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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以为朕动不了他们?”贺晟睿听完卫严的禀报,放下手中的御批朱笔。虽然他目光无波,神色漠然,但一旁伺候的吴明德却觉得皇上是真生气了,那几不可闻的冷哼,可不是透着一股子冷意?
他放下手中的墨条,神色恭谨的低着头退至帝王身后,老老实实的充当起了布景。这种事关前朝的事儿,就算他是皇上心腹,再得用,也不敢插嘴。
“中省殿那边可把人带来了?”语带凛冽,神情肃杀。之前他猜想,是杨家余孽未清理干净,要做最后的挣扎,甚至想要拉着他陪葬。
可如今,按着卫严跟暗卫首领赫山查到的结果,这件事的的确确是冲着皇后而去。而最大的嫌疑,自然是慎淑妃、良妃与容妃了。
虽然楚家为了良妃可能会下手,但把所有线索断在楚家这里,的确有些刻意了。
而皇后中毒逝世,最大的获利者自然是慎淑妃。再加上行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许家有意让慎淑妃上位。
至于容妃,虽然因为傅清月处罚于她失了脸面,可能心中有些龌龊。可细想起来,她乃至定阳侯府,都没有能力在乾正殿动手。良妃,亦然。
唯一说得通的,就是有世家跟许家达成了某种共识。
贺晟睿目光微寒,还当真是歪打正着呢。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若是浑浊到要蒙蔽于他,意图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翻云覆雨的程度,那就莫要怪他过河拆桥了。
左右,他是帝王,抬举谁或是把谁拉入尘埃,也无需再看外戚脸色。想到开春就要春试,贺晟睿心中有了新的思量。
也许以前是他想错了,堂堂大熙朝堂,如何容不下一两个权臣世族?
听到皇上问话,吴明德赶紧低声回到:“宫正已经把人扭送来了,现在正在侧殿之外候着。”
“带进来。”
也就是几息之间,一个神色恍惚,形容狼狈的宫女被扭送进来。瞧见上座的皇上,她吓的几乎昏死过去。她哪想到,这件事会闹到这么大,不过是替人送了一趟胭脂,得了些好处,如何就闹到了御前?
“说吧,良妃宫里的胭脂,如何就落到了你得手里?”
事儿是这般出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问题就出在,被扭送来的宫女说不清到底是谁给了她那盒胭脂。毕竟,阖宫上下几千伺候的奴婢,她又不是跟在主子身边体面的人,哪能一一记得清。偏生的,那事儿过去了几日,而且对方当时也是有意不让她瞧清楚,她也是怕染了麻烦未敢多问。
两下糊涂,就落到成了暗中人的棋子儿。
贺晟睿眯眼看着下边的宫女,心里思量。按着宫正送来典籍,她是采选时由楚家送来的,可人偏生是在容妃的云霞宫当值。
后宫里,他前脚让人盯住了容妃跟良妃,后脚容妃那的人就出了纰漏。当真是好算计,完美到贺晟睿寻不到别的头绪。
若皇后身死,慎淑妃被疑,良妃容妃被查,他是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得力又有手段的人了。不过细细说来,这之中,能摘除嫌疑的也就慎淑妃了......
“不要把人送回殿中省,就调到御书房伺候笔墨。”
既然背后之人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抛出替罪羊,那他何不稳坐钓鱼台?至于傅清月,正好借了这个机会,把人拘在乾正殿伴着他。也好让他想明白,俩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能被暗三看重,混入暗卫队伍中却丝毫不露胆怯,倒是个人物。”贺晟睿略作思索,“把人带进禁卫府,你亲自审问,但凡跟他有牵扯的官员,一个不放。”
卫严默然,目下看来,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不管这件事是到底谁是始作俑者,楚家肯定不干净。
“朕记得楚家嫡长子楚占峰自诩才子,在京中颇有声誉?”贺晟睿挑眉,不屑的轻笑道,“自古都说才子风/流,让人把禁卫府暗查楚家之事透露出去。”
所谓墙倒众人推,他倒要看看,许家这般在乎名声的清流一派,还如何跟楚家联手。
等卫严沉声领命离开之后,贺晟睿才再次埋头成堆的奏折中。朱红批阅之间,满是肃杀。而这折子,署名楚务咎,也是如今良妃娘娘的父亲。
宫灯一路亮起,乾正殿内数根婴孩胳膊粗细的火烛燃起,配上一盏盏琉璃宫灯,自然是让殿内明若白昼。纵然是彻夜批改奏折,都不会让贺晟睿感到倦怠难捱。
待到把最后一本奏折丢在桌上,吴明德才赶紧接过小太监送来的热茶,悄声行至御案一侧放下。
“皇上,内侍已经在殿外候了一阵子了,您看今儿要不要翻牌子?”
贺晟睿喝了一口茶,享受着少有的闲适轻松。听到吴明德的提醒,他眯眯眼敛了松快神情。
最终,久不进后宫的皇上,破天荒的翻了良妃的牌子。原本已经良妃要翻身成为新/宠/妃,更是在云香宫上下感恩戴德的跪谢天地,以为自家主子有了奔头时,殿内却响起了皇上怒气冲冲的呵斥声。
吴明德进门的时候,就见良妃娘娘衣衫不整,面色苍白的摔在地上,而皇上更是面带寒霜,面色潮红。
“回乾正殿!”贺晟睿面色冷冰,看向良妃的目光,像是含了冰渣子,满是憎恶。“嫔妃楚氏,为妃无德,即刻贬为更衣,打入冷宫,永不晋位。”
明显的厌恶,冷冽的声音,无不彰示帝王的疏离与怒意。大抵,曾经刻意的小意,都随着杨家的覆灭兵权的收拢而全部被消磨殆尽。如今的他,万不会为了一个家族给嫔妃留情面了。
再者,他今日会进后宫,本也不是为了所谓的鱼水之欢。本想着寻个由头彻底断了楚家的希冀,却不想对方这般迫不及待。
良妃跪着向前拉住贺晟睿的衣袍,哽咽着声音想要求饶,“皇上,真的不是臣妾,臣妾真的没有用那些下作手段......”
只可惜,盛怒中的贺晟睿,根本不愿听她多言,抬脚就踹在了她的肩膀之上。除去不怒自威的帝王威压,他还是自战场上走下来的男人,骤然冷笑之间,抬脚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39.肃清
更何况是良妃这种未曾受过苦难的深宫妇人?挨了这么一脚,直接疼的冷汗连连,昏死过去。
昏暗的幔帐之中,女子莹白的肌肤上泛着红晕,眉眼恰到好处的轻挑,满是旖旎魅惑。扬起的脖颈之间,性感紧致的锁骨清晰可见,衣领微敞,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大红的肚兜。贺晟睿只觉得口干舌燥,好似自己要醉了,浑身都燥热的喧嚣着,他要她。
“皇上,可要找人侍寝?”吴明德见贺晟睿面色愈发潮红,赶忙开口。后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在他看来,皇上根本不必受这般折磨。
满心的旖旎顿时消散,贺晟睿坐在榻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让人准备冷水。”
一闭眼,脑中却还是傅清月那个小没良心的慵懒的模样。真真是跟着了魔一样,让他不甘心的低声骂了一句。
也不知为何,脑子里有傅清月那家伙,他就不乐意再寻别的女人。受罪不说,还会莫名觉得心虚。至于心虚什么,鬼才知道。
遣退了身边伺候的宫人,迈步进入冷到让人大啰嗦的冷水之中,贺晟睿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上的燥热暂散,可还未等他回神,脑中再次浮现傅清月那玲珑光滑的身体,接着身下的肿胀再次如火。
宽厚结实的身躯,因为内力与药力混合,渗出一层薄汗。他无意识的伸手,压抑的粗喘带着极致的愉悦,忽而水中的人不住的抖动起来,一股子浓重的□□麝香味弥漫。
一晚上几乎没睡的贺晟睿,第二日上朝时候都黑着一张脸。见着傅太傅等人的时候,脸色更是又阴沉了几分。该死的,怎么就把皇后教导成那副妖精模样,害得他又是心虚又想要更多。
谁能想到,坐拥后宫佳丽的帝王,会在中了情香之后自渎?别说是外人,就连吴明德如今都有些无所适从不敢置信了。难道皇上,又厌弃了跟女子亲近?
反正不管怎么样,在处置了两个当朝相互攻讦满嘴放炮的内阁学士之后,满朝再也没谁敢寻皇上霉头了。
楚务咎心底深处忐忑不安,甚至在踏入乾正殿的时候,脊背发凉。他跪在地上,看着光可鉴人的地面泛着寒光,简直都要冷汗连连了。良妃获罪,被打入冷宫,而且贴身的宫女跟一等宫女全部杖毙,偏生他还对原因一无所知。
上面一派沉寂,只听得皇上翻阅奏折的声音,偶尔还有茶盏杯盖跟杯沿儿磕碰在一起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大殿中,落针可闻的死寂气氛蔓延,压抑又让人惶恐。
楚务咎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小心思跟暗中的动作,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慢慢的,脸色就带了些凝重。若是迫不得已,就只能放弃良妃娘娘了。
身为楚家女儿,既然入了宫,就该为家族奉献。
贺晟睿冷漠的看着楚务咎,眸光冷冽如刀,开口的声音生硬而毫无温度,生生让下边跪着的人打了个寒颤。
“楚爱卿还当真是好家教,堪称大熙典范,教养出来的女儿竟如军营里低贱的军妓一般!”冷酷的嘲讽,可不是把楚家全族都贬低到了污泥里?“朕倒不知道,良妃哪里来的暖春香,这是意欲谋害朕?”
楚务咎一愣,面上的诧异一闪而逝,他未曾让人送过暖春香,难不成是她被人陷害了?可如今,后宫中谁还能有那个手段呢?
“皇上明鉴,良妃娘娘向来规矩,哪里敢行那些个大逆不道之事啊?”他作揖伏地,诚惶诚恐的想要为自家女儿争取开脱。“便是那暖春香,又岂是正经人家能寻的到的啊,而且娘娘自入宫就尽心服侍皇上从未有过差池,如今又怎么会自毁长城呢?”
“自毁长城,这倒是好说法,难不成良妃算计朕的事儿,楚爱卿不知道?”说罢,贺晟睿直接把手上的奏折摔在了楚务咎脸上,上前清楚记载了他与许家的交易。让良妃得/宠/,协助慎淑妃登上后妃,再不成也要晋位为皇贵妃。
还真是好笑,这些整日里呼喊着忠君爱国的臣子,为了那个位置,为了所谓的家族百年声望,竟然意图把皇权玩弄于股掌之中。真当他这个皇帝,是作假的啊。
历来帝王厌恶权贵,并非没有道理。
“难不成,楚家要做第二个杨家不成?”贺晟睿的语调陡然提高,声音自然是更冷,更厉。
恍若惊雷炸开,楚务咎冷汗直冒。皇上,这是要拿楚家开刀啊,第二个杨家,可不是诛灭九族,祖坟尽被刨掘么?莫说是在京城世家立足了,只怕几代之内,都别再想恢复往日繁盛。
最后,楚务咎是如何离开皇宫的,连他自己都恍惚了。更别说,随即而来的下旨斥责。一个教女无方,家教不严,可是让楚家待嫁的多个女儿生生哭成了泪人。
京城中知道禁卫府在查楚家正在观望的人,得了消息,赶紧回家禀告自家老爷。不过三日,朝中就掀起了弹劾楚家的狂潮。
良妃被打入冷宫,楚务咎被贬职,最后甚至被禁卫府带走盘查。可谓是一个信号,如今皇上信奉强者为大,杀伐决断,丝毫不顾及那些倚老卖老之人。
若有违逆他心意的,纵然不要人命,也会明升暗贬,让其家族受尽冷嘲。
再加上楚家的前车之鉴,跟傅家毫不作为的默认帝王动作。如今,谁还敢找晦气?
相比于楚家之事,现在更让各大世家看重的,却是皇后将要回宫主持选秀之事。不管相互之间有何等的利益纠葛,暗地里如何沾亲带故或者权益错节,现在他们都不会为了外人得罪皇上。
不说宫外的贵女如何期待得意,也不管她们如何期盼手握天下至高无上的男人怜惜自己,更不提多少人家想要从中得利。至少,宫里还是一派安然。
略带阴暗的宫殿中,面色病态苍白的女人,看着镜子里稍微有些丰润的面颊有些得意。虽然毫无魅色,可这会儿生生想挂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妖娆笑意。
“娘娘,良妃身边的玉娘已经被杖毙,日后再没有人能查到咱们身上了。”
“就你会说,”女人指尖划过胸前垂着的毫无杂质的青丝,面上再无往日的倦色,她垂眸看向身边的宫女木蓉。轻笑着把发髻上的碧玉发钗拔下,给木蓉戴上,“本宫自不会委屈了你,日后或是伴驾或是出宫,但凡你有个念想,本宫就能如了你的愿。”
木蓉心思一转,赶紧蹲身谢了娘娘的赏赐。听了娘娘的话,连连道她只要伺候娘娘便好,绝无争/宠/伴驾的念头。
跟在娘娘身边多年,从娘娘被选做了引导皇上成人的小主之时,她就伺候在娘娘身边了。这么多年,她是看的门清,自家娘娘手段心思俱是深沉。遇上不中意的宫人,或是毒杀或是暗地里处置,绝无手软之时。
更别说,当初她是亲眼看到奉茶的小姐妹惨死在娘娘的毒虫之下的。那番场景,当真是骇人恶心。可除了依附主子,她是别无他法。
别说是没有另投主子的勇气,就算她把娘娘做的事宣扬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堂堂贤妃,就算是病卧床榻毫无圣/宠/,却也因着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而多了几分情谊。更何况,这些年,皇上并没有少怜惜于她,珍贵的药材甚至御医,都任由她使用。
这样的人,让木蓉如何敢吃罪?也幸亏她嘴巧心思灵活,才能在贤妃跟前稳活到如今。
贤妃温柔的笑开,笑容恬静美好,就如同这阴暗的宫殿中一抹圣洁的荣光。也不怪贺晟睿从未怀疑过她,看似最沉寂的人,从不揽权也不争/宠/,就连年节也不出现在众人眼前。甚至,连封赏都不一定能被记起。
更加之,入宫多年,她不曾与家人联系,也不曾让身边的人四下走动拉派结党。
谁能想到,如此淡定从容的女人,会是心如毒蝎的毒妃?
因着良妃被废,后宫中现在只有贤妃跟容妃二人。
至于德妃,虽说因着被毁容而躲过了杨家之乱,可现在也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圣心。加上母家被除,她可以说是彻底失了依仗。如今在后宫,真真是难过的很,诺大的宫殿,但凡能在别的主子跟前露面的,可都走了个干净。也就剩下她身边贴身的宫婢了。
可以说,不堪大任。
而这个时候,不声不响的贤妃就再次步入后宫,与容妃商量迎接皇后娘娘回宫的大事儿。
说是商量,其实不过是容妃一个人决议,贤妃大多时候只是点头认可。这倒是助长了容妃的得意,就像她已经做了皇后一般,甚至见了贤妃态度都是高高在上,从不行礼也不请安。
☆、40.妄想登天
皇后回宫是件大事儿,就算是皇上,在下朝之后都第一时间去往凤栖宫。更别说,宫里那三瓜俩枣的嫔妃了。
容妃虽然在贤妃面前嚣张一点,可面对傅清月,却像是老鼠见了猫,异常乖巧。倒不是她看明白了,只是当初的掌掴外加血腥打杀奴才,真真是把她吓着了。
加上这些日子,她也瞧出来了,皇上的心思压根不在后宫里。这么多日子了,任后宫妃嫔乃至宫女使尽手段,也不能笼络帝王一二。就算她脑子再不清亮,也知道,争/宠/无望了。
再者,皇上下令让人查许家楚家跟定阳侯府的事儿也没瞒着,现在她可是生怕自家如楚家一样,被拉下马呢。所以,她也极有眼色的不去给皇后添堵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野兽般趋利避害的直觉。
皇后辇架之上,宫纱轻飘。傅清月由谨玉扶着稳步踩在蜀绣圆凳之上,大红的八幅锣裙五翟凌云花广绣上衣上,金线银丝交错生辉。高贵的发髻,点随光芒的凤簪金钿,当真是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盛装之下,锦衣玉袍之内,傅清月并不算老成的面容,自成气度。把金银这等俗物佩戴出高贵让人臣服的耀眼之感,谁敢说,她是空有背景的皇后?
贤妃眼色一暗,瞧着傅清月的面色,心中震荡。按理说,中了青红娘之毒,就算不死,也不可能有如今这般精神啊。恰逢傅清月的目光投掷过来,惊的她赶紧收敛了表情,再次恭敬垂眸。
看着慎淑妃与贤妃带着容妃跟章昭容几人立于殿前行礼,傅清月微微颔首,衣袖翻飞之间,免了众人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