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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卿辞淡淡的点了一句,“你就不曾奇怪,马群为何恰好那时惊乱?”
一问之下白陌张口结舌,好一会才道:“是他做的?”
左卿辞薄晒,“你与军士说话期间,他已混入邻队伺机而动,拿捏得如此精准,不懂吐火罗语才是奇事。”
白陌哑口无言,讪讪的将一杯温度合宜的香茗递至主人手中。
左卿辞待要品饮,发现目不能视着实有些不便,转手搁下,眉间漾起一丝兴味,“他暗地学了胡语,又见事留心,悄无声息的化险为夷,却不欲人知,你说这是何故?”
“此人存有私心,不肯全力施为。”白陌脱口而出,细想更是可怕,这飞贼太过深藏不露,“公子不宜与他单独赴内宫,这贼如此狡侩,一旦有什么不利,他只怕先逃了。”
“文思渊的钳制份量不轻,只要不逼到极处,他不会轻易舍弃任务。”左卿辞私心有些可惜,这样出色的一枚棋子,怎么竟落入了文思渊那个掮商手中。
“百晓公子声名不佳,与他关联的更不可靠。”白陌权衡之下,作了与陆澜山相同的建议,“或者请沈姑娘暂时委屈,扮作歌女相陪?反正有公子同往,她会不会吐火罗语也无关紧要,以她的武功必能护得公子无恙。”
左卿辞笑而不语。
沈曼青是什么人?正阳宫掌教的首徒,芳名远扬,众星捧月的武林仙子,何等爱惜已身。以正阳宫的矜傲,殷长歌的护短,沈曼青的清高,如何肯放下身段,矫充下九流。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礼包,这一章提前放咯,希望亲们喜欢
想看阿落的妹子要失望咯,哈哈哈,左公子虽然狡猾,可阿落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怎么混江湖
第16章初试手
两人在宫门外候了许久,终于由一个宫役引进去。
途中经历了几重搜检,每一重都有侍卫例行讯问搜身。饶是歌女容貌普通,肤色干黄,身材扁平,还是被侍卫捏了两把。一个侍官见琴师颀长英俊,瞧着颇不顺眼,足下不怀好意的一绊,盲琴师顿时狼狈跌倒,引起侍卫群一阵轰笑。
另一个侍官也生出恶作剧的兴致,粗暴的扯下琴师双眼的绑带,人们笑声蓦然一寂,只见盲琴师眼部满布大块紫红色的疤痕,累累交错,犹如被数柄利刀划过,望之异常可怖,侍卫们看得恶心,连连挥手斥令他们离开。
畏缩在一旁的歌女拾起布带,重新替琴师系上,扶着他绕过侍卫,战战兢兢的向内苑行去,踏过最后一重门,他们终于进入了王廷最隐秘的花园。
高矮错落的碧树矮林形成了篱墙,密植无数奇花异草,自成一个广阔而奇丽的世界。沿着圆石铺就的小径前行,耳畔不时有莺啼鹿鸣,忽而有彩蝶悠然飞过,围栏上蔓生的藤枝系着银铃,随着飞鸟落足而轻响。
一座巨大的石台出现在眼前,层层长阶铺着织锦丝毡,犹如通天玉道,歌女扶着琴师逐级而上。最高处是一方软榻,锦帛为顶悬玉缀金,色泽宛如朝霞,极尽奢靡。六名侍女环绕塌边,毕恭毕敬的侍奉着榻上的金发丽人。
雪姬身份尊贵,贱民不可面见,琴师与歌女被指令停在数阶以下的位置演奏。
盲琴师并不在意,几声弹拔过后他漫声开口,伴着悠扬舒缓的琴曲,清沉的歌声犹如诗人在星光之野低徊的吟唱,玉台上所有人皆陷入了沉醉,连琴师身边的歌女都听怔了。
柔软的金发似流动的黄金,雪姬毫无瑕疵的脸庞犹如自然精心的雕琢,一双梦幻如冰海的蓝眸,高高的琼鼻下是玫瑰色的唇,她有冰雪般的容颜,也如冰雪般冷漠,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女神。
这位闻名西域的艳姬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东西,没有喜悦也没有好奇。
那是一卷金缎般的织物,从乌德琴盒的夹层取出,层层叠叠,华美绚丽,日影下盈着炫目的光辉。
“我们初到贵国,冒昧以这种方式拜见,还请夫人见谅。”吐火罗语咬字极重,由左卿辞口中道出居然十分优雅,他身着粗衣目不能视,气质却似一位从容不迫的王候:“这是捻金辟尘被,曾为中原前朝皇后所珍爱,金蚕丝密制,被角缀有四粒宝珠,尘灰不染,进献夫人作为面见之礼。”
上方的美人终于开口,以一种傲慢与任性糁杂的腔调,娇甜而冰冷,令人极想征服:“你们是那个中原人的朋友?”
左卿辞恭敬有礼,“曾经是,直到他盗走了我们最重要的东西。”
纤纤玉指拢起一缕散落的金色发丝,美人掠了一眼受命退到阶下的侍女:“你们想要什么?让我说服王把他交给你?”
左卿辞答的极有分寸:“夫人深受宠爱,天下重宝无所不有。我们奉上薄礼仅是希望能让夫人有所印象,别无他意。”
冰蓝色的眼睛泛起薄嘲,丽人毫不客气的讥讽,“你们该去找宰相罗木耶,王的每一个决定都由他左右。”
“我们更期盼得到夫人的信任。”左卿辞浅浅一笑,不疾不徐的话语意味深长:“请夫人不要拒绝异邦的友谊,说不定能带来一些特别的帮助。”
雪姬似乎想到什么,停了片刻,姿态有一丝微妙的变化:“你手下有中原的勇士?”
尽管目不能视,无法知悉雪姬的神情,但这一句让左卿辞明白此行已经成功:“夫人可有什么心愿?”
美人不答,转而道:“我想见识一下勇士们的能耐。”
这是机会,也是试练,左卿辞略一侧首:“如夫人所愿。”
一旁的歌女沉默的上前。
绝美般的娇颜现出一丝惊讶,打量了一番,雪姬抬起纤手,指向庭院远方一棵树。那是一株醒目的巨树,足有数人合抱之粗,枝桠参天,浓荫蔽日,超拔于众林之上,唯有高台上才能窥见全貌。“那棵树上有无数飞鸟,我最喜爱其中一只红嘴白翼的小鸟,希望能听到它的歌声。”
歌女望了一眼,从一旁的花池拾起一块拳头大的卵石,甩手一掷,远处的大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震了一下,树影摇颤,落叶潇潇,栖宿在巨树上的鸟群轰然而起,漫天遍布鸟影。
几乎同时,歌女消失了,仿佛一抹淡影在巨树上空掠过,轻盈的转折而回,一来一去不过瞬息。她立在阶下,双手微拢,掌心一只雪白的小鸟拍打着双翼,鲜红的嘴喙正惊惶的鸣叫。
阶下的侍女还在茫然张望天空,为鸟群突然惊起而诧异。
雪姬樱唇微张,半晌才接过小鸟,俯首望了许久,冰蓝的眸子异光闪烁。
眼障顽固的隔阻了视野,切断了一切光感,于是左卿辞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
屋内有衣物悉索的声音,有层层手镯卸下的撞击,还有细碎的金属片轻响,来自歌女胸衣上的缀饰。他知道这些物品的细节,白陌置备的时候他曾一一检视,却想像不出使用物品的人是什么样。
换衣声结束后,是各类瓶罐起落的声响,左卿辞极有耐心的等待。
终于有人解开他眼上的蒙布,将一块浸着温热药水的软布敷上脸颊,而后是一只手轻轻按捏涂饰边缘,过了好一会,眉际的皮肤仿佛被什么提拉了一下,开始有光透入。
左卿辞缓缓睁开眼,做了两天瞎子,乍然间竟有些不习惯。
窗缘已拉上帷幕,光线并不强烈,唯有案上一枚掐短的烛芯燃着一豆晕光,映着一个栗发挺鼻,鼻尖两侧散着些许雀班的西域少年。对方正在仔细的审视,一手拎着揭下来的饰疤,另一手替他除去眉眼间残余的胶滞,低柔的烛光消减了疏离,室中一片安静。
飞寇儿已经换回了男装,新面孔显然是仓促而成,边角还带着一点粗糙。
左卿辞首先开口,“落兄今日功劳不小。”
西域少年似乎没有听到,指下自顾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