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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立马甩帕走人,可那样就跟这蛮子公主一样没有风度。她是大明官家太太,不能让人轻看了。
唐二老爷刚刚一直在为自家娘子的空心镯子没脸,现在正好,连屁股都没了。低低怒哼了一声,刚好够唐二太太听到。她吓得一哆嗦,想着回去要好好找个借口应付相公。
夏枫还在分礼,男性长辈们没想到他们也有。两位舅舅各得一柄玄铁匕首,不说削铁如泥,一出鞘也是寒光闪闪,一看就知道并非凡物。
元朝禁刀,清朝禁武,明朝恰恰提倡这些,商人身边更少不了趁手的防身之物。
两位舅舅刚刚并不认同夏枫的行事作风,现在也全忘记了,口中惊叹不已,夸奖道:“能把刀打得如此之薄,还极有韧性,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公主,您有心了。”
唐二老爷继续装瞎,心下却是翻江倒海,眼下,连他的屁股都没有了。不过,他是文人,粗野武夫才耍枪弄棒。
唐薇唐筠不用猜也知道,接下来的礼物没有她俩的份。人就是这样,你越恶,别人就越“敬”你。想要踩你的时候,总得掂量掂量。
夏枫此刻发现,这两姐妹的眼神早已没了刚才的冷厉不屑。摇摇头:那又如何?
表兄们的情况唐轩之前没提,因为她忘记了问,她不问,唐轩之就懒得说,他就是那样的人。所以夏枫没有准备他们的礼物,干脆继续送珍珠,每人十二颗,与表姐表妹们一样。
唐轩之姑姑的两个女儿这次来对了,她俩后悔父母拿乔没来,回去好好说说……
剩下还有半箱珍珠,夏枫亲自合上,对唐太太说:“余下的就交给伯母处理,您想送给谁就送给谁,随您喜欢。”
夏枫本以为唐太太会推脱一翻,哪知她笑着点头:“公主的心意,我当然会全领。”
唐太太暗自计划:得了空,我就去没有“落井下石”的官太太家走动,进屋就送几颗珠子……
唐太太跟她的兄长们不一样,并没觉得夏枫做得不妥。长媳可是能管理几千人的女子,岂是无能之辈。或许西域人就是她这样处事,不能强求人家随大明人一样过份谦和。
打碎了牙往肚子吞的事情,能不做当然不做。
这气,要是忍多了,伤肝呐。
忙了这么一阵,中饭早就好了,摆桌的时候,唐二老爷一家熬不住找借口遁走。唐牧见印度公主也没和他“抢”主位,便大大咧咧坐下。
夏枫知道面朝大门的位置是长辈位,从小到大都会刻意避开,到了大明,她下意识也这样做。
唐太太完全把夏枫当成了自己人,将她请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唐轩之在唐牧下首,“小夫妻”俩无意间被隔开了。
唐太太唤方氏与两位娘家嫂嫂,说道:“就像平常一样,别讲那些男女规矩。”
方氏与舅母谢过依次坐下,夏枫便知道唐家跟小老百姓家一样,不兴分桌。这样正好,她反而自在许多,又显得热热闹闹的。
其实是因为唐太太强势,唐家兴的只是商户家规矩。
唐牧的那些封建教条,至从唐轩之出生后,一条条地都被太太瓦解,他也莫可奈何。唐牧此刻在悄悄观察夏枫……也许是木已成舟吧,他感觉头上的那个大写的“辱”字变淡了一点。他真不是因为钱,钱再多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穿在身上?够他吃山珍海味就行,在印度公主没来之前,他早已享受到了。
朝廷官员必须清廉,他唐牧又不爱古董玉器,就好这一张嘴,所以,再多钱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桌上眼花燎乱的食盘让夏枫惊愕,这......唐家的午宴,堪比御宴了吧?
曹公真没有夸张,古代生活节奏慢,功夫都花在了吃食上,精致得都让人不忍动筷。
她第一眼就看见那只莲花鸭,椭圆大瓷盆中插着一支含苞未放的荷花抢境,汤中点缀中七八颗莲子,淡黄色的汤汁丝丝冒热气;旁边是一盘金丝肚羹,若是洒上蒜蓉那就太合她的胃口了。
夏枫正思着,不知是不是错觉,突然闻到一股蒜香。
唐太太说道:“公主先请。”
夏枫身后的丫鬟为她汤碗里盛汤,唐太太便介绍:“这是浊梨温汤,重在清肺,公主车马劳顿,多喝点。”又对长子说:“你也多喝,自己盛。”
唐轩之幸福地笑着点头。
唐牧见公主动了筷,招呼两位舅舅趁热吃。
☆、第154章【】
唐牧见公主动了筷,招呼两位舅舅趁热吃。
琳琅满目的菜品,夏枫好多都叫不住名字,甚至连食材都不懂。有些看似造型简单的菜,上桌之前花的功夫肯定不会少。
夏枫的目光没有重点,她身后的小丫鬟就不知她看上了什么菜。小丫鬟也机灵,见大少爷夹什么,便给公主夹什么。
唐太太顾不上自己的嘴,“公主,这是葱泼兔。如今的天气,只需腌制一天,若是冬季则要两天。用了十种香料,混上蒜蓉香葱再以清油泼之,爽滑舒脆且有嚼劲,尝不出一丝油腻。”
夏枫让她说得唾液疾速分泌,赶紧尝了一块,果真是满口生香,喉咙一滑就咽了下去。下意识伸手又夹,舌上舒服了,心情就好了。一时忘记时代地域之差,畅快地享受起难得的美食。
一桌人都忍不住笑:公主吃得惯大明菜啊。
在感情上,对她也更加亲近。
唐太太接连介绍,这是奶滋泡过的西京笋,那是木瓜羹……说到青椒乳牛肉片的时候,她忙止舌头。突然记起,印度公主是不吃牛肉的。
夏枫解释道:“伯母,我是新教徒,没有这些忌讳,刚刚兔子跟鸭还有肚条鸽蛋我都吃过了。”
鸭和兔都不能吃?方氏咂舌:“公主,那印度教能吃什么肉?”
“除了鸡羊跟鱼,其他的都不可,羊肉普通人家吃不上。”夏枫把这个话题一带而过,夸赞道:“伯母的厨子刀功真厉害,牛肉薄可见影。”
唐轩之终于插上了嘴,说道:“娘,我估计今天是厨子躲懒了吧,切得薄容易入味,他早先肯定没准备。”
“就你聪明。”唐太太解释:“这是西蜀传来的灯影牛肉,用香油糟过之后是佐酒佳肴,你父亲大人的最爱。”
......
这顿饭吃得好饱,夏枫有些撑着了,血液全进到胃里,脑子就困顿。本想回驿馆,但是唐太太不允,说她的蜜酿蝤蛑还没做,待吃过再回,说着亲自带她去客房小憩。
“伯母,不急在一时,还要等皇上的召见,回莫卧儿还早。”
“什么,你要回去?”
“伯母,您忘记我还有三千工人了?”
唐太太没有忘记,本以为夏枫是位公主,工人什么的要么归她的皇室所有,要么当作嫁妆搬过来。为什么要回去?
观唐太太的脸色,便知道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其实夏枫也不想破坏眼下的幸福氛围,但是迟早要面对的。
作为一个女人,夏枫已经在印度奋斗出了一片天地,要是再来到一个陌生环境重新开始,她没有心力再战斗一翻。累啊,如今的隆庆帝就是后世所称的明穆宗,还有三四年就要挂了,换了幼帝继位,她还不如回去巴结阿克巴。阿克巴很对她的口味,且又是名义上的哥哥,想到海得拉巴几万视她为领袖的国民……
“伯母。”夏枫只好再开口:“如今开了海禁,我们...我再来大明很方便。”
唐太太现在也不好质问唐轩之他是什么意思。强撑着笑了笑,关照夏枫先休息。然后失魂落魄地来到书房。
唐牧在忙碌他明天要呈上的奏折,这奏折先要交给工部侍郎,再由工部递呈到皇帝案前。写的无非就是汇报印度公主的情况,并询问皇上何时召见。他唐牧是准公公,又是朝中官员,当然可以有鸿胪寺一样的职责。
看见太太的脸色白得吓人,唐牧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老爷,印度公主要回去。”
“你再说一遍!”
“参见过皇上以后,她就要回去。”
“啪!”唐牧将笔用力一掷:“你的儿子呢?上门做附马爷去?”
唐太太低头叹气:“别等晚上了,老爷你把他唤进来,好生问问。”
唐轩之此刻和弟弟聊得眉飞舌舞,唐辒之满眼都是崇拜。
听到父亲的召唤,唐轩之心道奇怪:他明明说的是晚上才去书房。
一进来,就见二老脸色不虞。
“父亲......”
话音未落“嘣——”一块端砚砸了过来。唐牧气火攻心,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还想离开京城!”
......
“大嫂,大堂哥跟大伯打起来了。”
“就在正院的书房,大嫂快去看看吧。”
夏枫正要入睡,听见唐轩之的两个堂妹在窗外喊话。上午才臊了她们的脸,现在又来了,这皮着实厚了些。
“谢谢,我知道了。”答应一声,然后继续入睡,好像根本不在意她们的称呼,也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打起来了!这话说得好不恶毒,儿子打父亲,在大明可是死罪。
屋外唐薇唐筠还在嘀嘀咕咕,没把她牵扯进去就不打算走的样子。夏枫大声用印度话喊道:“昆撒布登,把人赶走。”
他二人刚一出去,吓得两姐妹狼狈逃窜。兄弟俩异常固执,谨遵贾哒哈公主的命令,无视男女大妨,寸步不离她左右。
唐薇姐妹看见公主房里突然钻出来两个外男,还是乌漆漆的恐怖黑鬼,差点把魂吓掉。飞奔回家,抱着唐二太太就哭。
“你们这是怎么了?”唐二太太慌神,两个孩子怎么哆嗦成这样。
“娘,太吓人了,公主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明白,不着急也不没出来。她房里还有两个鬼,吓死我了。”
“你们...糊涂了吗?大白天哪来的鬼。”
......
“算了,不睡了。”夏枫翻身起床,迎面碰到两个“黑鬼”,也惊了一跳:“你俩...噗呲!”她大笑。
昆撒跟布登把黑布缠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乍一看真像两个黑木乃伊,好不瘆人。
“大人,我们这样子一弄,就没人在意我们的存在了。”昆撒说道。
“没事。”夏枫完全不担心这点小问题。心说他俩虽然不懂大明话,但也看得懂别人的眼色,知道离她太近不合当地规矩。
夏枫准备去书房,唐宅本不大,拢共三进院子,过目不忘的她不会走错。快到书房时,被顾大表姐拦住了,借顾问她鼻环怎么用,将她带离了“是非”之地。
“公主,你最好不要去,父子俩的事情,还是让他们父子俩解决。”唐大表姐这样说道。
“我知道,只是...想跟他一起承担。”
顾大表姐摇摇头,没再说话。
晚上这顿饭吃得很早,因为夏枫要赶在天黑前回驿馆。唐太太的眼睛红肿,唐老爷也是,唐轩之闷不作声。因为唐太太实在没有心情,又没买到蝤蛑,所以桌上仍旧没有蜜酿蝤蛑。
唐太太本想解释一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印度公主一看就是有主意的人,比唐轩之还像一匹野马,劝说她留下估计也是徒劳。
饭后,唐轩之送夏枫回驿馆的路上,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
“问你跟伯父打架的事情?”夏枫调侃道。
“哪有打架,是挨打,你看...”唐轩之捋起袖子,“还有腿,腿上全是伤。若是我父亲真发火,我不能用内力抵挡。他看不见伤口是不会罢休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枫儿,你不能陪我多住几年吗?咱们在大明成婚,等孩子大了,再考虑回莫卧儿的事情,行吗?”
待孩子大了,看看孩子能不能适应被人当怪胎的环境,再确定回不回去。夏枫用脚趾头一想,就猜到他的打算。
坚定地摇头:“海得拉巴其实形势才刚刚好,我本不应该离开的。比起大明来,南部的空气让我更自由,人生在世不就是图的自在吗。”又道:“咱们可以这样,每两年回来一次,两边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