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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溶溶靠在胤禛怀中,身子却不住颤抖。胤禛裹了裹毯子,把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掌中,说道:“冷吗?我让他们把地龙烧热些。”
苏溶溶摇摇头,胤禛素来怕热,已经为了她将屋子烧热了很多,所以每每夜里睡觉,胤禛都会蹬被子,要么就满身是汗。苏溶溶说道:“屋里已经够热了,是我刚进来所以有些冷,暖和一会儿就好了。”
胤禛的确有些乏了,他闭着眼下巴蹭着苏溶溶的额头:“那我就给你这么捂着,把你捂热。”
苏溶溶不再出声,静静靠在胤禛怀中,耳边是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可是眼前却是胤禩刚才那失望、愤怒又决绝的表情。
吃了饭,胤禛在书桌前写字,苏溶溶一旁磨墨。苏溶溶这几年字写得十分漂亮,而且她曾模仿过胤禛的笔记,所以现在看来,她和胤禛的字体很是相像。胤禛摊开玉版宣,沾着墨汁写道:“唯以一人治天下,不为天下奉一人”
他一边写,苏溶溶一边看。边看着,苏溶溶边不由自主地低声道:“第二句这个‘不’字换成‘岂’更好。”
胤禛默念了几遍,笑道:“溶溶是我的一字师啊!这个‘岂’字改得好!”说完,胤禛便换了张纸重写,可是这一次他缺了四个字。写完之后,胤禛将笔递给苏溶溶:“这四个字比帮我补上吧。”
苏溶溶推脱:“我的字哪里能和皇上的相提并论?!”
胤禛固执地将笔塞入她手中:“朕让你写的,难道你要抗旨不成?”
苏溶溶叹道:“那既然如此。我写了您可别埋怨我的字难看!”
胤禛站开一旁,看着苏溶溶纤细的手拿起毛笔润了润,然后俯身写下了:“唯、为、一、人”
写完之后,胤禛轻轻走到她身后。伸臂环住苏溶溶的腰,在她耳旁低声道:“我想做一个好皇帝,好皇帝就不能有私心!可是,我心里又舍不得你,所以我只为你留下一片心,剩下的便全都交给这天下!”
他是皇帝,拥有天下,只要他愿意,世间一切都是他的,可是。他却对自己如此深情。这怎么能让人不感动?苏溶溶眼眶酸热。她颤声道:“您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胤禛笑了笑,其中意味却不怎么欢喜:“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能做几天?”
苏溶溶一惊。下意识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胤禛叹了口气:“今天年羹尧发来密信,说是老十四虽然交了军印,但他手下的兵士却并不肯投靠年羹尧。年羹尧只带了两千人入藏,可是西北的兵士却有百万,若是真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让苏溶溶想起了今日遇到胤禩的情景,他但是笃定的语气现在想来,更觉得话中有话,计中有计。就在愣神的瞬间,胤禛已经拉着她坐到了榻上。他长叹一声道:“我知道我当这个皇帝有很多人并不服气。”
苏溶溶身子一颤,没敢言语。
胤禛继续道:“因为皇阿玛只是口谕给舅舅,当时又没个旁人,所以很多人便存了歹心!”
苏溶溶看着他,不知道他和自己说这些仅仅是因为内心苦闷,还是另有所指。
胤禛仿佛也没有让苏溶溶接话的意思,他继续说道:“皇阿玛选我当这个皇帝,无非是看重了我能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可是我一直独善其身,现在除了年羹尧,竟然连个推心置腹的人都没有!而且年羹尧唉朕也不能全信。”
苏溶溶仿佛有些明白他想说什么,便试探着说道:“年羹尧并非普通的大臣,而是国舅爷。”
果然,胤禛眸子一亮,仿佛苏溶溶说道了他的心坎上。
苏溶溶心中低叹一声,但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皇上,这阵子您应该多陪一陪锦妍,听说她身子又有些不大舒服呢。”
胤禛叹道:“她身子弱,总是病歪歪的。”
苏溶溶站起身说道:“正好我配了些补血补气的汤药,时间还早,不如您待人送过去吧。”
话说至此,谁都已经明白。既然胤禛无法主动开口说这段时日要多陪陪锦妍,那就由苏溶溶这个贤德的皇贵妃去说吧。说完之后,苏溶溶还从胤禛枕头下摸出了一个香囊,送到胤禛手中:“这个香囊便可以养神,您也送给锦妍送过去吧。”
胤禛站起身,眸光带着感激。苏溶溶对他笑了笑,大度道:“正好小德子今儿来说宫坤公配殿有些漏风,我还得回去住几天,好查看一番呢。”
“这样的事儿还需你亲自查看?”胤禛怕她劳累,;不由皱着眉拉着她的手。苏溶溶笑道:“左右无事,不如找些事情做打发时间。”
胤禛叹了口气,将苏溶溶搂进怀中:“溶溶,你要知道,我的心中唯你一人。”
苏溶溶回到翊坤宫后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脸上半丝笑容没有,愁容满面。今日胤禩所说全然不同于他以往的含蓄淡定,而是充满了肃杀之气,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一般。而胤禛今晚的沮丧也不同与以往的愤然,而是带着浓重的惊慌与恐惧,仿佛刀已经夹在了脖子上。苏溶溶坐在椅子上,左思右想,却不得其解,更加愁苦起来。
就在她刚回到翊坤宫的第二天,送礼的人便来了。腊月里,各个宗亲、大臣向后宫主子送礼本来就是平常的事情,加上苏溶溶贵为皇贵妃,又深得皇上宠爱,因此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人,都挤着参见。
苏克察一族本就人丁稀少,在京城的宗亲更是寥寥无几。而拜帖倒是厚厚的好几本。苏溶溶望着名单发愣,那名单上的头一个人,竟然是八福晋!
此时,八福晋就站在翊坤宫外。宫里小太监宣她进来时,八福晋傲气凌人,丝毫没有拜见之意,仿佛只是到其他人家串门子了一般。
苏溶溶坐在榻上,她现在是皇贵妃,八福晋见她要行大礼,可是她却只是蹲了身,道了声“吉祥”苏溶溶对这些繁琐的礼数本就不在乎,因此也未多想。
下人搬来绣墩子,八福晋坐下后,看了看翊坤宫的格局气派,不禁带揶揄讽刺道:“贵妃娘娘真是气派,也不枉在圆明园的那十年清苦光景,这也许就是所为的‘远见卓识’吧。”
八福晋话中有话,明白地在讽刺她是墙头草,见八爷得宠时,便一味黏上去,现下八爷失利了,便对胤禛投怀送抱。苏溶溶苦笑了笑,并不与她置气,只是淡然问道:“八爷可好?”
八福晋冷冷哼了一声:“圣恩浩荡,自然好的不得了!”
苏溶溶眉头一皱,她只知道皇上封了八爷“廉亲王”听说也很是倚重,可从现在八福晋的表现来看,八爷过得又仿佛并不开心。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多说,这里是皇宫,人多眼杂,早已不能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于是,苏溶溶努力对着八福晋笑着说道:“皇上登基,真是用人之际。八爷德才兼备,皇上自然重用。”
八福晋竟然大笑了起来,她不仅不顾及形象,更加不顾及自己现在身在何处!苏溶溶愣住,旋即眸中的隐忍散去,换成了凛冽与愤怒。冷眼看着她笑完,苏溶溶开口道:“八福晋,你刚才笑什么?”
八福晋心高气傲,无论如何,在她心里这个狡猾的女人抢走了她的丈夫,她就是要保持对苏溶溶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八福晋看了苏溶溶一眼,不屑说道:“德才兼备又有何用,我们只不过求个安稳度日罢了。”
苏溶溶冷冷看着她,开口道:“若想安稳度日,便得自个儿先学会审时度势!处处盛气凌人,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样下去何谈安稳?!你不安稳就算了,牵连了八爷,牵连了王府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溶溶说话期间,八福晋一直冷眼看着,待苏溶溶说完之后,她幽幽开口:“皇贵妃教训的真是让人受益匪浅,可惜我却不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人!而且,皇贵妃还不知道,一直给王府、王爷带来灾难的不是我。”
说完之后,八福晋牢牢盯住苏溶溶,目光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苏溶溶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崩塌了,过往种种一股脑冲到了眼前:第一次见八爷,他意气风发、面容和善地唤着苏克察“舅舅”那晚在书房中,他冷着脸教训自己不知礼数,八月十五他在尚书府外枯等一宿,送她乌木发簪,北游途中,他们在弱水边深吻定情,还有在德胜门下的霸道的“给我走”秦淮巷中“我想你了”青城竹屋中“白首不分离”前海小院中:“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女人”
就在此时,就在八福晋如刀一般的目光中,苏溶溶突然痛哭失声,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用尽一生所爱的人从年轻到年老,从隆重到枯寂,甚至还要看着他走向注定悲惨的命运,长久以来的愧疚、遗憾、绝望和痛苦一股脑爆发在苏溶溶体内爆发,她无法消解、无法压抑,只能化成此刻汹涌的眼泪。屋的人都在她的哭声中惊得无法言语,八福晋眼中的怒气渐渐消失了,目光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将两个女人连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