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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怪,都怪他算错了一切。
而谢敛才是那个长远久视的人。
谢敛道:“陛下。”
青年冷冽的目光落在赵简身上,问道:“那太后娘娘呢?”
赵简愣了一下,有些窘迫似的。过了会儿,他仍有些试探似的,对着谢敛问道:“朕这回不光软禁母后,还不会在她身边留人,绝不会再闹出现如今这样的局面来。”
谢敛吃了口茶,没做声。
“是朕不该心软。”赵简面色有些难堪,喃喃自语,“当日先生让我得以亲政,软禁母后时,就不该心软留人照顾她,才导致她通过宫人联络上傅也平……”
谢敛打断他,说道:“天色不早了,陛下还是早些回吧。”
赵简一愣,有些喏喏不敢语。
过了会,赵简问:“先生的意思是?”
谢敛坐在窗前,搁下茶盏。
瓷杯盏落在木桌上,清清脆脆,不大不小一声。
赵简没由来噤声,不敢说话。
他抬眸偷瞧一眼谢敛,青年面色似冷玉般苍白,漆黑的眉眼如画笔描成,显得极其冷冽深沉。
说起来,谢敛只比他大一岁。
可周身的气场,却比起年迈的傅也平更甚。
谢敛温声道:“陛下,天底下没有两全的好事。您若是无法做出决断,不如就此作罢,想得越多越是贪心不足。”
赵简一颗心彻底沉下去。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瞧着谢敛。
然而谢敛不再说话。
虽然谢敛下了逐客令,赵简却不想走。气氛有些尴尬,赵简绞尽脑汁,思考自己是哪里许诺得不太对。
正思忖着,门被敲响。
推门进来添茶的,是个年轻的小娘子。
曾经远远瞧过几眼的缘故,赵简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谢敛的夫人。去年谢敛被流放时,何等的落魄,只有这个女郎不离不弃。
果然,谢敛面色温和了几分。
他问道:“怎么来了?”
宋矜给赵简见过礼,方才温声说道:“家中没有女使,我不放心,按礼我是该来为陛下添茶。”
谢敛看了赵简一眼。
赵简连忙道:“无碍,无碍,先生招待得很好。”
“家中只有清茶,陛下勿怪。”女郎为他们添好茶,方才微微一笑,警告似的瞧一眼谢敛,“先生清简,不会待客。”
赵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谢敛。
谢敛是清简不错,但可说不上不会待客,只是犯不着讨好他罢了。但宋娘子特意前来,恐怕就是猜透了两人间的龃龉,特意来调和。
瞧着这对夫妻,赵简竟有些说不出来的羡慕。
他身边这么多人……
何尝有一个人,能有这般真心。
第89章朝天子七
赵简忍不住说道:“宋娘子与谢先生的感情,想必很好吧……东坡词里有一句‘万里归来年愈少’,倒很衬宋娘子。”
宋矜有些窘迫。
但她迎着赵简的目光,不得不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赵简想了一想,说道:“等朕回去,便为宋娘子封好诰命。”
她陪着谢敛吃了这么一程的苦,从岭南千里迢迢回京,又是谢敛的妻子,本该封上诰命。
但这话叫宋矜一怔。
谢敛似也有些意外,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垂眼睑。
宋矜心口发涩。
既然到了京都,两人和离在即,还封什么诰命?想是这么想着,但她还是出于习惯地看了一眼谢敛。
两人目光相撞,话也脱口而出。
谢敛:“多谢陛下。”
宋矜:“不必了。”
宋矜率先抽回目光,在赵简略带疑惑的目光下,静静说道:“陛下恩赐,原不应辞。但国朝法度森严,还是按规矩来得好,毕竟先生回京已属陛下格外开恩了。”
听她这么说,赵简微微一笑。
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有什么?朕做这个主,还是可以的。”
宋矜还要说话。
谢敛垂下眼睫,率先道:“那便劳烦陛下。”
宋矜对上谢敛的眼睛,不觉微微一抿唇。青年手里握着一盏茶,不知不觉间,茶水的热气已经散了。
赵简似乎是觉察到了些什么。
“朕倒是很羡慕先生。”赵简喝了口茶水,歆羡地看着各怀心思的两人,“宫里没有这样好的感情,哪怕是母子、夫妻间,都比不上先生和宋娘子相濡以沫。”
宋矜对朝堂上的事情略有耳闻。
当今陛下在太后手里当了数年傀儡,不得亲政。
是一直到去年春,谢敛回京,借着清君侧血洗朝堂,才将朝政大权还当今天子,赵简才得以掌权。
赵简羡慕她和谢敛,倒也情有可原。
但眼前的人到底是天子。
宋矜温声道:“陛下是真龙天子,何须羡慕旁人?”
听她这么说。
赵简的眸子黯然下来。
“天家儿女,最羡慕的便是寻常人家的感情。”赵简掀起唇角微微一笑,瞧着眼前的这对夫妻,又说,“即便是在寻常人家,也少有宋娘子这般的女子。”
这让赵简心里叹息一声。
他坐了会儿,又想起自己的来意。
赵简忍不住看向谢敛。
“冬日里天黑得早,臣便不久留陛下了。”谢敛迎着他欲言又止的目光,像是读不懂他的潜台词般,淡淡说,“陛下早些回去吧。”
赵简的眸子不由黯然下来。
然而宋矜在场,他无法再次拉下脸来求谢敛。
踟躇片刻,他不得已站起身来,说道:“那朕便不打扰先生了。”
谢敛话里没半分客气,只道:“恭送陛下。”
反倒是宋矜看了谢敛一眼,起身来送,说道:“天要黑了,我着人点了几盏灯笼,为陛下送行。”
赵简一怔,心下涌上一股暖流。
他凝目看向宋娘子,欲言又止,却始终难以启齿。
谢敛打断他。
“陛下若是再不走,宫门恐怕是要落钥了。”
在谢敛清冽如冬日深渊的目光下,赵简心口的波澜不觉平静下来。他知道谢敛的态度,原本难以启齿的话,此刻更说不出来。
他不得已转身。
谢敛抬眸看向宋矜,眸色平静。
宋矜道:“怎么不送送陛下?”
谢敛说道:“今夜恐怕要下雪了,多穿件衣裳。”
“今夜?”宋矜微微蹙眉,她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轻声问,“先生今夜要做什么吗?”
有些事,谢敛并不方便和她说。
然而迎着她担忧的目光,他仍点了下头,解释道:“今夜同僚邀约,要在樊楼吃酒,恐怕要很晚才回来,不必等我。”
宋矜轻微蹙了一下眉头。
却没有细问。
此时窗外天色已黑,飞絮般的雪沫子被风卷着,飘飘洒洒地落下来。远处灯火几点,衬得京都的夜极其寂静。
她手里的茶水已经冷了。
宋矜望着簌簌的落雪,只是低声道:“好。”
宋矜起身,似乎是要走的。然而她踟蹰片刻,站在门口回头朝他看过来,眸子里闪烁过担忧,又问:“几时回来?”
谢敛沉默片刻。
他握紧了茶盏,片晌才说道:“大约四更天。”
她仿佛松了口气。
屈膝对他福了福,温声道:“那我还是等郎君吧。京都太冷了,我尚且不习惯,实在难以入眠。”
谢敛看她一眼,沉声道:“不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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