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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韩雨在家里排行第四，前几天韩雨刚过完14岁的生日。今年对她来说是非常得意的一年，初中入校时总分在班里排第三，初二的时候第二名转学走了，韩雨发现原来是小学老师教学质量高，因为班里的从其他学校考来的学生初一时分数并不高，但这两年突飞猛进，迫使自己也不敢松懈，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期末考试总分名列第一，这下让韩雨好不得意。
听说大姐又处了一个对象，还要来家里作客，韩雨心中有些兴奋，很想知道这个未来姐夫的样子。于是放学后加紧回家的脚步。
1989年，盛夏时节，北方的一座小城的郊区，一户两个家长四个孩子的六口之家里，正在讨论着大女儿韩清的婚事。
男人说：“那是白阎王的儿子，白阎王就是太孬，才给他起外号叫白阎王呢，和那种人做亲家，还有好？”
女人说：“那有什么！他是过继的，听她大姨说，他和父母不合，咱们对他好，他还能不偏向咱们？”
男人觉得妻子的话有些的道理。
韩雨进了院子，正要开屋门，听到父母说这些，心中对这个“姐夫”有了初步的印象，同时也对父母的心态有了看法。
韩清今年21岁，参加工作不久，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高二毕业（高中二年制）就接替了爷爷的工作，前两次媒人给介绍的两个对象都没看上，这次是大姨给介绍的，应该差不了。虽说和母亲去相看了，只看了个外表，相亲时总是改不了害羞的毛病，没说几句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还可以，就默许了，父母觉得行就行了。
傍晚，韩清相看过的男朋友如约而至。韩清听到敲门声，快步走出去开门。韩雨打量着进来的这个男人，一米七的个头，体重大约一百一十多斤，深眼窝，高鼻梁，乌黑浓密的头发，外貌很随和，如果戴上个礼拜帽很像电视里新疆卖羊肉串的。听父母说，这人叫白成，在木器厂工作，24岁，比自己大整十岁。
韩清很害羞，不知所措。韩雨很兴奋，这个家里第一次有即将成为一家人的客人来拜访，又是倒茶，又是递烟。因为韩雨在家里最小，家里每次来了客人都是韩雨端茶倒水。
白成进屋坐在沙发上，很少说话，问一句说一句，不问就看电视，或是拿本书看起来没完。
从这天起，每天白成下班都来韩清家，如果父母在，他就很少说话，看电视，看书；如果父母不在，他就和韩清聊聊天。韩雨放学回家，也不打搅他们，做自己的作业。
一周以后，韩雨渐渐和白成熟悉起来，白哥白哥地叫着。
有一天，韩雨感觉家里人没有注意过自己，期末总分考了第一也没有人理睬，很是生气，这天父母和二姐、哥哥都不在家，她就向大姐报怨。因为大姐最注重韩雨的学习，考得好时常有奖励。这次没有，韩雨不高兴了。白成忽然指着自己的腕上戴的电子表说：“喜欢这块表吗？”
韩雨天真地说：“喜欢。”
“给你吧！”白成很温和地说。
“那多不好意思。”韩雨心里喜欢，嘴上又不好意思接受。
白成看出了韩雨的心思，一笑，说道：“没什么，我还有别的表呢，拿去吧，如果下次考得好，我再给你别的礼物。”
韩雨欣然接受了。
母亲知道后沉着脸对韩雨说：“你怎么能要别人的东西呢？快还回去！”
韩雨不以为然，心里想：一块电子表，五块钱，有那么严重吗？
韩雨没顶撞母亲，也没归还那块表。
二
时间是说快就快说慢就慢的东西，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眼到了冬天。白家要白成抓紧办了婚事，催得很急，因为他弟弟早已领了结婚证，就是怕先结了婚影响大哥找对象才拖了这么久的。
白成的弟弟白洪与白成不是一母同胞。白成现在的母亲是他的亲姑姑，因为连续生了五个女儿，哥哥怕她在婆家受委屈，就把自己最小的儿子过继给妹妹，于是白成就到了姑姑家，姑姑变成了母亲。
可是，白成自己没有福气，却把福气带给了白家。自打他到了姑姑家后，姑姑接连又生了两个儿子。
白成出生在“文革”时期，小学和中学上与不上没什么区别，上学就是造反，批斗老师。十六岁参加工作。因为常去二舅家玩，而二舅母对自己格外的好，格外的亲，表哥表姐对自己也特别的亲，又常听人说自己不是亲生的，是二舅家的亲生的儿子，于是找到二舅母决定问个水落石出。二舅母什么都没说，就是默认了。从此后，白成渐渐感觉父母对自己不如对弟弟好，父亲在派出所当所长，却连个工作也不给自己安排，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感觉命运对自己不公平，于是破罐子破摔，经常打架，酗酒，父亲教训就骂父亲，反正也不是亲爹，母亲管也管不了。时间久了，父母老了，越发管不了，也就不再管了，由他去了。
白洪一米八三的个头，英俊魁梧，从军垦回来被分配到外贸工作，与军垦相比，现在的工作轻松极了，所以积极地表现，不料被一个姑娘看中了。这么英俊的小伙子有姑娘追求也算不上什么怪事，但这个姑娘不是普通姑娘，她虽然相貌平平，甚至有点对不起观众，但她的母亲是妇联主席，人大代表，是白洪父亲的上司。
姑娘家请人来说媒，父亲满口答应，白洪却把脖子摇得要断了。那姑娘实在看着不舒坦，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在父亲威逼利诱下只好同意了。原想自己才21岁，不够法定结婚年龄，但这个小问题在人家眼里根本不是问题，结婚证很快就领回来了。白洪只好拖婚期，说大哥还没结婚，当弟弟的先结了，别人会误会的，对哥哥找对象影响不利。于是，白家加紧催促白成结婚。
三
结婚的日子定在大寒那天，白母说按习俗那天是婆婆的天气，不能让人说婆婆太刁，所以改成大寒前一天。
韩雨不管这里，心里只想着大姐要出门子了，家里有人要结婚了，想想这些心里就兴奋。韩雨陪着母亲给大姐置办嫁妆，又领着同学去大姐家搞卫生，后来才知道搞卫生的活应该归男方家干，难怪白成的姐姐们对自己不停地说谢谢呢。
按照习俗，结婚前一天下午送嫁妆。韩雨、韩雨的二姐韩冰、韩雨的哥哥韩柏带着大姐的行李、嫁妆热热闹闹地送到大姐的新家，其实离韩雨家不远，超不出一里地。韩雨抱着大公鸡，为的是得一个红包。韩雨更眼红的是哥哥韩柏，钉门帘、上灯泡得了两个红包，真是重男轻女，非得规定这些是男孩子的事。
送下嫁妆，白成的二姐夫开着车到了，接上三个孩子去了父母家吃饭。白家父母对这三个小客人丝毫没有怠慢，菜全是白成的姐夫做的，每个姐夫端一道菜上桌，每人说了一句客气话，逗得三个孩子全笑了。
第二天天不亮，韩雨被叫起床。韩雨睁开惺忪的睡眼才发现大家都已经起床了，大姐已经在打扮了。不一会儿，舅舅、舅母、表哥、表嫂带着孩子都到了，吃过点心，白成的姐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来接新娘了。
韩清要上车了，母亲哭了，韩清也哭了，韩雨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哭，没嫁多远，随时能回来，又不是出国，哭什么呀！母亲一个劲地叮嘱，絮絮叨叨，拉拉扯扯地把韩清送上汽车，车开走了，韩雨感觉空荡荡的。韩雨哪知道母亲的心事，只有做母亲的人知道，女儿嫁出去就不能像在家时那样任性自由了，人常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韩清将来的命运如何，又有谁能知道呢？
结婚三天回娘家。韩雨起床时母亲早已起床正在包饺子，等待大女儿和女婿回门。可是时钟快九点了，还没见他们的踪影，母亲着急了，让韩雨去找找他们。
韩雨本想朝着大姐家的方向走，迎上他们，可是一直没看到他们的影子，直到走进了他家。白成开的门，韩雨进屋的时候，白成和韩清还在穿衣服。
“你们真够懒的，几点了还不起床，爸和妈都等急了！”韩雨进门就嚷嚷。
韩雨突然发现褥子上有一大块血迹，不禁“呀”的一声。
韩清连忙解释“来那个了，也真是的，在家时从来没弄到褥子上，这倒好，弄到人家了。”
这种解释对韩雨来说等于没说，韩雨对男女之间的事一无所知，她心里想的只是快快走，父母等得心急呢。
三人到了家，饺子已经下锅了。韩清狼吞虎咽地吃着，母亲看着心疼，韩清说这几天换了地方吃不饱。
白成叫了“爸、妈”岳父、岳母给了改口钱。从此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四
除夕之夜，按照当地的习俗结婚第一年的人不能看到娘家的灯（天黑前必须离开娘家）。韩清和白成执意要在娘家过年，白家也没有意见，韩清父母也就同意了。
一家人吃过夜年饭，围坐在电视机前，边吃点心、水果，边看春节晚会，开心的笑声时不时地飘出小院与鞭炮声混在一起，衬托着新春的气息。
看过春节晚会，零点的钟声刚刚敲响，韩柏和韩雨争先恐后地向父亲、母亲、姐父、姐姐拜年，韩父、韩母给了每个孩子压岁钱，对新姑爷又额外多给些。白成也给了老弟、老妹压岁钱，韩雨乐的直蹦。
春节晚会结束，韩母催着韩清夫妻早些回去休息，韩清和白成恋恋不舍地回家了。
五
阳春三月，新的学期开始了。
虽说是春天，但依然春寒料峭，路边杨树的枝头没有一丝绿意，地上的草还未露头，乍看上去依然是冬天光秃秃的景象。韩雨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回家。
韩雨进屋后，发现家里只有白成在。韩雨好奇地问姐夫：“我姐呢？”
“她还没下班，就快回来了，咱们去接她吧！”白成回答说。
“好啊！”韩雨爽快地答应。
白成骑着自行车，韩雨坐在后面，白成带着韩雨离开了韩家。
路上，白成说：“很冷啊，你帮我把拉锁拉上吧，我腾不出手。”
韩雨也冷得身体有些瑟缩，于是按照姐夫的意思伸手去拉拉锁，由于看不见拉锁，韩雨往前凑了凑，拉上拉锁的同时也闻到了酒味。
韩雨问：“咱们去哪接我姐啊？”
白成答：“这会儿她该到家了，咱们去家找她。”
韩雨跟着姐夫到了白成家，推开门却没有发现韩清。
“我姐没回来呀！”韩雨疑惑地问。
“马上就回来了，坐下等会。”白成放好自行车，边说边拉着韩雨坐在沙发上。
白成握住韩雨的手，表情严肃，沉思片刻，喃喃地说：“雨，我有话很早就想对你说了，一直没有机会。”
“有话就说吧！”韩雨有些不自在，却又抽不回手。
“你知道吗？我在认识你姐以前，有个算命的说我的意中人就在东边，没几天就有人介绍你姐了，可是自从我见到你第一面起，我就看上你了，可是你太小了，我只能和你姐结婚了。”
听到这，韩雨呆了，做梦也没有想到姐夫会对自己说这些，这会是真的吗？不清楚。怎么办呢？得赶紧回去。韩雨这样告诉自己。
白成不知道韩雨的想法继续叨咕着：“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有先心病，太可惜了，不过你不要难过，我们想办法给你治的。”
韩雨最讨厌听这些了，抽了几次手也没抽出来，怎么离开这呢？韩雨暗暗叫苦。
“雨，你知道我多么爱你吗？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你知道吗？从结婚到现在我还没碰过你姐呢。”
韩雨不耐烦地说：“咱们该走了，爸妈找不到咱们会着急的。”
白成略一思索，说：“好吧。”
白成说着站起了身，韩雨跟着也站了起来。就在这一刹那，白成一把搂住韩雨，韩雨本能地用手去推，白成却用身体抵住韩雨的一只胳膊，一只手把韩雨的另一只胳膊掰到背后。
韩雨奋力挣扎，怎奈白成的身体和手牢牢地夹住了自己，一动不能动，这时韩雨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渺小，连这么一点点的钳制都反抗不了，曾经的骄傲，竟然是这么不堪一击。
就在这一瞬间，白成的嘴贴在了韩雨的唇上，韩雨拼命地扭头，那厌恶的酒气让韩雨即将窒息。白成的嘴却不停地用力吮吸着，韩雨想吐。
韩雨的眼泪像水一样流了下来，白成不忍心了，放开了韩雨，韩雨迫不急待地冲进厨房找水，她想吐，想吐掉这耻辱，怎奈却吐不出来。
韩雨找到毛巾，拼命地擦嘴，想擦掉这耻辱。白成跟了过来。韩雨怕再被他抓到，撒腿冲出房门。
韩雨跑的不快，白成骑着自行车很快追上了韩雨。任凭白成怎么叫，韩雨就是往前跑。
到了家门前，韩雨站住了，她想到，如果被父母和姐姐、哥哥看到这情景，他们会怎样想？尤其是韩清，她会怎么想？她一定会伤心的，也许她会恨自己，还有父母，他们会瞧不起自己，把自己当成是坏孩子。
白成停在韩雨的身边，不停地劝着韩雨，说了些什么，韩雨没听进去，他是想让自己什么都别说吧。他不用说，韩雨也知道不能说出去。
韩雨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调整了一下心情，镇定了一下情绪，推开了家门。
全家人都在，包括韩清，一家人仍欢欢笑笑，不知道是韩雨具有演员的天份，还是家人太粗心，谁也没有看出韩雨的不自在。
韩雨全身像散了架一样，躺在炕上，不想理任何人。
吃饭的时候，为了不引起家人的疑心，韩雨强打精神和往常一样和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白成看韩雨没什么事，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此后接连几天，白成没有到岳父家去，韩雨没有看到他，心情倒好些，只要见到白成，韩雨全身发痛。
六
韩雨表面上和往常一样上学，听课，但情绪一直不好，听课时精神集中不起来，但没有人发现。
一天，好朋友李梅拉着韩雨去亲戚家，刚好经过白成家。韩雨又看到了那光秃秃的树枝和光秃秃的菜地还有那条自己曾拼命奔跑却怎么也跑不快的曲曲弯弯的小路，刹时，一种来自四方八方无法言状的刺痛一齐向她袭来，韩雨全身疼痛起来，心脏像被人紧紧的揪住，腿脚发软，硬撑着勉勉强强地走过了那条曾经让她永远无法忘记，永远无法弥补伤痛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