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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出来,苏溶溶没有坐轿,一个人默默向着尚书府的方向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中年贵族女子迎了上来,苏溶溶愣着站住,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微笑道:“你就是苏克察。溶溶吧?”
苏溶溶点点头。
女子颜色立刻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她上前拉住苏溶溶的手温和说道:“我是四王爷的福晋若云,特地来接你的。”
苏溶溶似乎并不意外,她端端向福晋行了个礼,淡淡地说道:“谢福晋,请屋里说话。”
进了尚书府,苏溶溶将若云请进正堂。这里曾是阿玛会客的地方,一应摆设都没有变动。苏溶溶叹了口气:“阿玛在这宅子里住了二十多年,现在终是要腾出来了。”
若云看着苏溶溶瘦弱的背影,心中顿时又怜又悲,她也叹了一声,安慰道:“花木尚且有枯荣,任凭是谁都有今天这一步的,你也不要太伤感。”
苏溶溶点点头,转过身请四福晋上座,自己低头坐在下手位置。
胖丫头送来了茶水,自打苏克察死后,胖丫头瘦了不少,看得出来,她对苏克察这位仁慈的主子很有感情。
四福晋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对苏溶溶说道:“溶郡主”
“福晋唤我溶溶就行。”
“也好”四福晋笑了笑:“溶溶,你这里都收拾妥当了吗?要不要我派些人来和你一同归置?”
苏溶溶点头示谢,然后说道:“该收拾的都收拾妥当了,不用劳驾福晋费心照料。”
四福晋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和那尖尖的下巴,叹了口气道:“咱们也不是外人,你但凡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四爷也很挂心你,早早就让咱们把小院子收拾了出来,溶溶。你什么时候搬都是现成的。”
苏溶溶起身行礼:“谢王爷,谢福晋。”
四福晋点点头,她是个善良温和的女人,自从接到了太后懿旨就把苏溶溶当成了一家人,此刻看着她那么娇弱无依,更是心里冒出无数的关切。
四福晋也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溶溶,四爷也许有时看着严肃了些,但他最是个好相处的人,你不要害怕。”
苏溶溶点点头。
四福晋又说:“你看你什么时候搬过去呢?我好来接你。”
苏溶溶抬头看向四福晋。慢慢开口道:“今天可好?”
胤禛有些局促地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当小厮赶回家告诉他溶溶下午就搬来时,他可以说吓了一大跳。他还记得去一同乘船去济南时,自己曾经酒后强吻了她,当时她激烈的反应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溶溶应该和老八走的很近,她心仪的或许是老八才对。
想到这儿胤禛下意识向门外看了看。说实话他觉得苏溶溶至少也要等过了这个月才会搬来,却没想到四福晋一去,她就跟着过来了,难道她和老八之间有了什么问题?又或许她想通了,与其毫无指望地留在尚书府,不如提早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嘈杂。胤禛情不自禁站起身走向门边,只见人群中,苏溶溶一身素白清清俏俏如静静的白莲一般慢慢移动。周遭的繁华也好,寂寞也罢,全然没有影响到她,她就那么孑然一身的站在人群中,不喜不悲、不惊不怯。
若云见胤禛站在门边。立时拉起苏溶溶的手笑道:“看,四爷亲自来迎你了。”
苏溶溶抬头正好对上胤禛那双来不及收回的眸子。她任由四福晋牵着,走到胤禛面前,低下头,俯身行礼,开口道:“见过王爷,王爷吉祥。”
突然转变了身份,苏溶溶又突然转变了性情,胤禛一时之间还有些愣怔和尴尬,他的脸颊微微发红,含糊说道:“好,好,起来吧。”
四福晋心眼实诚,没看出胤禛的异常,依旧大方又热情地带着苏溶溶进到了正堂。
“溶溶,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若云开口道:“你现在有孝在身,但是有些话,我觉得也该和你说说。”
苏溶溶一直低着头,听到若云有事儿吩咐才微微抬头,轻声道:“福晋请讲。”
若云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苏溶溶,笑着说道:“太后让你在王府守孝三年,然后就要晋侧福晋这你知道吧?”
苏溶溶点点头。胤禛则是一下子红了脸,还故作掩饰地轻咳了一声。
“说是三年,但是府上已经把你当成了侧福晋,该有什么用度,该有什么体面都不会少的。还有”若云说着笑道:“你和王爷之间也不用太过生分,迟早都是一家人,你要开始慢慢习惯。”
苏溶溶点点头:“我知道了。”
若云摇头:“不,你不知道!溶溶,也许现在说这些不合适,但既然你搬了进来,我就希望你能真正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把王爷当成你一辈子的依靠去了解去熟悉,还有去爱”
“若云”胤禛有些不好意思,但更有些激动,他情不自禁攥住若云的手,眸中带着感动。
苏溶溶点点头,小声说道:“我会的。”可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大声地喊着:“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的心已经给了胤禩,谁也不可能让我再有半分流连!”
晚饭之后,苏溶溶被带到小院休息。
胤禛从书房中出来已经月满中天,苏溶溶住的地方相对比较偏僻,但是距离书房却很近。胤禛一路沿着湖面往住处走,却发现湖边正坐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夜风硬,你这样坐着会着凉的”胤禛站在苏溶溶背后缓缓开口。苏溶溶过了好半天才回神过来,她并没有急着站起来,而是回神看了胤禛一眼,慢慢说道:“我坐一会儿就回去。”
胤禛看了看黑漆漆的湖面,呼了口气,撩起袍子坐在了她身边:“落花满径月朦胧,夜静闲吟料峭风。烟外钟声来院落,无边桂影入帘栊。这湖是我最喜欢的,每逢入夜,我总喜欢沿着湖边走回寝院。”
听他说完,苏溶溶就要站起身,胤禛却先她一步站了起来,下意识对着她伸出手。苏溶溶抬头看了看胤禛就在眼前的手,终是轻轻将手搭了上去。就在两手相触的那一刻,胤禛身子轻轻一颤,心中荡起绵绵柔情,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喜欢她,却不知道这种喜欢竟然是前所未有的。他已经快三十岁了,不仅娶了嫡福晋,还纳了小妾有了孩子,可是这种心动却让他如同不经事的少年一般,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而仓惶在意。
扶起苏溶溶,感觉到她似乎挣扎着要往回抽手,但胤禛就是握着不放,苏溶溶抬头看了眼他,又迅速低了下去。胤禛心说她不过是个女子,就算再要强,只要圣旨下了,便也只能认命跟了自己,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害羞而已。想到这儿,胤禛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苏溶溶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一路朦胧月影之中,胤禛牵着苏溶溶的手,慢慢沿着湖面向小院走去。胤禛身材高大,步伐坚定,苏溶溶虽然瘦小了些,但步子跟得还算紧。胤禛从没试过牵着一个女子这样安静地走路,他心中充满了甜蜜又新奇的美丽滋味,他突然想到就这么拉着她走一生应该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到了小院门口,苏溶溶正要进门,胤禛突然开口道:“溶溶”
苏溶溶站住,转回身看着他。
胤禛脸红了起来:“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人,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好好待你的。”
苏溶溶愣了会儿,等她反应过来,胤禛已经默默离去。苏溶溶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伸手紧紧捂着嘴,将那凄苦的呜咽全部堵进心中。她既然已经不能和胤禩在一起,就不要给他丝毫希望!她再犹豫不绝,只会害了他,将他一步步推向再无法回头的境地。她宁愿自己行尸走肉地过一辈子,也不要他如此痛苦固执地挣扎,她必须放他自由!
“咣”得一声,一方价值连城的云台砚被摔在了地上,连同墨汁溅碎了一地。老赵见状赶紧低着头将破碎的砚台收拾出去。
胤禩一手的墨汁子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他满脸愤怒,眸子中还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失望和毫无保留的伤心。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终闭上眼睛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苏溶溶住在小院一连半月都没有再见到胤禛,即便胤禛故意早点儿回家想和她一起吃饭都没有碰上。装作不经心地问了若云才知道苏溶溶除了中午,剩下的饭食都是在小院用的。
这一日下朝,胤祥喊住胤禛,说是问他济南运河的事情,胤禛一心想着回家赶上和苏溶溶吃饭,很是心不在焉。偏偏胤祥没往那方面想,还是不依不饶问个不停。
胤禛见胤祥不是外人,便说道:“那你与我回府商议吧。”
胤禩一旁看着,心中却万般滋味,听到这话,他身子一颤,也走了过去,对着胤禛说道:“四哥,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您商量。”
胤祥不知所以,笑道:“那就一起去呗!”
胤禛愣了愣,虽然极不情愿,也只能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