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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中邪的是你们。你们把我卖钱,我认了,你们还想怎样?如果你们现在后悔了,可以把钱退掉,给我找一个真正的丈夫,问题是你们舍得吗?”
库纳冲过来,一只手把夏枫提起,额上的青筋毕露,咬着后槽牙,恨不得摔死这个女儿。
“蠢货!真是太蠢了!阿古巴利得了贵人眼,不但有花不完的卢比,还会成为我们邦第一个升种姓的雇兵,你知不知道!蠢货,你认为十岁嫁人早?别的人求都求不来。”
库纳眼看手上的女儿脸色泛青,看样子不行了,手上松了半分,本欲放下,可是想到她刚才的态度,又吼道:“竟然敢不对父母使用尊称,贱踏父母,你不怕死后受拔舌之罪?”
夏枫早就豁出去了,现在她就是夏枫,而不是什么夏尔,迎着库纳凶狠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我就算拔舌,你们也是剐心!卖女求荣,不是剐心是什么?剐,边剐边让你们回忆是怎么对我。拳打脚踢,非打即骂,把十岁的女儿养得像六岁,还卖给成年男人让其□□。神明要把你们的心剐烂,剐成血水,血水流尽也洗不净你们的罪恶!”
库纳头皮发麻,手一抖,夏枫就掉在了烂草席上,她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大口喘着气。
“啊——”库纳受不了夏枫的话,抱住头叫出了声。
一句句都打在他心上,感觉胸口压着一块石头,心好像真的在被湿婆神撕扯。
索拉明显城府更深,她磕头磕得更猛了,口中念念有词:“不是的,不是的,孩子不孝,口出污言,请神宽恕她,她还小,请神宽恕她......”
一个崩溃,一个在拼命麻痹自己,这种结果夏枫很满意。早点确定是印度,知道他们信的教也有轮回一说,早就用这招了。
真是舒爽啊,估计能消停了。夏枫匀了匀气,用激动得发抖的手扯过那块盖了十年的烂布,闭着眼睛躺下。
“二姐,你,你好可怕。”对面铺上的小弟弟咬着一块布皮望着夏尔。
“不害我,我就不可怕。快睡觉吧,你们明天一早就要去神庙。”
......
双胞胎至少有七分饱,夏尔根本不知道饱是什么感觉,食物只是吊着她的命,不至于死了。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夏枫很想把灶棚里的米全部生吃了。
必须要为明天的硬仗储存体力,只能尽量多休息。现在她就是家里最值钱的“货物”,量库纳跟索拉也不敢动她,想着想着,很快便睡过去了。
夫妻俩细声细语商量了半天,最后一致断定:夏尔真的是着了魔,明天晒过阿姆祭司的圣水就会恢复。
得到这个答案,他俩互相宽慰,为先前的失态感得窝火。当然也不会再去跟女儿计较,毕竟她着了魔嘛。
月光下,索拉摇摇晃晃从鸡窝里摸出一个鸡蛋,望着丈夫,征询他的意见。
库纳瞧见缩成一团的小身体,拧着眉毛,把脸撇过去。
“天亮她就离开家了,让她吃一个吧,吃了不会再疯。身体太差,抵抗不住恶魔。”索拉说道。
库纳仍然没吱声,人却回到床上去了。
索拉便把鸡蛋放在夏枫的床边,叹了一口气。
早上索拉起床时,发现蛋已经不见了,夏尔嘴边残留着几块污渍。
“孩子,该准备了。”索拉拍拍夏尔的肩膀,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希望她已经清醒了,女儿还是那个女儿。
可是,夏枫一睁眼,她的希望就破灭了。那眼神还是那样冷漠,根本没有平常唯唯诺诺的样子。
双胞胎听见喊声也醒了,自己到灶棚里去洗脸净手,当夏枫下床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门,到神庙当吉祥物去了。
索拉抱着夏枫的头滑了几下,做了个什么仪式,然后开始编发。
夏枫端坐着任凭她摆弄,从门口看出去,对面低矮的木屋后面,是一片丘陵,玉米已经成熟。
三三两两,头上披着麻布的女人顶着簸箕走向田间,开始一天的劳作。清一色,全是娘子军,甚至有两个女人的腰上还用布条拴着孩子。
如果不是夏尔要“出嫁”,索拉也是其中一员。而库纳,现在还在打呼。
编完了鞭子,紧接着扑上茉莉花粉。索拉好像很满意,又跑了一趟鸡窝,回来时抓了两个鸡蛋。
“夏尔,两个都给你,吃了以后,愿你有力气对抗心魔,不要埋怨父母。”
夏枫眼睛只盯着鸡蛋,完全屏蔽了索拉的话。熟悉的茉莉花香,让她回忆起前世,有一瞬间甚至还产生出站在武馆院子的错觉。
这个时候,哥哥肯定在晨练,院子里四季都是扑鼻的花香,她的一群小徒弟也该来上课了......
女儿恢复了呆样,索拉看着却无比“顺眼”,庆幸自己的决定是做对了。只要身体康,“心”也会干净:“孩子快吃吧。”
夏枫抢过来就跑进厨房,熟练地点火,她再也不要吃生鸡蛋了。
“库纳,索拉,你们在家吗?”
索拉一听是地主管家皮皮达妻子的声音,赶紧迎出去。
“喏,索拉,太太知道你们家夏尔要出嫁了,让我送东西来。这么重的赏赐,卡瓦下村的雇农,你们可是头一个。老爷和太太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我看着都眼红。”
“感谢老爷太太,感谢老爷太太。”
索拉手足无措,赶紧回身净手,管家妻子掂起脚往门里打量,瘪嘴道:“怎么一点准备也没有?”
☆、第8章如此婚礼(一)
库纳已醒,却不敢起床,蜷在席上装睡。听见这话,他把不满又撒在夏尔身上:明明已经在帮她梳头了,那个小贱人钻进了灶棚,怎么能说没有一点准备。
完全没有意识到,人家指的并不是“新娘子”。
“劳烦您了,谢谢太太记得我们夏尔。”索拉净过手忙不迭地接过来。掂了掂,感觉有些重量,顿时心花怒放,一张脸笑得更是谄媚。
管家妻子很满意索拉的态度,对她发号施令:“老爷说,他允许巴利来拜访。”
“一定的,谢谢老爷太太的恩情。谢谢,谢谢。”索拉脸上呈现少有的血色,不停道谢。
送走了管家妻子,她来回踱步,一时不知道做什么。
“看看太太送的什么东西?”库纳在屋内招呼道。
“诶!”
索拉眉眼泛出神彩:“看看,看看,多漂亮的颜色啊。啧啧,真是,真是可惜了。”她拿着一块桃红色的布料,蹭在脸颊上,不住摩挲。
“是啊,曼尔出嫁前只换到一块深红。”库纳也由衷地附和。要是可以,夫妻俩是想把这珍贵的布料昧下来的,只是他们不敢。
水开了,夏枫把鸡蛋放进去,屋外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她只想多吃点,到时要做什么也有力。
这里的女人很没尊言,即使四百年后的现代,外国女人也不敢独身闯印度,各种猥亵案件层出不穷。在某些男人的意识里,管你哪国女人,还不如路边的一条狗,狗是神明的化身,女人怎么比得了。
不是夏枫想得太极端,事实上就是如此,律法只存在于城市,乡间依然是野蛮又愚昧的制度在把持着。更遑论,这是古代。
本想留一个鸡蛋当作“干粮”,想了想,夏枫还是全吃了。就算死,也不要做饿死鬼。
“呼——”她伸了个懒腰,前世这个时间,她已经起床在练功了。
夏枫轻按丹田,微微叹下一口气:从调身站桩开始吧。
趁着暂时没人招惹她,回忆了一下三个桩式,找了一个不那么明显的——“休息式”。这个招式不是行家根本发现不了她在练功,外面看着就像在站着休息。
轻轻站直身体,腿与肩宽,两臂自然背于身后,手背腕关节置于腰髋部,双手五指自然分开,如各握一小纸球状。调整呼息,进入与自然融和的状态,能坚持多久就多久,先掂量一下这副小身板到底如何。
夏枫当然是面朝灶棚门,就算谁进来,她随时可以收势。
索拉忙着扫地,擦灰,库纳已经跑到村口去迎接“财神爷”巴利了。
足足一个小时,都没人打扰夏枫。
昨晚那场争论,在索拉心里留下了阴影,她的心情是复杂的。要不然也不会一连弄了三个鸡蛋给夏枫,十岁的夏尔姑娘,可是第一次吃鸡蛋。
夏枫只坚持到十分钟时,腰就开始发热,下盘不稳,后面全靠毅力支撑。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以前的武学意识还在,她一边寻找身体的脉络,一边转唤呼吸。一呼一吸之间,带动筋脉转动。尽管此时是徒劳的,身体就如一个厚壳老南瓜,耗子都找不到地方下嘴,哪里能感觉到筋脉的存在。
但凡事怕个坚持,本身这是一具十岁的身体,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就六岁大,不是精华也浓缩成精华了,给夏枫省了不少事儿。不知不觉站了一小时桩,正想结束时,外面突然开始热闹起来。
“来了?”索拉慌慌张张朝灶棚冲进来,看见夏尔满头大汗,忙道:“你哪里不舒服?”
夏枫收了势,转身舀水抹了一把脸,看着索拉。
“没...没事就好,跟我出来。”
“库纳老弟,恭喜呀。”又是隔壁大叔的高嗓门,“噫?怎么没看见纳姆库儿勒祭司大人?”
大叔的这一嗓子,惹得那个一进来就四处察看的新郎官巴利很是不满。他穿着一身快拖地的棉布白衣,一撇浓浓的厚胡子把上唇淹没其中。没有看见想看的人,本就一脸遗憾。听得这话,他盯向“亲家公”错,是“岳父”库纳。
无声询问:没请祭司?
库纳还不知道怎么话,索拉这时从一堆绿叶中捧过来一个大花环,赶紧回道:“阿姆大人给花环祝了祈语,请......”
巴利转头又瞧见夏尔的额间抹上了红姻脂,“乖巧”地站在屋中。他挤出个笑脸,弯腰让“岳母”给他戴上花环。
然后,巴利再拿出一条项琏套在夏枫脖子上,很满意般哈哈大笑了两声,气氛表面上看起来既和谐又喜庆。
他身后从高到矮站着三个男子,那是巴家的三个儿子,此时正眼神各异地打量夏枫。
夏枫有一种错觉,好像她是一条被主人戴上项圈的狗,强按下心头的恶心,低头装傻子。这个巴利也与记忆里不同,并不是一脸横肉,就是普通的印度老男人。三十五岁?再加二十或许差不多,真特么显老,跟库纳的区别只在于一壮一瘦。
夏枫这位穿“孝衣”的未来丈夫,精神头很好。他站在这里,退掉了不少库纳家的穷酸气。他只是最初打量了一眼夏枫,余下的目光都放在与别人的寒暄上面。
不知啥时夏枫脖子上也挂了一串大花环,很长,一直垂到脚踝。骤一看,就是“顽皮”小孩偷穿大人衣的效果。
各种粗躁不堪的“首饰”也不知道何时戴上去的。
卡瓦下村的村民,不管关系好不好,陆续都凑了上来。有些根本不知道库纳家嫁女儿,只是看见巴利一行人抬着婚礼所用的食物,才放下活计跟过来。
不知道是谁喊道:“库纳,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搭帐篷?”
库纳暗恨,谁这么不长眼,花环都戴上了,还搭什么帐蓬。
“是啊,还有牛奶,准备好了吗?夏尔母亲你们也太急了,早说我昨天晚上就把牛奶准备好送过来,现在可怎么洗脚啊!”女人的语气很焦急,脸上却抿着笑。
(印度某类教别的传统婚礼都是在露天帐蓬下举行的。婚前岳母为女儿女婿用牛奶洗脚,也是仪式之一。)
☆、第9章如此婚礼(二)
一男一女拆着库纳家的台,巴利眼神一横,盯向说话的女人:谁这么没有眼色!
说话的正是达珈父母,他们避着巴利的冷眼,转头就与村民们聊起来,根本没指望要谁的回答。
达珈也来了,正站在门外打望,他从人缝里瞧见夏枫额间的姻脂,恼恨地转过头去,嘴里吐了几个字。
夏枫捉住了他的眼神,看见少年眼中的鄙夷,懒懒地瞥了他一眼。
索拉打起精神应付道:“吉时快过了,新人洗脚的礼仪就免了吧。他们戴上的是阿姆大人祈过福的花环呢,一定能顺顺利利健康富足的。”谁要你的牛奶,是你的牛奶吗?都是地主老爷家的。
“是吗?花了不少钱吧。”达珈母亲不打算这样放过索拉。不待索拉变脸,又道:“哎哟,这也是,夏尔嫁得好,哪会在乎那点钱,是吧,夏尔妈。”
男人那边正等着摆席,想装着听不见都不行,这女人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尖细,在人潮中便显得格外嘹亮。
夏枫很想笑,她非常乐于看戏。突然发现有道目光一直偷偷看着她,装着没发觉,任凭他瞧。可是,很快她就不爽了。那什么达珈好像死死盯着她的屁股,眼神实在够邪恶。虽然儿童的身体,却是一颗成年人的心,夏枫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