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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溶溶拽着胤禩一前一后跑到了后院监押之处。刚进院门就看见谢天齐正端坐在台阶上的案桌之后,皱眉看着阶下跪着的一个赤膊男子。
抬眼见到苏溶溶,谢天齐“蹭”一下站起来,三两步跳下台阶跑向苏溶溶,神情一扫刚才的晦暗,带上了几分喜悦。
“苏先生!”谢天齐声音高了一度:“您可回来了!”
见谢天齐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胤禩不动神色地挡在了苏溶溶身前。
谢天齐果真是缺心眼儿的书生,极不开眼,对胤禩行了个礼后,直接伸手将苏溶溶从胤禩身后拽了出来,拉到一旁门廊上,站得极近说话。
“先生”谢天齐语气带着担心:“您这两日一夜都去哪儿了?”
问者无心,苏溶溶却是脸一下子红了,她支吾道:“嗯没去哪儿。对了,案子怎么样了?我听张大人说已经破了是吗?”
谢天齐指了指阶下跪着的那人,叹了口气说道:“怎么说呢,可以说是人赃并获,可是这人就是不开口!”
苏溶溶也皱眉看去,他二人正琢磨着,胤禩走了过来,端着明显的架子对谢天齐说道:“谢大人,你是主审官员,为何事事都要来问溶苏先生。”
谢天齐理直气壮道:“因为苏先生是我的师爷,他审问断案比我强多了。”
胤禩听了顿时皱眉,冷声道:“既然他比你强,不如这个官辞了让他做。”
谢天齐一愣,读书人的自负立刻涌了上来:“八爷此言差异。身为一县之长,侦查办案并非主业。整顿民生、开化民风才是应有之责。若说侦查办案,谢某的确不如苏先生,但是若论圣贤文章。苏先生也不一定优胜与我。若谢某只是个办案捕快,那与苏先生相比,自然无颜白食俸禄,但谢某为地方父母官,自当精通各术。再者,知人善用也是为官之道,昔刘邦能得天下,全在有贤臣辅助,要是按八爷之意,那大汉岂不要改姓张、韩了?!”
胤禩听得一肚子火气。正要开口斥责,只听阶下传来呜呜哭泣的声音。他二人瞬间愣住,忙循声看去。天井中。苏溶溶蹲在那人面前,手中提着王家小姐绣得鸳鸯锦,正目光灼灼盯着那人。
胤禩吓了一跳,这可是翻墙入室行不轨之举的贼人,溶溶和他距离那么近万一那贼人蹦跳起来。岂不危险。于是胤禩大喊一声:“来人!”同时,一步跃起,跳到苏溶溶面前,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苏溶溶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惊小怪吓着了,眼前一片眩晕就被拉到了胤禩后侧。堂外听候的影卫刷刷如闪电般跃进院子,几把钢刀立时夹在了贼人脖颈之上。
谢天齐被这瞬间而发的阵势惊呆了。想起自己刚才还和八爷逞口舌之快,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苏溶溶甩开胤禩的手,从他背后跳了出来。不悦道:“这么大动静干什么?!”
胤禩道:“我怕他伤着你!”
苏溶溶有些生气:“八爷,我在问案啊!再说他四肢被绑着,如何能够伤我?!”
胤禩被苏溶溶当众数落,感觉有些下不来台,苏溶溶见他面颊发红。不由心软,放低语气道:“八爷。在下感谢您的好意。刚才都是我的错,不该和这贼人离那么近,让您误会我有危险。”
胤禩自然知道苏溶溶这是给自己赔罪,便对着影卫摆摆手,同时说道:“既然是误会,那便算了。这案子是你们办的,我也不再插手。”
说着就往外面走去。苏溶溶怕他生气,赶紧喊了一声:“八爷!等审问完了,我再去找您禀报!”
这话在谢天齐听来奇怪得很,汇报案情这事儿本应该是他来做的,因为毕竟他才是朝廷主官,苏溶溶不过是个布衣师爷。不过,从胤禩的反应和他二人之间言语举止来看,仿佛很是不同,谢天齐再傻也看出了其中的奇怪之处,不由得上下打量起苏溶溶来。
此时,苏溶溶也正向他招手:“谢大人,审案啊!”谢天齐叹了口气:“我审问了一天都没什么进展,还是先生问吧。”
苏溶溶不依,下台阶去请,谢天齐摇摇头,固执道:“我累了,回去休息一会儿,你先帮我问着吧。”说完便有些失神地走了回去。
苏溶溶见他如此,也不好再挽留,幸亏园中还有一名县丞记录,苏溶溶走到贼人身前,对他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知道你害了五个清白的女子,这一辈子她们都有可能因为你而抬不起头!”
审问结束,贼人签字画押。苏溶溶拿着画了押的文书去找谢天齐。敲门半天,谢天齐才将门打开。
苏溶溶见他脸色一点儿都不好,便关切地问道:“谢大人,您怎么了?”
谢天齐看了苏溶溶一眼,让她进屋,然后低声问了句:“先生是要跟着八爷一起去京城了吧?”
苏溶溶一愣,想了想才回答:“是的。”
谢天齐苦笑了一声:“先生和八爷以前也是认识的吧?”
苏溶溶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谢天齐到底知道多少,便下意识抬头紧张地看向他。
谢天齐坐在椅子上,神情颓然:“八爷说的没错,我真是蠢笨!我早就该想到先生和八爷非同寻常!八爷来了成都,先生便在我江下出现,本来说了要走,但还是不拿薪俸的留了下来,还让我毛遂自荐接了这案子。先生,您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八爷吧?”
说着谢天齐看向苏溶溶,眸中是一片自嘲。
苏溶溶咽了口干沫,叹气道:“我以前在京城时曾与八爷有几面之缘,但一直没有机会结识。来到四川之后,我的确没想过要久留,但是听说八爷来了,再加上大人您苦苦留我,我便有了此后的一番算计。不错,我是借用大人来结识八爷,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会跟他一同离开。”
谢天齐愣了会儿,然后放声大笑:“先生还记得前日晚上和我说的那一番坚守本心的话吗?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苏溶溶皱眉道:“大人如何看我,我都无话可说。但是人往高处走,良禽择木而栖却是人之常情。”
谢天齐点点头:“是啊,人之常情,我无话可说!”
苏溶溶见谢天齐不再说话,就将文书放在桌上,躬身一礼然后转身而去。
胤禩小院中,苏溶溶趴在桌子上,有些闷闷不乐。胤禩低声问道:“溶溶,你其实不必如此,可以将实情告诉谢天齐。”
苏溶溶摇摇头:“我的身份事关你我身死,我可不能开玩笑!”
胤禩道:“我看那个谢天齐,人虽然木讷,但是品行应该不错。”
苏溶溶抬头看向胤禩:“我现在除了你谁也不相信,而且让他知道那么多对他也不好。”
胤禩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道:“可是你这样背弃他,他也许会记恨你的。”
苏溶溶笑道:“记恨就记恨吧!反正我也要走了,他恨我怨我我也不知道了。”
胤禩也笑了:“你这个丫头!”
采花贼强暴五名女子之案破了。嫌犯为纤夫李娃子。李娃子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又因为性格木讷寡言,而常遭船工欺辱,克扣工资。李娃子今年已经31,娶不起妻,成不了家,想去船屋找个相好的女子,非但被那些阅人无数的女子笑话,而且还被船屋所雇的打手打了出来。从此,李娃子更加沉默。他糟蹋的这五个女子都曾是家中报过货船,让他拉过纤的,有一户人家看他老实,还让他给扛过包袱,所以李娃子知道这些人家的情况,便在欲火难耐的时候,翻墙入室,将其闺中女子侮辱。苏溶溶料得没错,李娃子将每次犯事都当成自己娶亲,因此对女子格外温柔,事完之后,还带走一样女子用品当做信物。每次犯事后,他也害怕后悔,但是架不住欲火难消,要不是及时将他抓住,他便准备今晚再去一户人家。
张茅山将案子告破的消息连夜写了折子上奏,同时请刑部核准李娃子死刑。胤禩问苏溶溶到底她说了什么,居然让一直一言不发的李娃子哭了出来,然后全部招认。苏溶溶只说道:“审问贵在攻心。我看那李娃子虽然木讷粗狂,但本性并不野蛮。他应该是精神分裂,双重人格,理智上他知道所作所为都是伤天害理的,但情感上他就是控制不住。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禁害怕内疚,更加委屈!”
胤禩不解:“他害了人家姑娘,又何委屈?!”
苏溶溶道:“话虽如此,但是如果他不是无父无母,不被船工克扣,不被那些烟花女子冷嘲热讽,那么也许他就不会向那些比他柔弱可欺的女子下手。”
胤禩想了一会儿说道:“溶溶你整天与这些打打杀杀作奸犯科的人事接触,还能有如此悲悯之心真是不易。我想这便是应了那句话:倒是无情却有情吧。”
苏溶溶笑道:“什么有情无情的,我就不过是个破案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