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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绮波并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朝前坐了坐,冷冷道:“别乱动。”然后一夹马镫,骏马立刻飞奔起来。
端毅王温香暖玉在怀,堪堪未坐稳,差点掉了下去,只得紧紧搂住冯绮波腰身,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朔风呜呜咽咽,风沙漫天,他突然在冯绮波耳边说:“王妃,你当真不是担心本王才孤身闯入敌营?”
冯绮波装作没有听见,但是男子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同那西北朔风天壤地别。
她坐正身体,冷冷说:“当心我将你踢下去!”
端毅王反而将她抓得更加紧了,将她的身体紧紧按入自己的胸膛:“这么几个月来,我很想你。”
冯绮波觉得脸上微微一热,饶是那刺骨寒风都没法将这些热度吹散,她翻了一个白眼说:“要不是妹夫说你有大难,怕牵扯汝阳侯府,我才不会来。”
端毅王一愣:“你说的妹夫,可是那个汤二公子政?”
冯绮波冷笑:“难道还会是穆宏声?”
端毅王说:“他如何说的?”
冯绮波才不想在马上和端毅王解释重生穿越这样的事情,岔开话题:“你觉得三皇子,是个怎样的人?”
端毅王没想到她会问如此的问题,沉吟了一会儿。朔风在耳边刮过,刺得脸颊生疼,冯绮波只觉得他的沉默过于久了些。
她用手肘怼了怼他。
端毅王这才回过神来,答道:“他母妃刘贵妃极为跋扈,不过确实受宠,他本人看着,倒是极为温和、与世无争的人。”
冯绮波也从未听说过三皇子的才名显露,他在几个皇子里头极为中庸,可是汤政的上一世,他坐了皇位,而且一坐上皇位,立刻显露出他雷厉风行的特质——抄了汝阳侯府。
她冷笑一声:“我觉得你的几个侄子都不是一般的人。”
端毅王继续用她的肩膀枕着下巴,问道:“你何以见得。”
冯绮波眯起了眼睛说道:“我总觉得,我父亲背后那人,是三皇子,而且,那日对我三妹下毒手之事,恐怕也是三皇子授意。”
端毅王的手陡然收紧,声音也变得低沉:“是么?”
这只是怀疑罢了,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冯绮波转过头去:“你真觉得三皇子平凡无奇?”
端毅王沉吟片刻,才道:“我同他并不熟悉,不过听皇兄的评价,确实如此。”
冯绮波想了想之前东湖九殿下遭到暗杀一事,终于叹了口气。
皇室太复杂了,真是难玩啊。
抵达华昌国前线军营的时候,正好是军士们都起床吃早饭的时辰。
马匹刚刚跑到营前,就被拦住了,端毅王出示了自己的令牌,那个守门的士兵看了一眼,连忙急急忙忙跑进营中,不一会儿,前线军营的马将军和曹军士立刻出来迎接,见果真是端毅王,两人皆是一怔。
马将军立刻上前行了一个军礼:“见过王爷!王爷可安好?”
端毅王瞟了他一眼:“还行,我们速速回营,有要事。”
一旁曹军师问道:“昨日刚接到敌方使者来报,说他们俘虏了王爷,竟然是假的?”
端毅王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探究:“曹军师觉得是真是假?”
曹军师脸色一阵发白:“我们问了后方的刘将军,确认了这个消息,昨日八百里加急已经送出去,今日应当抵达京城,王爷您看是否要再送一封信……”
端毅王打断他:“先不用了,就让京城以为本王被俘虏了好了。”说罢朝着营内走去。
冯绮波提步跟上,却被马将军拦住:“这位女侠是……”
他瞧着冯绮波和端毅王同乘一骑而来,可是军营里向来不能进女子,此女的身份存疑,不能让她进来。
冯绮波恭恭敬敬答道:“我乃王爷贴身护卫,齐波。”
马将军皱了皱眉,没想到端毅王身边的贴身护卫还有女子?
冯绮波笑道:“女人有时候反而比男人好做事些,王爷你说是也不是?”
端毅王勾唇笑道:“恩,本王就喜欢女护卫。齐护卫,你过来。”
见端毅王落实了此女的身份,马将军也不好拦住,便任由冯绮波跟随端毅王步入中军大帐。
实际上端毅王还未来过前线,他瞧了一眼沙盘上的排兵布阵,抬眼问马将军:“马将军怎么看之后的战事?”
马将军盯着沙盘,神色凝重:“年关将至,军心实在是涣散,前两日还传来王爷被俘的消息,大家的士气都很低落。”他指着沙盘中的一处:“探子来报此处驻扎着不少敌国大军,然而我方的人数已经折损过半,对方的人数应当在我方之上,不知道……”
冯绮波瞄了一眼沙盘,将其中一面敌国旗帜拔了起来,插到了另外一处,说:“之前我在敌国军营里头见他们的沙盘仿佛是这么摆的。”
端毅王看了一眼冯绮波,眼神亮了亮:“你记得?”
冯绮波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可是基本功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特意记了。”
马将军立刻激动起来:“难道说王爷此前是孤身潜入敌营刺探情报了?”
端毅王才不想说他确实被俘虏了,也就顺着马将军说的话下了:“确实如此。”
冯绮波亦是附和:“不过我看敌国将领那个样子,恐怕很快就会重新排兵布阵,现在的阵型大概不会再用了。”她盯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敌营旗帜,有几个和她当时在敌营里头看到的确实重合,有几个又不太一样,她将那些不一样的旗帜全都拔了下来,凭着记忆重新安了上去。
马将军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若是真这样排兵布阵,倒是有一绝佳破解之法。”
冯绮波指了指一个山口:“你是说这里?胡人多是骑兵,此种狭窄山口极难通行,但是我们多为步兵,若是能将他们逼往此处——”她将一个象征这地方骑兵营的小旗子往那里推了推,“——然后就一人发一把镰刀砍马腿就好了。”
马将军连连点头,看着她的目光中也多了赞许:“姑娘说的不错!”
“可是——”冯绮波凝眉,“那人知道沙盘被我们看过,八成会变换这些营地的位置的。”
☆、六八章
68
京城,一匹骏马连夜杀入皇城,守门之人看到骑马者手中所持的插着一根雁翎的信件,都不敢怠慢,迅速开门。
皇帝这夜宿在刘贵妃的宫中,刘贵妃的资历在宫中很老了,年纪比着宫中一干的青葱小花来说也算大,不过保养得宜,倒也没有色衰而爱弛。更何况她所生的三皇子,行事稳重老成,上友兄下亲弟,有这么一个让人省心的儿子在,她在后宫里骄纵着,皇帝也由着她。
宫外一阵喧闹,刘贵妃被吵醒后,还像是少女一样,在皇帝的怀中撒娇蹭了一会儿:“怎么回事啊皇上?”
此时一个宦官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雁翎插的信件双手奉上:“皇上,边关八百里加急!”
皇帝一听,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刘贵妃到底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连忙给皇上披上披风。
皇帝下了床,接过宦官手中的急报,也不避讳刘贵妃,立刻打了开来,只匆匆扫了一眼,立刻下令:“宣召左相和大司马立刻入宫觐见。”
刘贵妃宫中的侍女立刻鱼贯而入,给皇帝更衣洗漱。
刘贵妃披着披风,凑上去问道:“皇上,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皇帝看了她一眼,沉默良久,久到刘贵妃才惊觉自己竟然犯了后宫干政的忌讳。只是平素里她这么随口一问,皇帝也会答复她,如今却拿那样的眼神瞧着她,瞧着她心里发麻。她就差张口讨饶了。
然而皇帝终于是表情凝重地说:“端毅王被俘。”
此刻,皇后所居宫中,也次第点起了蜡烛。
大宫女捧上了披风,不过宫殿里头地龙烧得旺盛,熏香也熏得浓郁,一派春意盎然,丝毫不似在严冬之中。皇后抿了一口茶水,问底下跪着的一个小太监道:“你说,八百里加急件报上来的是,端毅王被俘?”
小太监战战兢兢点头:“皇上确实是这么和刘贵妃说的。”
皇后点点头,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大宫女,大宫女立刻会意,给下头小太监塞了一锭银子:“好好给娘娘做事,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小太监连忙磕头谢恩,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待人走后,皇后揉了揉太阳穴问:“你说端毅王妃那里如何了?”
宫女会意,皇后定然问的不是那个在寺庙里头吃斋念佛的假王妃,必然是那个去了西北的真王妃,只是王妃一去之后也难联系上,因此她摇了摇头。
皇后抿着茶,叹息道:“到底不是我们小九去受这个罪的好。”
此事虽然是军情,可是不知被谁散播,第二天,这个消息便走漏了去。
年关大家都放了假,端毅王在家中准备过年,却不少政敌上门来,美其名曰慰问,实则告诉他,树倒猢狲散。如今大女儿嫁了端毅王府,他这个父亲倒是没能跟着沾上一点点的光,本身自己就不是端毅王的同党,如今本党的人不认他,端毅王那里更不会认他,他现在夹在两头,左右为难。
刚腆着脸送走一个来送“慰问”的,他拍拍自己的脸皮想要进屋去,端毅王一被俘虏,他们家这个年恐怕是不用过了。可还未转身,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到了门前,车上跳下来的英姿勃发的少年,正是自家的三女婿,汤政。随后,三女儿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了。
端毅王的脸色这才好一些:“姑爷,兰儿,你们今日可回来了?”
汤政给端毅王端正行了一礼之后,开门见山便道:“阿翁,这次小婿来,是想来问问端毅王被俘一事。”
果然是此事。
汝阳侯叹了一口气,汤家在朝堂中一直中立,不偏向皇帝的任何一位皇子,如今圣上十四个儿子,从十皇子开始,年纪就算小了,九皇子是皇后嫡出,八皇子和七皇子生母的地位很低,两人也没什么能耐,六皇子前段时间九殿下遇刺之后就销声匿迹,不再出没于朝堂,汝阳侯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皇子四皇子早夭,如今也就剩下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能同九皇子抗衡了。汤家在这四个皇子的夹缝中,却没能朝任何一边靠,也是有能耐的。只不过三姑娘嫁了这样一户人家,对侯府也就没有什么助力了。
“三姑娘和姑爷来了!”李氏站在垂花门前,笑着迎接,她自汝阳侯送了最后一个来探望的“好友”出去之后,便一直留在此处。她最是会察言观色,怎能看不出那些个所谓好友对自家侯爷的冷嘲热讽,如今大小姐在寺院中吃斋念佛,除了三小姐谁都不见,可是她潜意识里头就是觉着大小姐应当是知道对策的,因此眼巴巴地盼着三小姐来,好带来点什么大小姐的消息。
冯启兰见到李氏,恭恭敬敬唤了一声“母亲”。李氏笑得如沐春风,上前握住冯启兰的手道:“大姑爷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听说了,这不还有大小姐在庙里头为王爷诵经祈福么?”朝堂之事实在不是女人家可以左右的,李氏拉住冯启兰就往自己的院落里头带,留下汤政和汝阳侯二人去了前厅。
汝阳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星眸剑眉,鲜衣怒马,确实是少得的将才,听说这少年素来淡泊,只醉心兵法,却不知为何对自己的三女儿那么上心,自家三女儿还是一个庶女。
“阿翁。”汤政见汝阳侯那样打量自己,轻轻咳嗽一声提醒。
汝阳侯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既然姑爷是为了王爷的事情而来,不知道姑爷了解了多少?”
汤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汝阳侯请入前厅,捡了一把椅子坐下后,才说道:“阿翁,在此之前,小婿倒是想提一件旧事。”
汝阳侯问:“何事?”
汤政看他的神色,并无什么异常,才开口说道:“阿翁是否还记得,小婿刚刚向贵府提出征名之时,就有人用大姨姐的名义,骗了兰儿出去?此事虽然被压下来了,但是我同大姨姐一直没有放弃,最近也得了一些眉目。”
汝阳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这么说来姑爷是掌握些什么证据了?究竟是谁竟然想出如此恶毒的法子来对待我们侯府?”
汤政看着他迅速垮掉的脸,想了想,说:“同这次端毅王被俘一事,应当是同一个主谋。阿翁,您觉得呢?”
汝阳侯只觉得心头一动,看向汤政的目光带了些许探究。汤将军毕竟是朝堂之人,他俩又不是同一政|党,此番汤政前来说这么一番话,到底是何用意,他还得好好揣度。
汤政看着汝阳侯不信任的目光,将背挺得笔直,想起前世所历之事,叹了一口气,才道:“阿翁,其实兰儿的事情究竟如何,大姨姐早已知晓。她如今身在寺院之中,却也挂念着侯府。阿翁,如今不管在谁眼中,侯府同端毅王府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会认为您是九殿下的人,您说呢?”
汝阳侯笑道:“这么说来,你同端毅王是连襟,你便一定是九殿下的人了?汤府就一定是九殿下的人?至于整个羽林卫都是九殿下的人了?”
“那几位主子怎么想我们汤府的,对我的影响并不大。”汤政抬眼看了汝阳侯一眼,说,“可是当初兰儿出事的时候,可不就说明了,有一位主子——”他没在说下去,相信汝阳侯沉浮官场多娘,应该能听出此间深意。
汝阳侯的目光沉了沉。
傍晚,送走了女儿女婿二人,汝阳侯只觉得头疼欲裂,揉了揉太阳穴,直接跑到南苑去歇息了。
现在府上最年轻貌美的还算这个第三房的主母,李氏乖巧温柔,也颇得汝阳侯的喜爱,见汝阳侯一脸疲惫,连忙上前奉上参茶。
汝阳侯一口喝干,随后揽了李氏入怀,问道:“若你说,你家院子里头养了一条狗……啊,不是狗。”他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来,才继续说:“还就是狗吧,你每日好吃好喝喂它,它也是极为忠心耿耿。但是有一日你瞧见那邻居也在拿肉挑逗他,你会不会觉得它没那么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