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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樊素素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长花了?”随着令狐彦的目光越来越奇怪,殷飞终于也注意到了这一反常的现象,将那口蒜苗咽下去之后,便小心翼翼的问道。
之所以小心翼翼的,是因为令狐彦在这种反常的时候最容易打人,稍微有点什么用词不当的地方,就有可能遭遇晚饭间隙的一顿毒打,而且对方的神色确实非常奇怪,让他隐隐觉得有些担心。
殷飞平时一副马大哈滚刀肉的做派,可那只是生活习惯使然,经历过这么多年在底层的打滚,本人早已经非常敏感,尤其是和令狐彦朝夕相处了几年,对方的情绪稍稍有些变化,他就能够察觉出来。最重要的是,令狐彦的情绪几乎很少变化,无论出了什么事情,程度有多么严重,人家都能够保持最淡定的状态,可现在令狐彦明显有些不大对劲,似乎遇到了什么两难的事情,而且这事情还关系到自己。
见对方似乎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殷飞定定神道:“令狐,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也不小了,很多事情都能懂。”
“好吧,和你说就是了,反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就像你说的一样,你自己也不小了,很多事情该自己拿主意了,我没资格替你做决定。”令狐彦似乎终于想通一般,将筷子放在碗上,很认真的看了看同样满脸郑重的殷飞,突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了?”殷飞还真是有些没想到,他本来以为令狐彦是因为什么事情闹情绪,这倒也见怪不怪了,却没想到对方给他说出这么个带有哲理性的问题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回答,如果是往常的话,他可能会大肆叫嚣要做天下第一大富豪之类,不过现在明显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只得反问道:“你大概给我个章程,是哪方面的事情,否则突然提出这个让人很难回答。”
“好,那我给你两个选择,是成为你父亲殷长生,还是成为当年的我?”令狐彦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变得无比严肃,室内的空气也骤然变得冷了下来,如果不知道的话,几乎以为这里等会儿要爆发什么大战。
令狐彦当然不会真和殷飞动手,他只不过想用这种气氛敦促对方,让对方不至于总是摆出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来敷衍,因为殷飞敷衍的水平实在是太强,强到就连他都一点办法没有的地步,若是不在最初就将气氛鼓荡起来,等会儿殷大官人保证说着说着就没边儿了,指不定用什么事情就把事情突然支开,到时候自己出了愤而将他踹出去之外,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殷飞这次却似乎没有什么敷衍的打算,而是进入了难得的长考,盘着腿有模有样的坐在床头,不时用手去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倒像是个老谋深算的策士一般。令狐彦也不着急,见殷飞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时候,也很配合的盘膝坐到他对面闭目养神,等待着这位沉思中的策士给出答案。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屋子里一点声响都没有,静到让人感到有些憋闷,直到令狐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殷飞也终于张开了嘴巴,笑道:“令狐,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你父亲怎么死的?怎么又想起这个了?”令狐彦有些不解,也有些颓丧,这还是他第一次猜不中殷飞的心思,好在他也不是指望着猜殷飞的心思过日子,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可即便情绪调整之后,他也还是猜不出对方的意图,只得又问道:“这次猜不出来,因为我本来就在等你的答案,如果按照在蒙崇他们那里得到的答案,应该是被那个什么通天教的人杀死的,具体是谁我就不清楚了,你又梦到什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说,其实我不觉得父亲是被通天教杀死的,虽然他肯定死在通天教人的手上,甚至有可能死在鱼湘子那叛徒的手上,但归根结底,他是死在自己的手上。”殷飞说到这里,稍稍停了一下,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恬静的笑容,似乎他在说着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更加不像是在讨论着什么生死,反倒是在谈论美景和小菜一般,见令狐彦神色淡然,但眼神中依然露出一丝不解,他摇摇头笑道:“我父亲的死,其实早就注定了,即便是没有通天教,他早晚也会被其他什么势力给废掉,因为他太幼稚,比我还要幼稚,他太容易相信人的品行,或者说太容易相信生活的美好,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最单纯的善良,这就是他死去的原因。”
令狐彦似乎也明白殷飞想说什么,刚刚还紧绷的脸松弛下来,问道:“那你呢?你相信吗?”
“我不信,但也信。”殷飞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随即没等令狐彦再问起,便自己回答道:“我在什么环境下生长的你也知道,虽然顶着个殷家少主的名号,但根本就是个下界村子里长大的普通小子,生存环境让我不得不选择多个心眼儿,否则就算不会被饿死,恐怕也一辈子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至少在遇上你之前,我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可即便在那种时候,我也从来没有对生活失去过信心,我不知道是在牛葫芦村的山里面养成这种习惯,还是继承了我父亲的脾气,总而言之,我虽然时时处处小心谨慎,但有时候却又难免的会非常理想化,会下意识的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美好,虽然我也知道这样可能挺误事的,甚至可能还会有什么不必要的危险,但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明白了。”令狐彦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成为一个你父亲那样的人?”
“不是我打算,是我只能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殷飞露出一个不知道是欣慰还是疲惫的笑容,说道:“人的性格是天生的,后天环境再怎么影响,也只能改变你做事的方法,看事情的角度,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你天生的性格,就像你不也是一样,整天端着个妖王的架子,遇到我这种泼皮破落户一般的家伙,照样现了原形。”
殷飞最后这句话说得令狐彦一愣,他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对方,他本想让殷飞变得像他一样,谁知道说来说去竟然被对方说服了,而且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地方,似乎还就是那么想的。
两人盘膝坐在床上,就那么直勾勾的整整对视了一刻钟,直到屋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这场对峙才算结束,可令狐彦却突然轻松起来,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想成为我那样的,因为我没有能力改变你,反倒是你现在把我改变了不少,变得智力直线下降,已经快要降落到你的水平了。”
“嘿嘿,我就当你是夸我了啊。”殷飞知道自己这一关过去了,刚刚那副直面惨淡人生的英武派头顿时不见,换上一副谄媚之色,凑到令狐彦身边捏肩捶背。
“滚一边去,还不赶紧开门看看是谁。”令狐彦没好气的将他一脚踹了出去,随即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末将得令!”殷飞唱了个喏,学着戏台上的军将模样,一摇三晃的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本以为是小二过来送茶水之类的,却见门口站着一名女子,殷飞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一惊,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在他摆摊儿时出现的英武姑娘。
“姑,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的?”殷飞明显没想到会是此人,说话便有些不自然,尤其此时他的姿势非常之神经质,生怕人家误会了什么。
那女子也明显没想到殷飞会用这么古怪的姿势晃悠出来,连对方的问题都没听清楚,更加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两人对视良久,那女子才突然说道:“我,我叫樊素素。”
“哦,原来是樊姑娘,幸会幸会。”殷飞也终于从尴尬中醒转过来,迅速恢复常态,笑容满面道:“不知樊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一个人闷得发慌,想找你出去走走。”那樊素素倒是性情直爽得很,丝毫不觉的一个明显还未嫁人的黄花大闺女,大晚上的来找一个青年男子有何不妥,说完就瞪着大眼睛看向殷飞,等着他的回答。
这种事殷飞虽然不能说没经验吧,但经验也不能算是很丰富,沐灵羽属于那种娇羞型的,断然不会在第二次见面就闯到客栈里来约自己出去散步,这种直爽型的英武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在一瞬间有了空间易位的感觉,仿佛他才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而面前的樊素素却是那个满脸横肉和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在刺着板儿牙对他说道:“嘿,妹子,跟大爷出去走走怎么样?”
想到这里,殷飞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用略有些惊恐的眼神看向樊素素,后者也很奇怪,当日在街头的殷飞满脸慵懒之色,甚至还带了些傲气,怎么今天却如此客气,而且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她现在对这个男人的兴趣是越来越大了,虽然谈不上什么好感,但总觉得他和别人都不大一样,见对方还不说话,觉得有些没面子,忙又说道:“你到底去不去啊?不去就当我没说,多有打搅了,告辞!”
“别啊,樊姑娘误会了,我这不是看天色太晚,这孤男寡女的一起出去,怕有污姑娘清誉嘛。”殷飞倒是很会来事,立刻将自己变身为道德之士,那叫一个道貌岸然,上戏台演青天大老爷都不用化妆。
樊素素倒是没想到殷飞会来这么一出,倒是也很感激此人的心细,不过这种事情她樊大小姐肯定是不会在乎的,无所谓的说道:“我一个大姑娘家的都不在乎,你一个老爷们儿怕什么,去不去?”
“行吧,既然樊姑娘不在乎,那在下也只有舍命相陪了。”殷飞见劝不住这姑娘,本身对人家印象也不错,索性也就不再装什么孙子,到了屋子里换好衣服,和满脸戏谑之色的令狐彦打过招呼,便跟着樊素素走出了房间。
走到客栈前厅里的时候,殷飞才发现一件事情,这樊素素今天似乎没有带那些护卫出来,或者说是她觉得自己没有带护卫,因为殷飞明显察觉到那天曾经出现过的护卫们都藏在暗处,想来也是这位大小姐脾气太大,而家中长辈又不放心,这才叫护卫们藏在暗处,以防遇到什么不测时措手不及。
人家自然也有人家的饭碗要端,殷飞肯定不会当面戳破,冲着隐藏在门口树上的那名护卫眨了眨眼,做出个和善的笑容,便跟着樊素素走了出去,沿着已经有些冷清的大街到处游走,显得漫无目的。
那护卫也没想到殷飞如此敏感,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忙跑到头领那里小声说道:“大哥,我被那小子识破了,他刚刚冲我笑了一下,不过却没有揭破我的身份,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接着跟,那小子不会说破的。”那头领叹了口气道:“不止你一个人被识破,这里所有人都没逃开,人家刚刚用神识把我们全都掠了一圈儿,若是有什么恶意的话,我们怕是已经死了,既然不说破就是照顾我们面子,不让你我砸饭碗,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吧。”
那护卫经头领一说,这才明白过来,殷飞看起来普普通通,修为可是着实不弱,试想想倒也正常,人家有那么好的手艺,光吃自己种植的药材,这一路修行下来便是畅通无阻,哪里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比的,当下也不禁失笑,再也懒得去管什么殷飞,老老实实地看着自家大小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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