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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天生的遗憾:我们没办法选择我们的出生,我们没办法给自己取一个喜欢的名字,我们更没办法再活一次。好在,我们想到了一些弥补和自我欣慰的方法:没办法选择出生,我们就选择面对人生的态度;没办法给自己取名,我们就想方设法给自己取许多许多的网名或笔名;没办法再活一次,我们就去旅游——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走一遭,就看电影或小说——在想象里让别人替我们活了一回又一回。
有一天,突然想到要给自己的书房取个名字。结果没怎么斟酌,就认定了“渔樵耕读”看来“渔樵耕读”这四个字,这四种久远的人物形象,已经在我的心里辗转了很久很久。就文字来说,我喜欢极了“渔樵耕读”这四个字的偏旁:水、木、耒、言。它们都是些多么久远、原始、质朴的东西啊,我似乎一下子就沉入到悠远的村落和久远的生活底色中。当然,喜欢渔樵耕读,还因为自己对传统耕读文化的那份心仪。我总觉得,读书人是没有理由高高在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当然,也可以说,我本质上是个农民的儿子,是个农民,我对土地、田园、山林有一份特别的亲近。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人来车往,想象着自己泛舟而渔、伐薪南山、躬耕南亩,那真是一种很温暖的放纵,似乎一下子就和童年,和无数的祖先,和中国几千年文化接上了气脉。
我们中国读书人,是特别喜欢给自己书房(斋)取名字的,什么“七录斋”“万卷书斋”“老学庵”不胜枚举。这些书斋名,它们或寄托情怀,或自警自勉,常常为后人所乐道。这当中,也许要算唐代诗人刘禹锡的书房“陋室”最为有名了。每一个中国读人,好像没有不知道诗人专门为自己书房所写的那篇陋室铭。而我极喜欢的书斋名,还有清代著名小说家刘鹗的“抱残守缺斋”和蒲松龄的“聊斋”这两位写小说的前辈,他们的书斋名里不仅有自勉、自慰,更有真性情和真生活。刘鹗生平“嗜古成痴”倾其所有集藏古器物。这些千年古董,因历经沧桑,难免残缺不全,但刘视若珍宝。“抱残守缺斋”多么难得的志向,多么清高的自许。而“聊斋”传达的不仅是蒲松龄的一段生活传奇,一份心境,更有一份艺术追求。
给书房取一个名字——如果暂时还无法在房价高涨的城市里拥有自己的“陋室”也应该给自己心中的书房取一个名字——是一个值得我们继承的文化传统,至少,比给小洋房、大别墅取个附庸风雅的名字要好。传统读书人的这份清高、自许在今天不是不需要,而是太少了,太少有人坚持了。再说,给书房取个名字,除了广而告之,还有作铭自戒的意思,不管是寄托情怀还是自警自勉,都不失是件好事。
我们没法给自己取一个喜欢的名字,那就给我们的书房——或心中的书房——取一个喜欢的名字吧。给书房取一个喜欢的名字——不在乎它有多好多讲究,只要自己喜欢就好——其实就是一种对自己的认识,一种自许,一种规划,也是对我国传统书香文化的一种传承,对熙攘现实的一种规避。书房是我们读书人的精神后花园:在这里,我们期待着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浪漫,期待着举案齐眉红叶题诗的温馨,期待着的“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静雅,期待着“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的心境
还是给自己书房取一个喜欢的名字吧,也许,从这一刻开始,你就会喜欢上这个自己,喜欢上这个有名字的小小房间,喜欢上在晨曦初现或万家灯火中走进它那时空交错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