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您的何时能还

窗边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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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总是想以后要离父亲很远很远,那样他就打不到我了;小时候总是想以后要挣很多很多钱,把花费父亲的钱还给他。小时候总是想以后有一个了不起的爸爸,那样就不用为生活发愁了想着想着我就长大了,离家越来越远了,不再挨打了,很少回家了。

    小学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是被父亲着急掀被子,喊着骂着才能迷迷糊糊的起来上学;每晚都是疯跑疯玩到被父亲满村子找才回家睡觉;每次交学费都是被老师催要好多次,即使父亲给了好多天,自己拿着就是舍不得给老师;每次下雨都是落汤鸡一样回家,等不及父亲去学校送伞!

    初中的时候,父亲开始想让我去乡里的初中,那里不用花什么钱。那时候对于女孩子,多数农村家庭是舍不得让上学的。家长让混个初中毕业就不错了,到十五六岁就出去打几年工,给家里挣点钱,适龄了就嫁出去。我倔强的不同意,非要上当时县里比较好的初中,父亲拗不过我,只能妥协!光是开学交的费用就够别人家孩子在乡中上两次了,我对父亲说,以后我双倍还给您,您等着,父亲笑了,说等着呢。

    印象最深的一次星期天返校,因为前一天下雪,公路上特别滑,由于我要参加学校不算重要的选拔考试需要早上9点到学校。父亲说别考了,下午走吧,雪化了安全,我却非要去,他说他送我吧,我又非不让,气得他都想打我。父亲一向拗不过我。因为早,那一路上没有几个人,我摔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可恶的是到学校说人来的太少,不考了。由于大部分人都是下午来,我独自一人在宿舍熬过一上午,中午食堂没有饭,一直饿到晚上,真是自造孽不可活啊。三年初中,我的父亲只去过我的学校一次,还是因为母亲病了,他去给我送饭票,我当时上初三,在三楼上看到风中站着满脸沧桑的父亲,第一次觉得他老了。

    考高中的时候,父亲破天荒的说让我去比较好的高中,多花点钱也无所谓,但当时的我铁了心去市里排名倒数的县一中,就是因为成绩好点人家不收学费,好的高中不但学费高,而且还有更高的赞助费,再说父亲一年年种地打工也挣不了多少钱,我第一次不想父亲为我付出那么多!父亲怎么劝也不行,最后说我是自毁前途都没有拗过我。

    高中的时候学校管的松,我彻底迷上了名著小说,每周回家经过书店都要买,回家过周末一天熬夜看完一本,因此每周的书费比生活费还高。我总是比别人家的孩子花钱多。每次过完周末回学校父亲都会仔细的检查我的自行车,和我一起的两个女生都作公共汽车去学校,我为了多买两本杂志就舍弃坐车了,来回骑自行车都得一个多小时。春天风大的时候,几乎是推着走,要是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那就更惨了!父亲无数次说让我坐车,我都拒绝了。我那时从未想过我一个人骑车在路上,父亲有多担心。

    那个时候,好多人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很多女孩甚至读不完初中就去服装厂了,同龄的女孩过年回家都是给家里交上一年挣的钱,而我是过年开学要拿钱的,敏感且自尊心极强的我总是无法开口。父亲总是不等我要就给我准备好,让我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那时我和父亲说的话越来越少,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能跟他说些什么了。就想着等以后我会给我父亲更多的钱。

    上大学走的时候,我坚决不同意父亲送我去上大学,也许是自己的学校不好,没脸让送,也许有父亲苍老而寒酸的原因。可是父亲只是想送送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哽咽着对父亲说,以后我毕业了,我带您去外面看看,也把这么多年花您的钱还给您,母亲在一旁说我说的不是人话。那一年我一个从没有见过火车的女生,只身远走,留下父亲无奈的身影,怪只怪我的倔强,父亲才不得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走进陌生的城市,走进陌生的校园,疲惫的办完一切手续,看着同宿舍其他人的爸爸妈妈跑前跑后,我有的不仅是羡慕,更多的是苦楚,就算父亲跟来,是帮不上任何忙的!

    我的大学开始了,在别人感慨大学美好的时候,大学轻松的时候,我还像高中生一样的学习,首先是喜欢学习,喜欢书,其次是我根本没有多余资金融入别人美好轻松的生活,开学第一次全班聚餐就花去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我也想和他们交流做朋友,可我真的拿不出吃饭唱歌的钱,和他们打牌吧,又太耗费时间,和他们一起逛街吧,琳琅满目只能让我感到眩晕。所以在别人三五成群吃饭唱歌的时候,我一个英语在自己的县中不错到这里倒数的人只能知耻而后勇了。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我用尽一切时间勤工俭学,学校安排的贫困生六日临时工,自己出去找家教,开始不知道怎么找,花钱去找,教了一个六年级的女孩,一个月下来还没有自己找家教当时交给中介的钱多。后来接替高年级同学不做的,最忙的时候,周六日都是一天跑三四家,后来还找到每天晚上都去的,每次回来都在晚上9点左右,学校是11点熄灯,我回宿舍太早也没事,就去教室学习一个半小时再回宿舍睡觉。那时的充实填补着我内心的迷茫!

    大一大二在紧张忙碌中度过,拿过所有次奖学金,加上自己的兼职,父亲只用给我学费,其他住宿费,书费和生活费自己都能应付!可是我拿什么还给父亲呢?因为大三下半年我开始意识到找工作特别难找,就算找到挣的钱也刚够自己解决温饱的。只能考研了,我放弃所有的家教,有一个教一年多的高中女生,我特别舍不得,也没有办法,大局为重!因为我们专业大四有课,只能尽早准备考研了。

    经过数月的坚持,我考到了美丽的冰城,这时,我才想起,我考研的事,我的父亲一无所知。拿起电话,告诉他我考上研究生了,他是挺高兴的,之后说了一句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就考那么远了,还说了一句那么怕冷的孩子怎么能跑到那么冷的地方呢。我突然就哭了,这么多年,就算商量,我听过您说的话吗?

    我跟父亲说还你钱的日期要后移了,父亲笑着说利息也要还给我,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算能把花您所有的钱还给您,您付出的辛苦,付出的爱,我拿什么还给您,您用您粗糙的双手耕耘着我要的未来,您用您扛起锄头的肩膀扛起了我的梦想,您用您站在黄土地的脚让我走出我远方的路。

    这一生,我跟您倔强着,您跟我屈服着。

    这一生,我给您承诺着,您给我付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