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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谈笑了一会儿,外面尚佳早命人备好了车马,派小厮谷雨来催了。
尚夫人含笑道:“栀栀,阿佳来催促咱们了,你快去梳妆吧!”
李栀栀答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小樱战战兢兢在一边站了半日,见状忙也走了过去。
尚夫人抬眼看了如珠如玉一眼。
如珠如玉忙也屈膝行了个礼,跟着李栀栀进了里屋。
没过多久,李栀栀便走了出来。
尚夫人抬头一看,见李栀栀穿着件浅绿底栀子花刺绣饰边通袖袄,下面系了一条月白熟绢裙子,家常随云髻上簪着白玉栀子花步摇,脸畔一对银镶白玉栀子花型耳坠晃晃悠悠,令她整个人瞧着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雪白栀子花,别有一番稚嫩而清丽的风情。
见到这样的李栀栀,尚夫人不由笑了,心道:有这么美丽的小未婚妻,阿佳一定不会埋怨我这当娘的!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年龄相差了五岁,尚佳根本就没有把李栀栀当未婚妻看,而是当成了自己的小妹妹,一点男女绮思都没有……
待小樱拿了一件绣满了鸢尾花的玉色罗斗篷帮李栀栀系上,尚夫人这才牵着李栀栀的手出了门。
尚佳已经候在内院门外了,与他在一起候着的是李栀栀的那辆小巧玲珑的青锦檀香车和尚夫人宽大的红罗七香车。
看到李栀栀的那辆青锦檀香车,尚夫人点了点头,表示赞许:“阿佳办事还算妥当!”
尚佳:“……”
尚夫人微微一笑,对李栀栀说道:“栀栀,跟姨母去坐姨母的车吧!”
李栀栀点了点头,笑着看了尚佳一眼,见他在尚夫人面前也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随着尚夫人上了车。
马车辘辘,往京城西南城门方向而去。
尚佳带着一队亲兵护着母亲和李栀栀的马车从西南城门进了城。
李栀栀陪着尚夫人坐在车中,一路谈笑,倒也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马车到了位于延庆坊的尚学士府,直接从东角门进去,沿着东侧的林荫道往北走,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片刻后,车门被打开,如珠如玉与尚夫人的大丫鬟如诗如画立在外面,先后搀扶着尚夫人和李栀栀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李栀栀一下马车,尚夫人便挽住了李栀栀的手。
尚夫人总觉得栀栀纤细娇弱,如果自己不好好保护她的话,就会被一阵风给吹走了。
李栀栀一下车便看到了一群丫鬟仆妇立在月亮门前迎接,其中人群的最前面立着两个华衣丽服的少妇,一个细长眼睛瓜子面庞,穿着桃红织金通袖袄,系了一条玫瑰红缎裙;一个杏核眼小圆脸,穿着窄袖墨绿扣身袄,下面系着白银条纱挑线裙一条,俱都体态妖娆十分美貌。
这两个美丽少妇早迎了上来,齐齐屈膝给尚夫人行礼请安。
尚夫人淡淡一笑:“栀栀,这是在你姨父房里侍候的董姨娘和薛姨娘。”
李栀栀发现尚夫人的笑和尚佳的笑极为相似,一边悄悄在心里感叹遗传的奇妙性,一边和董姨娘薛姨娘见了礼。
董姨娘和薛姨娘在尚夫人面前一向乖得很,见尚夫人似是很疼爱尚佳的这个小未婚妻,便不敢受礼,侧身避过。
一时厮见完毕,尚夫人挽着李栀栀的手进了从外院进入内院的月亮门,沿着庭院东边的抄手游廊向正北走去。
李栀栀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尚府并不算大,处处白墙黑瓦,屋舍修洁花木扶疏,清静风雅。
李栀栀随着尚夫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去,心中不胜感慨,颇有物是人非之感——七年前她和母亲季娘子来到尚府求援,当时就是沿着这条游廊进了内院,,转眼间七年时间就过去了,母亲早已去世,而她也经历了世间无数的凄风苦雨,好在如今有了尚府可以暂且寄身……
进了正房堂屋,尚夫人拉着李栀栀在锦榻上坐了下来。
董姨娘和薛姨娘显见是侍候惯了,指挥着丫鬟上热手巾上茶上点心,把尚夫人和李栀栀伺候得密不透风。
李栀栀觑了尚夫人一眼,见她安之若素,便也坦然受了。
见李栀栀用了些热茶,尚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含笑揽着李栀栀看了又看,突然想起自己给李栀栀备下的见面礼,便吩咐大丫鬟如画:“去把我给姑娘预备的头面拿过来!”
如画答了声“是”,掀开珠帘径直进了东边卧室。
尚夫人见李栀栀雪白手腕上空空的,当即从自己腕上捋下一个镶绿宝石赤金镯子,握着李栀栀的手,戴到了李栀栀腕上。
李栀栀骨架小纤细,尚夫人戴着正好的镯子,她戴上便有些空空荡荡的。
见状尚夫人和李栀栀都笑了。
李栀栀仰首看向尚夫人,眯着眼睛笑得很可爱:“姨母,镯子太大了!”
尚夫人是个行动派,当即叫来一个管事媳妇:“拿了这镯子,去兰雅衣舍让人按照咱们姑娘的手腕收一收!”
那管事媳妇利利索索接过这个镶绿宝石赤金镯子,又拿丝带丈量了李栀栀的手腕,这才退了下去。
李栀栀心中感动,看着尚夫人道:“姨母,谢谢您!”
尚夫人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傻姑娘,以后不要再和我客气,我又没有女儿,你便是我的女儿!”
李栀栀轻轻“嗯”了一声,身子依旧舒舒服服倚着尚夫人。
她坚强惯了,极少这样撒过娇,可面对着对她如此慈爱的尚夫人,李栀栀仿佛又变成了七年前那个娇憨的小女孩,不由自主地把尚夫人当做了母亲的化身,不由自主想要撒娇,渴望尚夫人的疼爱……
如画捧着一个精致的雪白素锦缎盒走了出来,把缎盒奉给了尚夫人。
尚夫人摁开消息,打开了缎盒让李栀栀看:“栀栀,这是姨母送给你的礼物!”
李栀栀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黑丝绒衬底上嵌着一整套翡翠头面,色泽绿得像晶莹透亮的湖水一般,钗子、步摇、耳坠、项链、手镯等样样俱全,都用白银镶就,美得令人心悸。
这套头面实在是太美了,李栀栀轻轻摸了摸,触手油润,简直是令人呼吸一滞。
她仰首看向尚夫人,丹凤眼浮起了一层泪雾:“姨母……”
尚夫人见她喜欢,心中也很快乐,揽着李栀栀笑着道:“栀栀,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新住处吧!”
李栀栀闻言甜蜜一笑:“谢谢姨母!”
董姨娘和薛姨娘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夫人待李栀栀如此溺爱,心中都道:不过是个父母俱亡花匠家出身的丫头,夫人还真当罕世宝珠捧着了!
见夫人携了李栀栀的手往东边卧室而去,董姨娘和薛姨娘不由一愣,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跟过去,便静立在外面候着。
尚夫人引着李栀栀进了卧室,指着里面那座挂着簇新的彩绣浅粉连珠缣丝帐的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道:“栀栀,以后你跟着我一起睡!”她瞧着李栀栀,怎么瞧怎么觉得娇弱可怜,这么小这么柔弱的孩子,放在哪里她都不放心,不如跟着自己好了!
李栀栀看了看这张看着就极舒适的大拔步床,不由有些踌躇,抬眼看向尚夫人。
尚夫人生就一副玲珑心肝,当即读懂了李栀栀的心思,笑着道:“你姨父常年住在外面书房院子里,由董姨娘和薛姨娘侍候的!”
李栀栀一听,全明白了,感情尚夫人和尚学士早就分居了!
李栀栀正要说话,外面有人禀报:“夫人,公子来向您辞行!”
接着便是尹妈妈带着惊讶的声音:“夫人,府尹大人也来了!”
尚夫人和李栀栀俱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到底出了什么事?尚佳怎么走得这么急?府尹大人来做什么?
☆、第45章
听到外面的禀报,尚夫人清丽的脸上却闪过一抹喜色。
她急急带着李栀栀出了卧室,回到了堂屋。
一到堂屋,尚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那双清凌凌的桃花眼傲然扫过董姨娘和薛姨娘。
董姨娘和薛姨娘是被夫人调教怕了的人,被夫人扫了这一眼,顿时如披冰雪,浑身一凛,也不敢留下看那府尹大人了,当即一起怯怯地退了下去。
李栀栀在旁看了,简直是目瞪口呆,在臆想中朝着尚夫人举起了大拇指晃啊晃——这才是御姐的强大气场啊!
尚夫人待两位姨娘那么严厉,待李栀栀却既温柔又慈爱。
她挽着李栀栀又坐回了锦榻上,含笑道:“栀栀,不用担心,军队出征乃国之大事,朝廷一定不会草率行事的。阿佳一定不是来辞行的,许是下人传错了!”
李栀栀点了点头,躁动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刚才真是吓了她一跳,她还在想是不是边关出现什么险情了,所以才急急派尚佳过去呢!
她的心思很快便转移到了别处:那位府尹大人就要进来了,不知我该不该避开呢?
李栀栀思索片刻,因为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见外客,便看向尚夫人。
尚夫人见李栀栀一双清澈的眼睛只是看着自己,说不出的怯弱依恋,她那一向坚硬的心脏不由软成了蜜糖,伸手抚了抚李栀栀身后披散的乌黑柔顺的长发,柔声解释道:“栀栀,府尹大人大名叫赵然,是阿佳恩师小赵太师之子,阿佳一向以大哥相称的,和咱们家算得上是通家之好,你可以见的。”
尚佳这孩子心里有数,无论做什么事都很靠谱,他既然带着赵然过来,那便自有他的打算。
作为母亲,尚夫人一向信任自己的儿子,而此时的她也基本能确定尚佳的心意了。
听了尚夫人的话,李栀栀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从小城宛州来到京城,虽然胆子奇大无比,也能在小樱面前做出一副镇定无比的模样,心中毕竟有些忐忑,早就打算步步谨慎,争取不出差错,以免丢人。
现如今既然尚夫人这样说了,她也就先松了一口气。
李栀栀心思也有细腻的时候,刚松了一口气,她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新问题——那位府尹大人既与尚佳兄弟相称,算得上是通家之好,那便是尚夫人的晚辈了,等一会儿他进来,一定会给尚夫人行礼,那自己挨着尚夫人坐在这里受礼,这样真的合适么?
这样一想,李栀栀当即微笑看向尚夫人,低声道:“姨母,我去坐靠西墙的圈椅上吧?”
堂屋靠西墙摆着四张黄花梨雕花圈椅,中间用同样材质的小几隔开,很是大方雅致。
尚夫人笑着打量了李栀栀一下,点了点头,道:“栀栀,还是你想得周全,去吧!”
栀栀生得实在是纤弱,她老是把栀栀看成小姑娘,想着自己揽在怀里见客也没事的,还是栀栀考虑得周全——赵然虽然敬自己为长辈,愿意纡尊降贵来给自己行礼,可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自家这边还是得守礼的好!
李栀栀刚起身就被尚夫人叫住了。
尚夫人垂下眼帘略一思索,低声道:“府尹大人身份极为贵重……”
她没有说完,可是李栀栀已经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姨母,我晓得了。”
姨母这是提点她呢,看来这位赵大人很重要啊!
李栀栀刚在靠西墙的圈椅上坐下,如画便掀开了堂屋门上挂的锦缎帘子,尚佳陪着一个身材细高挑穿着宝蓝锦袍的俊美青年走了进来。
尚夫人忙起身迎接,李栀栀也跟着站了起来,悄悄打量着这位青年,发现他大约二十三四年纪,肌肤细致,眉眼精致如画,鼻梁挺秀,嘴唇棱角分明,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李栀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世间竟有好看到这种地步的男子?这么好看,气质犹如精灵,却一点都不娘气……
俊美青年对准尚夫人微微一笑,潇洒地行了个礼:“赵然见过伯母!”
他生得俊美之极,这一笑尤为灿烂炫目,似乎瞬间照亮了整间宽阔空旷的堂屋,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天然带着威压之势,令人不由自主有些紧张。
尚夫人虽然有尚佳这个清俊之极的儿子,可是看到这样的赵然,还是有些目瞪口呆。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故意吁出了一口气:“我的父母官大人,每次见大人您,老身我都要受些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