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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舍弃了自尊,是生活所迫,他不愿意再回到族中,被同龄人奚落嘲笑。
在沈家,即便只有一个比庶子还不如的地位,但比族里跟随长辈们耕着几某薄田的孩子,他的起*点要高得多!
发誓要出人头地的沈子言把沈宅里遇到的明枪暗箭都默默承受起来。
直到有一天,有个仙子一般的女孩跳出来,教训欺负他的下人。
女孩子穿着嫩黄色的衣裳,脸颊红润,指责下人的时候有些咄咄逼人。
可在沈子言看来,是让人感动的可爱。
自那时候起,沈子言的心里便烙印了她的身影。
*
沈媤语长吁了一口气,眉头皱了起来。
她还没有等到需要的消息,那份在梦中都显得格外庄重的藏宝图。
沈子言也还没有动静。
早前她赴险去往黑牛山,除了拿到金矿的草图外,还有与他仔细商量从黑牛寨内部彻底占据的时间。
一切都与沈媤语的梦境一模一样。
如有神助一般,或者说沈媤语自觉是被梦神眷顾的,她生活中一些重大的事都会在梦中被预见。若是喜事,沈媤语当然乐见其成,因为早就知晓,她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小小年纪便得了个“端庄沉静”的好评。若是梦见会有坏事,沈媤语也能提前得个信儿,有些应急的法子,在她爹看来,女儿是颇有大将之才的,其聪明才智,在整个京都亦无人能及,只可惜是个女孩儿。
而众人认为睿智的沈媤语在享受梦境给她带来的莫大好处时,又十分苦恼——她对一些大的事故并不能做出改变。
比如她爹会退出朝野,带着一家人在小县城里蹉跎岁月。
早就习惯京城繁华的沈媤语当然不能体会她爹的“忆苦思甜”与卧薪尝胆,她只想早点儿离开。
好在梦里有走出窘境的提示。
她们沈家的转机竟然在沈子言的身上。
沈媤语多少是有些惊讶的,虽说在她嫁给富贵人家的梦境里,沈子言站在她父母身边,沈媤语只当是沈家没有儿子,让他顶一会。所以弟弟夭折前,她有意无意地帮了沈子言几次,让他不至于在沈家处境太难看。
旁支领来的沈子言满眼都装着爱慕,她是知道的,可惜虽说他长得英俊,却只是半个下人的存在,注定了没什么出息。
退一万步来讲,沈媤语即便想要招赘保住沈家的香火,他也将会是最差的人选。
更何况,她沈媤语会是个有大机缘大富贵的人——梦境都提示了许多回。
沈子言本该在这几天雷厉风行地整顿黑牛寨,把所有帮众带去挖金矿,设计让沈家得了许多金银后再拆穿,沈老爷首告有功,得皇帝垂青再起复,黑锅全让黑牛寨的山贼背了。
算算时间,这些事积累到爆发只有半年之久。
而沈子言,在沈媤语的“乞求”下,已经去黑牛山呆了五六年。
虽然牺牲了他的大好时光,但这是必须的潜伏。
又等了几日,沈媤语有些焦躁不安,即使她梦中的良人就在她的身侧作陪,沈媤语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庞乾安带她从黑牛山下来那一晚,沈媤语终于在梦中看清了她夫君的面容,高大英俊情意绵绵,正是庞乾安。
之后,庞乾安向她倾诉衷肠,道是自小便梦见她,便离了家来寻她,更是把自家底儿都兜了出来。
为了让心上人相信,庞乾安甚至说出她右侧锁骨下有颗红痣。
本来这种登徒子般轻浮的话,女孩子听到都会面红耳赤,严重一些会要拳脚相向,然庞乾安却极为诚恳,他俊美的容颜似乎也在给他的话加分,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定然觉察不到。
虽然沈媤语历来稳重,在京城也见曾过了各式美男子,没有被他魅惑,但他所说的梦境却让沈媤语心中一动。
若是如此,他们相互梦见对方,还从年幼便有了神交,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二人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庞乾安是太师家的独子,历来受宠,如今他在县城历练,若是他发现了金矿,剿灭了山贼,再经庞太师扶持辅助,要当个异姓王爷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这一切都与沈家无关,如若沈家要搭上庞家的顺风车,定然要她来想法子——她爹那种死脑筋,是绝壁不会向他的对头庞太师示弱的,更别说屈居于下。
是人,都得逼一逼,方才能让他看清现实。
只有她得到了王妃的位置,她爹再异想天开一点也无妨。
黑牛寨的金矿,便是沈媤语最大的筹码。另一个,则是意外之喜,她要把庞乾安牢牢地握在手心,让他死心塌地对自己好。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沈媤语略施小计,又演了一场“受惊的女子依赖救人的豪杰”的暧昧戏码,庞乾安果然就一直鞍前马后地围着她转悠。
为了表现她对他很在乎,沈媤语故意在他说起别的女子时,撅起小嘴生闷气,端庄稳重的大小姐作出这般可爱俏皮的模样,真是让人爱煞了。
可沈媤语没料到,颜葵花这个土得让她不想记住的名字,只不过是个她用来假装吃醋的乡下丫头,会让她今后恨了一辈子。
☆、第163章文雀(八)
颜欢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因为太投入了还在打嗝。三娘安抚一阵后去熬鸡汤,顺便去感谢把小女儿带回家的邻居们。
葵花这是在这个世界里头一次见到颜欢喜,倒是比颜葵花记忆里的凡事硬撑的那个小姑娘,看上去更柔弱一点。有王傲隽这个神医在,葵花不担心小姑娘的腿废了,然给她和三娘补充一点营养也是必须的。
接下来的几天,葵花都全程陪护她,家里的水缸里都是稀释了的灵水,给欢喜服用的药水则更浓郁,还溶有强身健体与培元固本的药丸。
颜欢喜对于身体好得飞快表示质疑,要知道断了骨头伤了筋,没个小半年养不好,她这才几天呢,就感受不到严重的疼痛了。葵花便顺势高度赞扬了神医王傲隽,简直就是妙手回春。
王傲隽最近都借住在葵花家里,慢慢地融入到了颜家,除了给欢喜治腿上以外,还会在县城给穷苦的病人义诊,慢慢地有了些名气。
他最让人记住的却不是医术高超,而是在颜家豆腐店做得一些改变。颜三娘的店子里卖些白豆腐,有多的时候做些豆腐花,偶尔做得多了就是自家吃。王傲隽就建议说,可以用菜油炸一下,它是白豆腐的炸制食品,其色泽金黄,内如丝肉,细致绵空,富有弹性,其名油豆腐(出自百度百科)。
没几天,油豆腐就成了县城里最新食物,就连沈家都派人买了许多回,颜家的豆腐铺子因此而名声鹊起,为后来推出的香干与豆腐乳做了良好的铺垫,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颜三娘看王傲隽就像看一棵摇钱树,早前“杀人狂魔变态少年”形象已经被她丢入脑海,完全像被迷住了心智的生意人,眼冒绿光问他有没有其他的方子。
“在下随师父出游,偶得的法子,并无更多。”王傲隽答话地时候有些腼腆,略带羞涩的脸后藏着一颗将要崩溃的心:我真的不缺钱,堂堂瑞王府世子沦落到靠提供豆腐方子来借住人家,也是醉醉哒。
三娘眼里是掩不住的失望,回头一想,到底这少年手脚勤快,为人和善,脑瓜子也不赖,将来还是有出息的,大女儿心仪此人便就可以接受了。
颜欢喜偷偷地跟葵花咬耳朵:“姐,不是我说你,你以前的眼光可不怎么好,那个庞乾安就是个混球,我这回受罪,就是他跟沈家那个坏女人干的。”
“我瞧着王大夫就颇为有担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就差他这种男人。”颜欢喜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孩子,嘴上功夫虽然不错,可在男女一事之上还是有些语塞,鼓足了勇气才装作若无其事道,“王大夫可中意你了,你在县城的名声可不太好,千万不要错过了他。”
葵花噗的一声笑出来,妹妹颜欢喜真是为了一家子操碎了心,三娘领的孩子倒是只有妹子一个省心的。
酝酿了一下,葵花面上挤出一些羞赧来:“对那位庞公子,我大约当初是魔障了罢,那样的纠缠不清,一厢情愿以为的爱情,都不过是泡沫似的幻觉。”
“如今似是噩梦醒来,最觉得对不住的便是娘亲与你,做出这等羞耻之事,连累你们被人耻笑。本想着尽快找个人嫁了,让你能不为我所累去嫁人,因而也动过心思亲近王大夫。只是越是与王大夫相处,便越发觉他的好来,”说到此处,葵花听得王傲隽在门外顿住的脚步声,原本用来搪塞颜家母女的话语便在肚子打了几个滚,想到前面一些世界里王傲隽的付出,她的话语里也带了自己都没觉察到的不安,“我不知道他是对所有人都好呢,还是对我有些特别,而这个特别之处让我惶恐。”
“你看,他到县城才几天,却被许多许多的姑娘小姐偶遇过,送过谢礼,比起庞乾安,他的风头更胜。那样一个人人夸赞的人,我怎么敢去毫不顾及我糟污的名声去亲近他……”
即便颜葵花与庞乾安没有什么实际情况,但女追男这种事不成功,还被无情地捅出来,遭人嘲讽,但凡有些体面的男人,都不会想与颜葵花好的。葵花有些恍惚,似乎在以往的世界里,不管她多么落魄,为人母或沦为娼i或成为花甲老人,王傲隽都未曾嫌弃过她呢。
这种说辞让他听见,显得有些诛心了。那样一个千般万般对她好的人,让人珍惜都来不及,怎么能狠心推开他。
“这样的我,配不上他呀……”葵花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是真的有些伤感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他一个一个世界来追随她,保护她,为她挡去一切艰难险阻?倘若只是爱情,那未免太沉重。
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吧?葵花有种不敢去深究的胆怯。
配不上他啊……
端着药碗的王傲隽忽然就觉得眼前发黑,浑身一麻,药碗摔在地上,浓黑的药汁沿着青石板滑了一地。
又是这种语调呢!说什么配不上只是个借口而已,连说不出口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就可以那样去认为?
葵花快步打开门,王傲隽已经收拾好残局,半晌才起身道:“手滑,我再去煎一碗药。”
他脸上有些受伤,眼神也不与葵花对上。
葵花略略觉得有些后悔。这种感觉真是磨人,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哪知道王傲隽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来道:“不知葵花可方便,过来帮我来配药?”
他脸上已经调整了表情,带着笑,那种包容一切的让人安心的微笑,温暖如春熙。
他有话与她说。
葵花只是怔了怔,立即笑靥如花,话语也不由得欢快起来:“好呀。”
他向她走来,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她应该踏过去,牵他的手。
王傲隽:你知道的,不管怎么样糟糕,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我都是认定你的。
葵花:我知道。
王傲隽:既然知道,你为何还那样贬低自己,让我不得不再来打开你的心结?
葵花:~(≧▽≦)/~我就是想听你说情话呀!
王傲隽:磨人的小妖精=_=。
不几日,颜葵花痴恋神医王傲隽的消息就传遍了县城,许多人等着看笑话。大家都以为颜葵花这种坏了名声的女人,只有做妾做填房或嫁与糟老头子的命了,神医是不会看上她的。
哪知这二人出双入对,神医在出诊时,颜葵花跟着一同打下手,众目睽睽之下,王傲隽还给她擦汗,十分疼惜。
亲密状闪瞎了众多狗眼。
沈媤语最近睡得不好,连夜无梦却让她心里焦躁,没有梦境的提示似乎前路茫茫,阴霾笼罩头顶。
被这种情绪折磨得眼圈下一片青黑,精神不济,沈媤语在庞乾安面前的温柔小意略略变了变,自从梦境里看到她的相公便是庞乾安后,她的心境就不同了。
吊着庞乾安,却不给他太多的回应,反正最终他都是归她所有的。与其让他一蹴而就,不如慢慢地享受被追求的过程。男人终归是贱人,轻易得到的人或物总是不懂得珍惜,庞乾安也一样——比如那个颜葵花,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
想到颜葵花,沈媤语就皱了皱眉,按理说这个女子对她的生活是不会有影响的,但是注意到她是因为王傲隽。
县城的风吹草动很少能瞒住她,沈媤语是要做大事的人,眼线自然不止名义上的义兄沈子言一个。
便有人来报,县城里突然冒出了个英俊的医生,年轻脾气好,抢了沈家医馆生意。那个神医身边,似乎跟着暗卫,很能打。
小半个月后。
沈媤语动用一切关系,终于查到了看似“来头很大”的王神医的真实身份,不过是瑞王府的弃子而已。
瑞王府世子王傲隽,是前瑞王妃难产而出,他自小体弱多病,五六岁时便被瑞王送往江湖某处学医,说是学医,更多的是在于保命。十余年来,瑞王从未召他回到身边,即使得了个世子的名头,也是形同虚设。
也许再过一两年,这个世子就要没了。
给她这一切消息的,是她的亲姑姑,她爹的长姐。
沈媤语对此深信不疑,她冷笑一声,王傲隽那是死定了。
因为她亲姑姑可是如今的瑞王妃,瑞王府里掌握着实权的人物,大半个瑞王府的势力都在她的手上。
以往的梦境里,并没有在富贵人群里看到过王傲隽此人,也是印证了他将会不长命。
然而为避免夜长梦多,沈媤语还是写了信,委婉地劝说她姑姑早点儿动手,铲除这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