺制了这莹墨,这墨在花笺上写出来的字,墨色饱满丰润,不滞笔,不拒墨,不损毫,还自带香气,又雅又奇。”
一旁的李如玉和李妩已经被这十二套花笺吸引了,尤其是李妩,拿起一支小巧的莹墨放在鼻下轻嗅。李庭兰却没有多少吟风弄风的雅兴,这花笺和莹墨她都记得,这是上辈子谢寒雨的拿出来给谢婉怡的杜若阁闯名声的招牌。
原来这种上辈子据说是谢氏家传秘法所制的莹墨早早就摆在自己的翰墨轩里了。
前世李庭兰的翰墨轩倒了之后,谢婉怡的杜若阁开张,当时杜若阁推出的莹墨和花笺在京城贵女中极为风靡。连带着杜若阁也极受洛阳城读书女子的追捧。后来谢婉怡更是将杜若阁做成了只对女子开放之地。她记得当时谢婉怡跟她说过,这叫“精准定位”。说只京城的官宦女子,就能让杜若阁赚的比翰墨轩多上数倍。
李庭兰失笑,她才是谢家姑侄的“精准定位”才对。
第43章v章
四十三、
李庭兰把玩着手里小小的墨锭,看着一脸得色的卢掌柜,“这是咱们自己师傅制的?那师傅叫什么,哪里人士?”
“这刘师傅是汪老太夫人的陪房,姑娘也知道,汪老太夫人的娘家可是徽州有名的制墨世家,刘师傅家几代都是汪家的供奉,刘师傅是他们几兄弟里心思最巧的一个,咱们老太夫人出阁的时候,特意挑了他两口子做了陪房,现在刘师傅虽然不再亲手制墨,可咱们翰墨轩的制墨作坊,是由他儿子刘小师傅主持着呢。”
李庭兰眼中的兴味更盛,“你的意思是,这莹墨和花笺,都是咱们翰墨轩自己研制出来的,不是从外头买来的方子?”
这可不是小事,卢掌柜也顾不得尊卑了,挺直腰大声道,“当然是咱们翰墨轩的了,”他拿起一张花笺,指了指背后的暗记,“姑娘您看,这后头还戳着个‘刘’字呢,只是这刘字像朵花一样,不仔细看认不出来。”
李庭兰的目光在那个暗记上流连片刻,这个暗记她之前也是见过的,只是那时候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只没想到翰墨轩易主之后,连刘师傅的心血,也成了别人的“家传”了。
“刘师傅这样的人才是咱们翰墨轩的镇店之宝,”李庭兰将那花笺放下,“这样吧,你去和咱们自己作坊里的人说一声,不拘是纸还是墨,只要有人能制出新样子来,一旦被摆在翰墨轩,年底就给他们两成的纯利。”
卢掌柜没想到李庭兰随口就许出了这样的重利,他张了张嘴,啊了一声还是道,“姑娘可能不晓得,自汪老太夫人起,对下头的匠人就极好,给的工钱那可是行里最高的,他们已经拿了银子了,若是再……”就像这花笺和莹墨,一上市销的就极不错,因为主要的客户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这价钱定的也高,若抽给刘师傅两成纯利,他都替主家肉疼。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们拿了银子,也给咱们翰墨轩出了工不是吗?你是大掌柜,自然明白推陈出新的好处,”李庭兰微微一笑,“这莹墨和花笺贵就贵在‘新’字上,而不是其中加了什么珍贵难寻的材料吧?”
翰墨轩在李庭兰手里也经营过几年,这里头的利润李庭兰再清楚不过。
翰墨轩自己的作坊产量并不算高,主要销的是各产地出来的精品,但也是因为这样,翰墨轩作坊里出的纸和墨,也是按着精品的定价来的,这其中的利润其实要比卖别家的货物还高的多,“咱们既然能造出东西不输于汪家,秦家的纸和墨,那就让更多人知道又如何?”
卢掌柜咽了口唾沫,翰墨轩的作坊在他眼里就是小打小闹,根本不能和那些做了几代的招牌比。他从来没想过用翰墨轩自己出的东西来抢市场,因此跟客人推荐自家产品的时候,要么不提那是翰墨轩自己制的,要么就会用一副不值一提的口气,将翰墨轩自己出的墨和纸,让主顾“看中了就带回去玩玩”。
但眼前这位大姑娘,却是一副要大干的模样,“大姑娘,这里头的门道您可能不太清楚,咱们这些窍道在行家眼里是一眼就能看透了的,争不过人家的。”
李庭兰却不是这么想的,“难道除了澄心堂,高丽纸、金粟笺、谢公笺之外,大家都不用别的纸了么?便是咱们翰墨轩里,卖的也不止一家所产吧?那多一个翰墨轩纸又能如何?”
“不是,咱们也卖着自己的纸呢,”不然家里的作坊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是到咱们翰墨轩来的客人,都不差银子,但要求又极高……”
“咱们的纸比不得别家的吗?若是比不上,那就当我没说过,若是比得上,那推一推咱们自家的纸又如何?宣城那几大家,难道是古来有之的吗?”李庭兰打断卢掌柜的话,“我不过就这么一提,具体怎么做你是行家,不妨多想想,”她瞟了卢掌柜一眼,“我记得卢掌柜也是拿干股的吧?”
“呃,是,”卢掌柜额间见汗,这还是出来逛逛无意走到这儿的?他怎么觉得李庭兰就是冲着翰墨轩来的呢?不过李庭兰的主意也不错,自己作坊产的纸和墨,利润自然比进别家的要厚许多。
“那咱们宾主就好相处了,”李庭兰站起身,“我和二婶儿该走了。”翰墨轩挣的多,卢掌柜年底拿的也多,她不信卢掌柜算不清这笔帐。
……
楚哲云站在翰墨轩外,心里并不像面上那么平静。
他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好,每抬下胳膊肩膀都生疼。还好他反应快护住了头脸,不然今天真的没办法出来见人。
回府的第二天他父亲就遣人往江府送了药材赔礼,但东西都被人退回来了。楚哲云却知道自己绝不能和江天赐断了联络。他父亲说的好听点,是宗室是皇亲。其实不过是顶着个奉国中尉的名头吃老本儿。日子过的比乡下的那些地主强不到哪儿去。
也是明白自家的境遇,父亲楚望江便在他生母吕氏去后,干脆不再娶正妻,而把娘家兄弟已经入仕的许姨娘捧了起来,还把许以尚当正经姻亲来往。而他们父子,看中的不只是许以尚的官位和人脉,还有他的继女李庭兰。
万幸许姨娘和他们父子的想法一样,这才有了上次的安排。只可惜那丫头似乎早就防范,不但让他吃了个大亏,还让他特意请的“见证人”,也跟着挨了顿好打。
楚哲云是个有大志向的,当然不想因为这件事便和江家断了关系。他一从许家听说今天叶氏要在叶府与杜太太见面,但早早赶到江家,等杜太太一出门,他便登门求见,要探望江天赐,并且赔礼道歉。
江天赐虽然聪明,但倒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客人都登门了,他也不好不见,只好收下拜帖,命人将楚哲云请了进去。
一番诚恳道歉和解释之后,江天赐心里那点儿怨气也就随风而去了,反而宽慰楚哲云,莫要将上次的事放在心上,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李姑娘所为也在情理之中。
楚哲云自然是无有不应,两人又闲话一会儿,楚哲云便将话题转到江天赐的婚事上,言道自己的一时唐突,才致使两府生了嫌隙。楚哲云趁势为自己府上让许姨娘主掌中馈做了解释。
“许大人也多次与家父商量接回姨娘,但姨娘已为父亲诞下三女,且府中事务也离不得姨娘,”楚哲云长叹一声,“可大晋律实不能违背,所以才一直这么糊涂了事。”
“家父也是敬重姨娘贤德,也怕再娶家中生乱,便决定不再继娶,”楚哲云言辞恳切,以他家现在的情况,与其再娶个破落户家的女儿,得罪许姨娘,倒不如就这么过下去,而且他也不愿意头上再来位嫡母。
江天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楚兄说的没错,咱们男子在外,不论是读书还是立业,最怕的就是家中生乱。”
楚哲云再次长揖,“表妹福娘幼承庭训,贞静温良,若因我的疏忽遭公子嫌弃,那楚某真是万死难辞了。”
楚哲云提起许福娘,江天赐脸一红,“楚兄说的哪里话,许二姑娘是个好女子。”
到了此时,楚哲云一颗心才算落了地,许福娘和江天赐的婚事一定不能黄,他还想和江天赐做连襟呢!
目的达到,楚哲云便起身告辞,并邀江天赐一起出门走走,“老是这么闷在家里,人也会头昏脑涨,恰好愚兄要到南市去帮同窗选生辰礼,江贤弟若是不嫌麻烦,就帮愚兄参详参详。”
江天赐这几日被母亲姐姐围着,确实憋坏了,想想脸上的青痕也不明显了,便叫来丫鬟为他更衣,随着楚哲云来了南市坊。
这会儿楚哲云站在翰墨轩前,再想想这样的铺子李庭兰名下就有十几间,身上的隐隐的疼痛和屈辱都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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