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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溶溶正好烫了右手,她是侧福晋自然要坐在胤禛左边,如此落座之后,尴尬的事情也就出现了。苏溶溶手背红肿不能用筷子,婢女在身后夹菜又着实不便。几次过后,胤禛说道:“你下去吧,我来夹菜就行了。”
婢女退下,胤禛见苏溶溶碗碟空着,便问道:“你想吃什么?”
毕竟一桌子人,就算再不情愿,苏溶溶也只能对着胤禛极清淡的笑了笑,低声道:“我吃饱了。”
胤禛眉头略皱,夹了一片肥瘦相间的坛子肉放入苏溶溶碟中,简单说了个两个字:“吃了”然后转头继续和胤祥说话。
胤祥见苏溶溶面露微愠,不禁说道:“溶溶,你如此瘦弱,得多吃些。”
苏溶溶盯着那片坛肉眉头拧了半天,才拿起调羹将肉放入口中。还没咽下,胤禛一筷子酱鸭又放入了碟中。苏溶溶硬着头皮将酱鸭吃下,胤禛仿佛故意的一般,又是一筷子排骨。胤禛只捡着荤菜夹,苏溶溶实在吃不下去了,低声道:“爷,我想吃笋片。”
胤禛正和胤祥谈论着年底要注意的诸多事宜,他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片青笋放入苏溶溶碟中,回头时刻一丝浅淡笑意掠上了嘴角。
大家吃了一会儿,若云从袖中取出锦布包裹着的湖蓝色长腰带,腰带上绣着璃云和仙鹤。胤祥叹道:“四嫂每年送四哥一条腰带,真是令人羡慕啊!”若云脸颊微红:“我也没什么其他手艺,只要爷用得上就好。”
毕竟是结发的正妻,又是和胤禛少年时便相伴的人,所以胤禛对若云很是敬重,站起身让她帮自己将腰带系上。
胤禛刚坐下,兰萱便红着脸说道:“爷。我也有一样东西送给您。”
兰萱一来年纪小,二来性子木讷,胤禛和若云都没想到她居然也准备了礼物,便颇为期待地看着她。兰萱从怀中拿出一本绢黄色的小册子,双手捧着递给胤禛,胤禛起初疑惑,翻开一看,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什么?”胤祥好奇。
兰萱期待地看向胤禛,胤禛笑道:“是一册大观法帖。兰萱,难为你有这心思!”
兰萱羞怯说道:“只要爷喜欢就好。”说完。兰萱看向苏溶溶,苏溶溶冲她微微一笑,两人心照不宣。原来送法帖是苏溶溶想出的主意。每年生日兰萱不是绣荷包就是做衣服。胤禛贵为王爷,这些全然不缺,而且送了多了倒显得太过妇人之气。苏溶溶觉得胤禛这样坚硬冷酷的男子不应该只看重女子的温柔顺从,他应该也希望有一个知他懂他能和他有心灵交流的人,所以才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兰萱送完了。胤祥看向苏溶溶,笑问道:“溶溶,你要送什么?”
苏溶溶看向胤祥,似乎在说:“谁用你多嘴。”
胤祥笑道:“你不会是没准备吧?!”
苏溶溶从袖中掏出一个灰头土脸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大家看去,原来是个鼻烟壶。胤祥不见外。伸手便拿了去,照着烛火看了半天,然后忧心忡忡放回了原位。那个鼻烟壶着实太过普通。既非玛瑙,也非碧玺,更谈不上什么珐琅、象牙了,似乎就是普通的玉石。
苏溶溶见大家似有难堪,便说道:“我也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
还没说完。胤禛便将鼻烟壶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收入怀中:“挺好。我很喜欢。”
见胤禛如此,大家也都放下心来,一边吃一边说笑了一会儿,便散了酒席。天色不早了,胤禛留胤祥在府中休息,胤祥摇摇头还是回府去了,胤禛也去书房继续看文书。
若云、兰萱和苏溶溶帮着收拾完正堂后,也各自散了休息。腊月里的晚上寒风习习,苏溶溶走在风中却并不觉得十分寒冷。已经在王府住了半个月,她起初狂躁不安,时时刻刻都可能崩溃的心逐渐绝望地沉静下来。在性命都是恩赐的王朝,她还能争取什么自由和随心所欲?!离开了胤禩,没有人再能宠爱地替她撑起天地,挡住一切纷繁,她必须学会冷静、学会克制、学会从悲伤中汲取希望,用痛苦滋养心智。
苏溶溶在寒风中停下脚步,望着清冷孤独的月亮,长叹一声。既然注定和胤禩不能相守只能相望,那么她就要做他时刻观察一切的眼睛,做他潜伏在最后敌人身边最警惕的哨灯。
想到这儿,苏溶溶突然充满了力量,就像张明德说的,与生死相离来说,至少他们现在还能彼此相望、困苦相守。如果她真的是决定胤禛、胤禩命运的那个人,那么她和胤禩之间也许还有希望!
胤禛坐在书桌前,从怀中拿出苏溶溶送的鼻烟壶,对着烛光认真看着上面用蝇头小楷写得几行字:“荫绿围红,飞琼家在桃源住。画桥当路,临水开朱户。柳径春深,行到关情处。颦不语,意凭风絮,吹向郎边去。”
看着看着,笑意堆了上来。胤禛不禁向苏溶溶暂住的小院看去。院中烛光点点,似乎能看到窗上朦胧的倩影。胤禛不由心中叹道,上午才刚下了决心不去理她管她,可现在却又一心想疼她护她。原来并不是因为她要嫁给自己所以才心动,而是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挤进了自己心中。胤禛想起了三年前,她哭着跑到自己府中找阿玛时的软弱娇柔,想起了他纳妾时,她唱的那首奇怪又缠绵的曲子,想起了在船上他强吻她时的悸动。不管这三年如何,也不管她和胤禩有什么样的过往,既然上天将她送到了他的身边,他就要把她的人她的人全都留住。她很快就会成为他的侧福晋,他还有漫长的一辈子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想到这儿,胤禛不禁笑了起来,愉快地走到琴前抚了一曲相见欢。
胤禩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长久没有一点儿动静,甚至连天黑了都不去掌灯。他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夜,老赵第二天去伺候他更衣,却发现胤禩穿得还是昨日旧衫。不过几天时间,胤禩瘦了一大圈儿,形容枯槁、神态疲倦,往日丰神俊雅的气质风度全然不见,倒是眸底的黑暗幽深更加明显。胤禟劝慰过几次,但没什么效果,他知道若是三言两语便能平复,那么也就不会有所谓的“生死相许”了。
眼看就要到苏溶溶与胤禛成婚的日子,内务府关于婚典的请示越来越多,对胤禩来说,每次批阅都是一场锥心刺骨的折磨。
“八爷,婚典奏曲是否承用五福之曲?”
胤禩木然点点头,耳边却仿佛听到了他俩久别重逢在青城山下竹屋前合奏的鸳鸯锦。
“八爷,婚典宾客名册是否还要邀请苏克察家的宗亲?”
胤禩轻飘飘扫了一眼名册,默然点点头,眼前是他俩在前海小院中两两相对、相拥而眠的缱绻场景。
他从看见她就喜欢上了她,他一直费尽心思地去追她,千辛万苦地去爱她,他给了她所有能交付的真心和感情,到头来,他居然还要为她和别人的操办婚礼!老天慷慨地将苏溶溶送到了他得面前,又决然地将她从身子身边狠狠抢走。胤禩心里除了悲伤,更多的是愤恨,他恨周围所有或善意或恶意相劝的人,因为对于自己的痛苦来说,他们永远只是麻木的旁观者。
胤禩在书房中一笔一划地勾勒着苏溶溶的面容,老赵脸面微红地跑了进来:“爷,太后命溶格格在咱们府中待婚!”
“什么?”胤禩手一抖,笔尖刚润湿的墨汁滴到了宣纸上:“你再说一遍。”
老赵定了定神,一字一句道:“内务府的额林大人就在前厅呢,说是太后刚下得懿旨让溶格格成婚从咱们府上迎娶。”
胤禩将笔扔下,快步向前厅走去。额林见胤禩匆匆过来,赶紧行礼:“见过八爷。”
胤禩心急道:“溶溶要在我的府上待婚?”
额林见他问得急躁,以为八爷不太愿意,便面露尴尬说道:“溶格格娘家全在关外,京城中也只有九爷和她沾着点儿亲戚,奴才上折子本是打算让溶格格到九爷府中待嫁,可是太子爷说您与苏克察家关系紧密,而且溶格格与福晋关系甚好,便提议让溶格格到您的府上迎娶。”
胤禩眸中闪过欣喜,虽然这是太子的建议,定然没按好心,但胤禩现在根本顾不得这其中的心思,他只听到了溶溶会来,只想到了他们能有两日相处。虽然短暂,甚至残忍,但对胤禩来说,只要给他这完完整整的两天,他宁愿不要今后的所有孤寂岁月。
王府中,若云正在收拾苏溶溶要带到八爷府的东西。她一边收拾,一边笑道:“太后老祖宗果然想的细致。贝勒府离咱们王府近,既方便了迎娶,又给了体面。溶溶,以后有老八做你的娘家,真是亲上加亲了呢!”
苏溶溶愣在一旁,心里虽然有些惴惴不安,但更多的是期待和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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