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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梅!三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你且不要激动,慢慢同我说!”
唤作歌梅的丫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抽抽咽咽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大小姐,方才您出门没多久,就有个小厮拿了端毅王府上的腰牌来,说是小姐的车遇上了麻烦,请三小姐去接。三小姐便同奴婢一同出门,那个小厮自告奋勇驾车带路,我们以为他是王府上的人也未作多想……可是谁知道……”
冯绮波发觉问题,凝眉问道:“你们怎么没有坐车?”
歌梅哭着答道:“那人说大小姐的车就在不远处,只是衣服划破了,叫三小姐待件外衣前去。三小姐思忖不过几步路而已,便也没有坐车,谁知道被引入一个无人的巷子,直接绑了起来,奴婢……奴婢跑得快,见到旁边的店铺便躲了起来,他们也没仔细查看,奴婢才得以脱身!”
这么说来这帮歹徒似乎是有意放跑歌梅让她前去报信。趁着她出门,伪造端毅王府的腰牌、打着她的幌子骗了冯启兰出来,说明他们早就蓄谋已久!她思索了一下,只觉得这场绑架事件只有一个可能:毁去冯启兰的名节。且主谋之人定然对她们极为熟悉。
她看向端毅王,端毅王的眉头也是深深锁住。
“冯大小姐,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冯绮波说:“三妹妹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这事情多半是冲着侯府来的。来人并非想要谋财,而且对我们极为熟稔,只怕很难处理。当务之急是要把三妹妹救出来,并且这件事情半点风声都不能走漏。”她看向歌梅:“你先回府上去,出了苏姨娘外,三小姐出事的事情,谁也不要告诉,就说三小姐现在同我在一起,在端毅王府上喝茶。懂了么?苏姨娘知道该怎么做。”
歌梅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冯绮波又问端毅王:“我父亲那里已经通知到了么?”
端毅王说:“汝阳侯应该已经知晓。”
冯绮波说:“那么好,我们先去三妹妹遇劫的地方,一定要在事情还能挽回之前将她救出来。”
冯启兰一直老实本分,从未做个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然也要受到这样的磨难,实在是不幸至极。事情却朝着越发混乱的情况中走去,冯绮波和端毅王还未出京兆尹府,汤二公子便找上门来。
看到汤政的脸,冯绮波心中一沉,顿觉冯启兰遇劫一事,恐怕不一定单单冲着汝阳侯府,还冲着左羽林将军府。
汤政看见冯绮波,面色一冷,剑眉微蹙:“冯大小姐,端毅王。”
冯绮波尚不能将他和传言中为了求娶三妹妹跪在母亲房前的那个痴情少年联系在一起,尴尬笑笑:“汤二公子难道是为了我家三妹妹而来。”
汤政神色凝重:“正是如此,难道不是端毅王爷派人前去通知我们府上?”
端毅王面色冷如寒霜:“并不是,本王不知三小姐和府上有什么关系。”
冯绮波心中一片冰凉。昨日汤府才派人来问庚辰,汤政和冯启兰都是在京城没什么名气的人,不可能有人时时关注着二位的婚事。端毅王就算是手眼通天也不会那么快就知道汤府有意同汝阳侯府的一个庶女结亲。
一想到歌梅所说,之前骗冯启兰出去的那个人也是打着端毅王府的幌子,她的心头一沉。
“汤二公子,恐怕此事极为棘手。事关我家三妹妹的名节……”
汤政打断冯绮波的话:“我自然知道此事利害,否则也不会孤身前来。不过我准备了一队家丁。”
冯绮波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多了赞许,用私人家丁确实比出动王府府兵或者是京兆尹的卫队来得低调,看来这个汤二公子确实是将自己的妹妹放在了心上。
“那劳烦汤二公子。”
三人匆匆从后门离开,带着汤府上的家丁靠近冯启兰被劫持的那条巷子。
秋阳如虎,照着京河一片水光泠泠。这是京城内唯一内河,水很浅,走不来大船,秋日水枯,河床隐隐露了出来。此处是三教九流的聚集之所,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午休,河边显得格外安静。
河边上有一排简陋的土坯房,糊着泥墙,也不怎么透风,只有一个小小的排气窗子也被人用纸糊上了。深秋时节,没什么人,里头隐隐透着些说话的声音。
两个男人坐在土坯房中,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个生红薯咔嚓咔嚓啃着,另一个则在不停地倒酒喝。
冯启兰倒在地上,双手被反绑,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张开,装晕。
“他娘的,艳虹楼的老鸨怎么还不来!万一刚才那个小丫头找人来了怎么办?”啃红薯的男人啐了一口,仿佛十分的焦急。
“谁晓得!老大说让我们放了那个小丫头前去报信,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喝酒的男人将空杯子砸在了桌子上头,骂道,“现在他自己躲那么快,谁知道又有什么大买卖,留着咱们两个在这里看这个小娘们,万一那小丫头叫了人找上门来了,蹲大牢的还不是我们俩!”
啃红薯的男人将啃了一半的红薯拍在桌上,冷冷道:“算了,金主不是给钱叫我们毁了这小丫头的名节么?何必还要等老鸨子来,咱们直接扒了她的衣服丢在那里赶紧走,到时候京兆尹来人瞧见她光着,名节也算是毁了。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
喝酒的男人觉得这个方法甚好,说:“老三,还是你聪明,咱们赶紧撤。”说着便朝着冯启兰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念叨着,“可怜这娇滴滴的小丫头,听说还是侯府的庶小姐,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被叫老三的男人冷冷说道:“你都知道她是庶出的丫头了,我看八成是得罪了主母了!大户人家里还没这些个龌龊事情?”
冯启兰背朝他们倒着,只觉得浑身发冷。那男人很快就要过来将她剥光了。
她才刚刚看见一个好姻缘的曙光,若真是被那个男人玷污,还能有什么脸嫁入左羽林将军府上?
喝酒的男人顿了顿,说道:“可是万一一会儿她被救了,认出咱们怎么办?还是等那老鸨儿来,做了妓的名声落实了,她想让侯府替她出头,估计侯爷都不会认她这个女儿!”
冯启兰听着他们的话语,浑身颤抖。不管是被这个男人扒了衣服还是被卖去妓院,对她而言都是灭顶之灾,她只能不停祈求逃出去的歌梅可以找到长姐,快些来救她。
老三看见冯启兰闭着眼睛抖若糠筛,知道她已经醒来,冷哼一声,欺身上前:“小姐,咱们对不住你,不过金主出了三百两银子买你清白,咱们也不好跟钱过不去。”说着,手上用力,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
冯启兰终于忍受不住,大喊一声:“不要!”
老三慌忙堵住了她的嘴,骂道:“小娘们不要命了喊得那么大声!”
冯启兰的泪水夺眶而出,被塞进嘴里的破布带着一股子腐败的味道,几乎让她呕吐出来。她虽然是庶出小姐,可毕竟从小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般折辱,只能呜呜咽咽地哭。
撕拉——又是一阵布帛撕裂之声,冯启兰的整个白嫩的肩头都露了出来,她手贱皆是被捆住,没法挣扎,只能不断扭动身体逃离。可是男人力气极大,死死按住她,还在扯她的衣服。
“呜呜呜——”长姐!快来救我!
老三怒吼一声:“老二,快来帮我压住这个小丫头的腿!”
老二闻声连忙跑来,一把压住冯启兰的小腿。冯启兰只觉得自己的腿骨快要被他压断了,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中落了出来。长姐!长姐!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张时时沉静的脸。长姐就要嫁给端毅王为妃了,她这个妹妹被毁去名节,恐怕也要连累长姐……还有宁哥儿……不要!不要!
正在这时,砰地一声,土坯房的门被砸开,正在专心撕扯冯启兰衣服的老三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破空一声。
刺啦。
这时利刃插入皮肉的声音。
冯启兰惊恐地看着抓着她胸前衣服的老三手一顿,眼珠迸裂,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场景,几乎就要尖叫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根本喊不出声了。
一旁的老二仿佛见鬼一般,后退两步,老三便软软倒在了冯启兰的肚子上,后颈插着一把华丽匕首,上面镶着红蓝宝石。
冯启兰机械地转过头去,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纤细身影。她逆光而来,仿若神女。
少女快步上前,一脚踹开了倒在冯启兰身上的老二尸体,一块宽大的披风盖了上来,口中散发着骚臭的布块被扯掉,冯启兰终于可以崩溃大哭:“长姐——”
☆、五二章
52
冯绮波一把抱住冯启兰瘦弱的身躯,拍着她的脊背安慰:“没事,长姐来了。”
冯启兰钻在冯绮波的怀里,她的伤臂缠了绷带,散发出一股让人安心的药味。方才的恐惧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冯绮波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冯启兰,眼睛幽幽转向钻在墙角已经被将军府兵控制的老三,冷若冰霜的眼神让老三双脚发抖。
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走上前来,沉声问道:“大小姐,在下先送三小姐上车吧。”
冯启兰的身子猛然一震,从披风中探出脑袋来,却看见了汤政严肃的脸。
她的脸色顿时一白。为什么汤政会来!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被汤政瞧见了,汤府岂不是再也不愿同她结亲了?前一日她还在做着入主汤府做二少夫人的美梦,现在却被人绑架,差点玷污。汤府恐怕不会要她这样一个名节尽失的女子了!
看着汤政坚毅的侧脸,她只觉得心脏抽疼,靠在长姐怀中,只能不停啜泣。
冯绮波发现了她的异样,在她耳边柔声安慰:“没事的。”她一只手臂受了伤,根本没法抱起冯启兰来,只能交给汤政。她将裹在冯启兰身上的披风拉了拉,单手为她扣上扣子,抬头看向汤政:“有劳汤公子。”
冯启兰死死捉住冯绮波的衣襟,她已经没脸见汤政了,只能拼命摇头:“长姐,我不要……”
汤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伤痛,却不由分说上前,将冯启兰打横抱起。
冯启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汤政黑如锅底的脸色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脸埋进披风里头,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看着自家三妹妹被汤政抱出了土坯房,冯绮波的眸子变得幽深,幸好自己是第一个进门,跟着的人也都是汤府上的家丁。方才冯启兰的衣服已经被撕得不像样子了,若是前来解救的是京兆尹的卫队,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老三的尸体,单手从他的后颈中将那把华贵的匕首拔了出来。
老二被反剪了手臂按倒在地上,抬头看见她幽深的眸子,吓得几乎失禁,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一只伤臂还吊在脖子上,缠着绷带,可是一手拿着沾了血的匕首,目光森然,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她踩着老三的尸体缓缓靠近他。一手捶在身侧,手指翻飞,那把匕首在她的手中几乎要转出花来,上头璀璨的宝石闪着耀眼的光芒一下一下划着老二的眼睛,更别说那利刃的反光,寒凉至极。
老二浑身一抖,连忙大喊:“饶命!女侠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冯绮波将匕首在自己的白绷带上蹭了蹭,单手收进了鞘里头,抬眼问他:“你能说出些什么?”
老二慌忙说道:“是、是、是是有人叫叫、叫我们绑架三小姐然后卖去青楼……”
冯绮波冷冷说道:“你们怎么知道她是谁家的小姐?”
老二抖若糠筛:“是是是有人今天早上突然通知我们去绑人——我们也只是负责绑——"
冯绮波目光冷了下来。这场事件的参与者分工明确,有人负责冒充端毅王府上的小厮去骗冯启兰,又有人负责去通知汤将军府,还有人专门负责绑,三件事情几乎同时进行,有条不紊。策划者故意放了歌梅回去,就是想把这件事情宣扬开来,幸好汤政的反应极快,带了自家府兵前来,端毅王爷及时封锁住了消息。幕后主使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破坏汝阳侯府和左羽林将军府的联姻,迅速策划了这起事件。而且这三方很有可能互相都不认识。她理了理思路,觉得这个人身上基本没什么可以拷问的价值,懒懒说道:“算了,一会儿将此人交给端毅王爷接着审问。”
汤将军府上的家丁皆是训练有素之人,将老二架起来,扛了出去。
冯绮波出了门,端毅王远远站在一旁,见她出来才走上前去。他毕竟不是汤政,方才不清楚屋子里的情况也不好贸然前去,不然看见了不该看的就糟糕了。
冯绮波丢给端毅王一个感激的目光,说道:“那个小贼就交给王爷,我去看看妹妹。”
看着冯绮波劳累的神色,伤臂上的绷带上沾了些血迹,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冯大小姐,不如先将三小姐送到王府……”
冯绮波点头,方才她叫歌梅扯谎也是扯的两人在王府上,如今正好能圆起来。
冯启兰被汤政抱上了端毅王府的马车,钻在披风里头不愿见人,听到冯绮波上车的声音,才露出一双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来:“长姐……”
汤政黑着脸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冯绮波坐到她的身边柔声安慰:“没事,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封锁了消息了。”
冯启兰的眼泪还是止不住,不停地去看汤政。冯绮波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是自己再怎么安慰也抵不过汤政的一句话,连忙用眼神去提醒汤政。
可是汤政却浑然未觉,冯绮波的眼睛都快抽筋了,他还是板着一张脸不发一言。
冯启兰以为他已经嫌弃她被绑失节,哭得更加凶了,几乎要上气不接下气地晕死在冯绮波的怀里。
冯绮波抚着冯启兰的背,只能替汤政说话:“三妹妹,汤二公子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这群来的人也全是汤府的家丁,你遇袭的事情不会传出去的。”
冯启兰钻在冯绮波的怀里,眼泪几乎要将冯绮波胸前的衣襟打得湿透了,抽抽搭搭说不出一句话来。
汤政黑着脸,突然蹭了过来,一把将冯启兰从冯绮波的怀里扒拉出来,按在了自己的怀中。
冯绮波差点就斯巴达了。
冯启兰也几乎石化。少年身上有一股清淡的味道,和长姐身上的完全不同,隔着秋天的衣物,还能感受到他胸口的温度。冯启兰的耳朵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随后趋于平静,只能听见双方的心跳声。
冯绮波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巨大的灯泡,连忙松开了手指攥着的冯启兰的披风。活了两辈子了,她以为见过最霸道总裁的男人当是端毅王莫属,没想到汤政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第一次那么尴尬,几乎是逃跑一样的爬出马车。
端毅王站在车前,正准备上去,就看见冯绮波慌慌张张跳了下来,一张脸红的仿佛能滴血。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冯绮波这样不从容,上前问道:“怎么了?”
冯绮波连白眼都不想给他,扯着他朝外走了两步,喘了两口气才道:“没事,让他们两个自己说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