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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心人将这两桩事情放到一起,就不禁产生了疑惑:定妃娘娘怎么总是挑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女人,将她们推进湖里头?且手段一次比一次简单粗暴、不加掩饰,难不成,以往她娴静贞雅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这下子后宫里头可是炸开了锅!
奴才们议论纷纷,主子们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周太后原本还因为万贞儿再次得宠、自己却折了一个姣儿,而气愤难平,这下子万贞儿被推进了那冰冷的盈水湖里头,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再加上害万贞儿这样的可是钱太后看重的人,她不免幸灾乐祸:“钱太后选的这个定妃,平时看她惯会装模作样、博取好名声,哀家还以为她是聪明人,却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啧啧......”一下子除去了两个眼中钉,她自然十分高兴。
这两宫太后,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周太后高兴了,钱太后那边自然就是愁眉不展。
原以为这个定妃是个好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作出了这种荒唐的蠢事?
“你说,定妃是不是被设计了?”钱太后愁眉不展,问身边的荣姑姑。
“太医院的太医说,万姑姑除了落入湖中受了寒,后背也伤了好大一块。若是再救起来得晚些,恐怕连这条命都保不住。而且......”
“而且什么?”好好的发生了这件事情,钱太后已经够心烦的了,这个时候荣姑姑还有些吞吞吐吐,她就不是那么有耐心了。
“太医说.....盈水湖本就寒冷刺骨、万姑姑又掉在里头那么久,伤了根本,恐怕往后都不能生育了......”
钱太后冷笑一声:“那又如何?!难不成,她万贞儿,还想为皇帝生儿育女?!”现在皇帝那么宠爱万贞儿,事事待以妃礼,这已经招人口舌、荒唐万分了;若是万贞儿再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不知道皇帝还要怎样宠爱她!
皇帝陛下临幸将自己照顾长大的宫女,以往还算是罩着一层遮羞布,现在却如此大张旗鼓、恨不得昭告天下。
这本就已经是惊世骇俗、罔顾伦常之举,若是再进一步,那钱太后真是不敢再往下想了!如果皇帝真的独宠万贞儿而弃六宫不顾,百年之后,她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但是比起这个,现在钱太后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以皇帝对万贞儿的宠爱程度,这回万贞儿吃了这么大亏,且错全都在定妃这边,不知道皇帝要怎样处置定妃?
钱太后的担心是对的。
万贞儿出事的第二日,皇帝陛下就直接下旨,斥责定妃恃恩而骄、恃宠放旷,品行失当,更是有意谋害万姑姑,因此夺其妃位和封号,降为才人,将其打入冷宫!
这可是连降三级!更何况还要移往冷宫,等于再无起复的可能!
原本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的定妃在永和宫收到了这道旨意,心下大骇:那万贞儿不过是受了些许小伤,要在晴雨斋内养养罢了,何至于如此严重?皇帝陛下,也实在是太过偏心了!更何况,若是降为才人,那么这后位,自然是要与自己失之交臂了!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还惦记着皇后的宝座呢。
心下不甘,定妃、不、现在该称为吴才人了,吴才人立刻就去找了钱太后,想要让钱太后为自己求情,让皇帝收回这道旨意。
钱太后看着哭哭啼啼的吴才人,心里面的焦躁更甚。和刚刚进宫比起来,这个吴才人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这做派、连自己都有些瞧不上眼了。
但是皇帝这道旨意也实在是要过严重了,连降三级,打入冷宫,这跟直接要了定妃的命又有什么区别?毕竟是自己一向看重之人,若是定妃出了事情,也相当于打了自己的脸。
在钱太后心里面,也不愿意接受定妃突然成了地位低贱的吴才人的事实。因此她耐着性子让吴才人回宫等消息,自己则带着容姑姑等人去了乾清宫找皇帝陛下。
皇帝乐意罚俸禄也好、乐意将定妃禁足也好,只要收回这道旨意,不夺去定妃的妃位和封号,那便好。
去乾清宫的路上,钱太后想的还是十分乐观。毕竟皇帝一向敬重自己,若是自己开口,他应当不会驳了自己的脸才是;更何况,为了那一个无名无分的万贞儿,就这么严重地惩戒定妃,未免也太不成体统、太过分了!
然而当钱太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原先还对她甚是客气的皇帝陛下想都不想,立马就拒绝了:“君无戏言,既然朕的圣旨已下,就断无收回的道理。”
钱太后被朱见深这话噎得一愣,但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定妃虽然失手将万贞儿推下了盈水湖,但到底是万贞儿出言不逊在先,这惩罚,实在是太重了。”
朱见深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看了钱太后一眼,但是眼神却不容人轻易辩驳:“定妃?母后说话可要小心了,现在应该称其为‘吴才人’了。”
钱太后见朱见深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哪里像以前对自己极其恭敬孝顺的太子殿下?这当了皇帝,果然是变了。
“定妃她可是先帝指定的皇后人选!”钱太后看着朱见深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浓浓的失望,“皇帝莫不是想要违背先帝的意思?”
朱见深摇了摇头:“那只是母后您的片面之言,更何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那吴才人已然是皇后,犯了如此大错,也得接受惩罚。”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不但指责钱太后假传英宗遗旨,更是断然回绝了钱太后的要求。
“片面之言?”钱太后冷笑了一声,“皇帝这是怀疑哀家假传先帝遗命?”
“儿臣岂敢。”朱见深既然说这话,那就料到了钱太后的反应,“只是父皇尚未留下旨意,只母后您一人知道,恐怕不能叫天下人信服。更何况,那吴才人德行败坏至此,实在不堪皇后重任。”
“说到底,皇帝你就是从未想过要把皇后的位子交给定妃。”钱太后索性也把话给挑明了,“先是柏贤妃,后有万贞儿。皇帝你的心,从来没在定妃身上过。可是立后一事不仅是家事,也是国事,如何能只凭你一人之爱恶轻易决定?那万贞儿不过是贱婢一个,皇帝真要为了她、罚了定妃?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你也不怕天下百姓耻笑?”
“母后又何尝不是凭自己一人之爱恶,想要将吴才人送上皇后的宝座?”朱见深语气变冷,“朕已说过,吴才人德行败坏、不堪大任。母后若是一意孤行,恐怕到时候天下人耻笑的,可不是朕。”
钱太后被朱见深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尚且不到一年,朱见深就已然成了刚愎自用的昏君。她早就知道万贞儿会毁了朱见深,原以为柏贤妃入宫之后,他已经渐渐放下执着,却没有想到,那万贞儿竟又趁着贤妃怀孕的功夫,笼络住了皇帝。
就算是贤妃为后,也总好过那万贞儿宠冠后宫。钱太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万贞儿真值得皇帝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是全天下人反对,亦可不管不顾?”钱太后还想试探朱见深。
“朕宠爱贞儿,是朕自己的事情,又关天下人什么事?”朱见深稳坐不动,口气轻松。
“你......!”钱太后指着朱见深,“皇帝真要如此糊涂?!”
“朕心里头清楚的很。”
“好...好...好得很!”钱太后没想到朱见深竟如此痴迷万贞儿,不仅为了万贞儿重罚了定妃,且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忠谏。一时之间钱太后觉得头都有些晕了。
贱婢之子,就算是成了皇帝,也注定是个昏君!
钱太后头一次如此后悔,当初不早点把那万贞儿除去!
“朕还有政事要处理,母后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朱见深慢条斯理地打开了奏折,看着钱太后。
钱太后恶狠狠地看着朱见深,但对方不为所动。叹了一口气,她只得离开乾清宫。
真的是老啦,若是当初先帝还在的时候,皇帝岂敢如此对自己?!
守在乾清宫正殿廊下的荣姑姑看见殿门突然开了,自家主子满脸无奈悲戚地从里头走了出来,心中一跳,忙上前搀住了她。
“娘娘......?”娘娘与陛下说了什么,娘娘竟然成了这副挫败悲戚的样子。荣姑姑看着钱太后,试探着唤了她一声。
钱太后看了一眼恭敬垂首立于另一边的汪德,冲着荣姑姑摇了摇头:“先行回宫。”
等到钱太后上了辇车离开,汪德这才小心翼翼地进了正殿里头。皇帝陛下最近甚是反常,就连他,也得小心伺候着。
“汪德。”
汪德听见皇帝陛下唤自己,连忙竖起了耳朵恭听吩咐。
皇帝陛下语气淡然,叫人不能轻易揣度他的心意:“万姑姑现下怎么样了?”
☆、第一一一章
“万姑姑现在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但是身子仍是虚弱,太医说,少不得要养上好几个月。”汪德看着皇帝陛下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回答。
但是皇帝陛下对他的回答没有什么反映,而是又换了一本奏折,继续批复。
等到批完了这本奏折,汪德才听见皇帝陛下斯理慢条地说道:“朕知道了。你去朕的私库里头拿些补身的药材,去给万姑姑送去。”
“是。”汪德点了点头。
“要挑上好的。”皇帝陛下突然抬头看了汪德一眼。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但是无端散发出一股威慑力,让人不敢直视。
“是!”汪德连忙应道。
他可真是猜不透皇帝陛下的心思了。
原先皇帝陛下恨不得整日和贤妃娘娘腻在一起,贤妃娘娘好不容易终于怀了孕,陛下是真心的欢喜。他每日早早批完奏折,就立马跑到毓德宫里头陪着贤妃娘娘。
即使贤妃娘娘不是寒门出身的秀女,汪德也以为,按着皇帝陛下对她的宠爱、再加上娘娘肚子里的龙胎,这后位,已是十拿九稳。
但没想到皇帝陛下突然毫无征兆地宠幸了那万姑姑。
这可真是把汪德吓了一大跳。
宫中的秘密传闻他并不是不知晓,但是在他看来,皇帝陛下的一颗心都系在贤妃娘娘身上了,怎么可能还会与万姑姑有苟且?更何况,皇帝陛下对万姑姑可是防备的很,就连那清点库房的工作,都不交予她,更何况是与她有更亲密的关系?
但是突然有一天,皇帝陛下一脸凝重地进了万姑姑的寝室,第二日便将晴雨斋赐给了万姑姑,还让尚宫局的送了好些等同于衣服首饰过去。
在后宫人的眼里,皇帝陛下这是趁着贤妃娘娘怀孕的时候不甘寂寞,重新又想起了那万姑姑的好。不仅如此,万姑姑自从再次复宠之后,简直就是冲冠后宫。皇帝陛下倒再也没有去过毓德宫,反而把贤妃娘娘冷落在了一旁。
一开始的时候,汪德在宫里头为皇帝陛下行走办差,偶尔遇见贤妃娘娘身边的芳汀姑娘,还会下意识地躲着她走,总觉得愧对毓德宫上下。
但是汪德渐渐发现,皇帝陛下虽然表面上对万姑姑多有照顾,什么好东西都往晴雨斋搬,然而和仍旧如同往常、送去毓德宫的东西相比,这不过是九牛一毛。只不过大家被万姑姑的盛宠遮了眼,没有意识到罢了。
而且即使皇帝陛下偶尔去晴雨斋与万姑姑说说话,也从来不会在那留宿。
朱见深在批奏折,汪德侍立在一旁,不知不觉脑中就千头万绪,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站着干嘛”不过当他快要想到什么的时候,朱见深突然从奏折当中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吩咐道,“还不快去!”
“是!”汪德一激灵,马上退出了正殿。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一闪而逝,但他却没有抓住它的尾巴。
皇帝陛下的心思可真是难猜。原以为他不过是交代自己一二、等自己有空了再去,没想到却是要自己立马就去!这万姑姑一受伤,皇帝陛下马上贬了吴才人,难不成,是真的和万姑姑......
哎,也罢,奴才嘛,只要听主子吩咐行事便是。想那么多干嘛?
然而汪德觉得,这万姑姑也是可怜,不过受宠十多日,便遭了吴才人的毒手。仔细想想,这后宫争斗虽然可怕,然而像吴才人这样子亲自出手铲除眼中钉的情况,却极为少见。谁会这么没脑子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对啊,就算再怎么没有脑子,也不会在光天化日、当着众多奴仆的面行凶吧?
其实当初钱太后得知这件事后,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故意陷害。
可是不管是在场的宫女太监,还是那后来赶到的连大将军,证词均都一致,将万姑姑推下湖里头的就是吴才人。而且经过查证,万姑姑与吴才人两人均是心血来潮去的八角亭,实属巧合。就算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也不可能将时间和地点掐的那么准,更无法控制吴才人和定妃的情绪与对话。
这吴才人,可算是折了。
不过这件事儿除了那吴才人行事鲁莽、为人蠢钝之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皇帝陛下的坚决。当初这事儿传到宫外头,也有那死脑筋的谏官在朝上直谏,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怎可如此不顾体统,做出此等荒唐之事?宠幸那大龄的宫女也就罢了,可为了她而严惩风评一向很好的定妃娘娘,实在是太过了。
可是朱见深一个阴狠果决的眼神,就让那谏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时之间忘记了后面的话。
虽然是寒冬,然而殿里头可是温暖的很。但是这名谏官却觉得,皇帝陛下的眼神就像是把自己扔进了冰冷刺骨的大雪天里头,叫人既害怕又难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其实自打皇帝陛下将于冕召回京城开始,原本尚算平稳的朝堂就开始起了波澜。皇帝陛下不顾芥蒂、开始培养得用的人才,那么对于旧臣来说,尤其是那些个处在灰色边缘、不怎么磊落的官员们来说,这本来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除了以李贤等人为首的贤臣们尚会发表对于国事的见解和看法之外,只要不牵扯到自己的利益,那些个平庸无为、得过且过的大臣们,本就不敢在朝堂之上说出反对皇帝陛下的话,生怕惹得皇帝陛下生气。
当初百官进言、宜早日立后,嚷嚷的最大声的也就这些个谏官。现在定妃出了事,好不容易有个胆子大的不退缩为定妃说话,也被皇帝陛下的威压止住了嘴。
但是若是就这么闭嘴,未免也太怂了。
“陛下若是执意如此,怕是要成了百姓口中的昏君......”那名谏官拼了最后一丝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那就如何?”皇帝陛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在意。
得......看来皇帝陛下这是铁了心,再说话,那就真的要没命了。
再也没人开口说过话。
“那定妃也真是蠢,万贞儿此时正是得宠之时,就算是没有损伤,定妃也绝讨不到什么好;更何况,万贞儿这回伤的,可不是一般的重.....”毓德宫里头,齐妃吃着王女史新制的糕点,向柏芷分享宫中最新的动态。
虽然一开始顾忌着万贞儿之事,可人家柏芷似乎真的是将整副心思放到了肚子里头的孩子身上,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去毓德宫探望几次之后,齐妃便能够坦然地与柏芷谈论万贞儿的事情了。
“改称为‘吴才人’了。”柏芷淡淡的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