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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心声也叫苏淼淼当真诧异起来。
因着母亲的关系,她其实与自己同父的长姐接触并不多,只知道姐姐身子身子弱、心思细,平日在府里见面也是客气更多些,甚至还不如与陈家几位姑娘说的话多。
倒是这些年里因为箫予衡,苏淼淼整日泡在书房,想方设法去学诗书琴棋,虽然也算学有小成,但疲惫时,也不止一次的羡慕过姐姐,心情脾性都更像是父亲,生来就是娴静才女,相较之下,她就没沾上一点文气,从小就是个野丫头。
谁曾想,在才女姐姐心里,竟反而也会羡慕她跑马凫水,打小便能四处撒野吗?
她方才主动开口,只是为了消弭姐姐先前为箫予衡生出的顾忌,但此刻听着这心声,心下却是又涩又软,忍不住生出些与姐姐更亲近些的念头来。
苏淼淼历来就是个想到什么,就要立马去干的干脆性子。
如今她有心与姐姐交好,便干脆建议道:“姐姐,过两日暖和了,我陪你起骑小马驹吧?”
这就叫投其所好!苏淼淼再清楚不过了。
这话实在起的莫名,苏卿卿忽的瞪大眼睛,一时都没能说得出话来。
苏淼淼却反而愈发来劲,贴近了她追问:“姐姐什么时候有空,下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苏卿卿怔愣的:“原本打算过两日去一趟大安寺。”
“我与姐姐一道!带上我的红枣,它乖得很,姐姐在路上骑着试试,很好玩的!”
苏淼淼压根不给姐姐拒绝的机会,一拍手就先定下来,之后才问:“姐姐去大安寺庙干什么?几时出门?”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虽说苏淼淼的亲热来的莫名突兀,甚至有些失礼,但苏卿卿其实也没有太讨厌,闻言面颊一红,也低了头:“去,祈平安。”
“祈福?啊!是为了陈昂吧!”
苏淼淼便立时恍然,又笑眯眯调笑:“这才刚走,姐姐就要为陈昂祈平安,这小子可真是好福气。”
苏卿卿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妹妹只说我,六皇子不也……”
“呸呸呸,快别说这个!”
六皇子三个字话音刚落,方才还在笑着的苏淼淼面色便是猛地一变,不假思索打断了姐姐的话茬。
多晦气啊!
或许是头发还是湿着的缘故,她发现如今听见姐姐提及箫予衡,虽然不能像在桃花池里一般厌恶不喜,但最起码,也不像从前那样,糊里糊涂的陶然难过,只当自个是真心倾慕,一往情深。
就像是对着盘子里表面光鲜的包子,她还是会饿,会嘴馋,甚至按捺不住咬一口,但起码她心里知道包子内里其实是臭的。
好处是不会像从前一般将腌臜当成珍馐,坏处也是这个,觉着愈发晦气了!
苏淼淼的制止纯粹是发自心声,单纯只对着箫予衡一个。
可被这样对待的苏卿卿,面色却是瞬间一滞。
她生而失母,心思纤细,前几日刚为了箫予衡与苏淼淼不欢而散,如今刚刚提起一句,苏淼淼便是这幅模样,更是叫人难免多想。
别说苏卿卿了,连一旁长公主都有些担忧,只是因为自个与淼淼是亲母女,身份有些尴尬,一时却不好插话。
但苏淼淼却仿若未觉,她“呸”完之后,又愁眉苦脸的拉起了姐姐手心,撒娇似的求肯:“姐姐姐姐!我错了,往后我不说陈昂,姐姐也别提旁人行不行?”
她年岁尚幼,面颊还带了几分娇憨的圆润,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啊眨的,又圆又亮。
苏卿卿绷着嘴角,面上还在生气似的没有开口。
但苏淼淼却已听见了姐姐退让的心声:[哼,不说就不说,那六皇子原也不是什么有相干的人,六皇子……]
“好!”
这一次,苏淼淼压根不给姐姐多想箫予衡的时间,才听见了熟悉又刺耳的三个字,便干脆打断了心声:“我到时就陪着姐姐一起去,姐姐可有趁身的骑装?我还还没上过身的新衣裳,咱们身量差不多,肯定是能用的,明日就送去给姐姐试试!”
一番话自顾自一刻不停,根本没有苏卿卿开口的余地,还是吉祥带着斗篷回来,才打断了她的热情。
连长公主都有些松了一口气,最后叮嘱了一句:“都怪淼淼胡闹,好好的上巳节都耽搁了,一会儿叫丫鬟们烧些热水,加些兰佩香草泡一泡,这是去晦气的,九州苑里没赶上,回府里自个也别忘了。”
苏卿卿低头应是,还要规矩道谢,苏淼淼便已连连点头:“对对对,多加些,用滚水煮一煮,要好好去晦气才成!”
最好能将箫予衡这个最大的晦气都驱得远远的,再不沾染一分!
长公主终于没忍住,狠狠瞪她一眼。
母上威势,只叫苏淼淼缩了缩脖子,伸手捂了自己的嘴,瞬间噤若寒蝉。
长公主转过头,对着苏卿卿又换成了满面慈爱:“路上小心些。”
苏卿卿又看一眼妹妹,苏淼淼还手心还捂着口,但察觉到了姐姐的目光,眼眉都弯成了狡黠的月牙。
原来姐姐也并不难相处!
真好,往后有她看着,决计不叫姐姐再被箫予衡那恶人“困卿”!
笑容虽能感染人,苏卿卿也不自觉抬了嘴角,察觉之后,却又遮掩般的低了头,轻声道一句:“是,女儿这就去了。”
等长女一走,长公主便又忍不住教训起了一旁的苏淼淼:“猫一时狗一时,你又抽什么疯?”
苏淼淼一句也不顶嘴,乖乖听训。
果然,长公主没说几句,看着女儿可怜样子,便又心软起来:“罢了,捂好斗篷,先和吉祥回去,还好跳池子的事没有旁人看见……”
正系衣带的苏淼淼想到了什么:“有旁人看到了……”
苏淼淼:“元太子正好也在桃花林来着,他不知道我会水,为了救我半只腿都踩进水里了?”
“什么?这么要紧的事,你怎的不早说?”
长公主声音都高了:“光顾着你,咱们就这么走了,也不知这孩子有没有带换洗的鞋袜,方不方便……”
苏淼淼缩缩脖子,这算什么要紧大事?她从水里出来之后,满心里想的可都是长公主的日后前程,谋逆皇位这样的大事。
哪里有余力操心元太子脚湿不湿?
不过要这么说起来,大半是没有的吧,毕竟国师府冷冷清清的,还得堂堂太子亲自执帚除尘,出门有没有马车都不一定呢,哪里去带替换的衣裳鞋袜?
听见苏淼淼这么说,长公主愈发着急,开口赶着苏淼淼回去擦身,一面便又回头吩咐下人赶紧回去,对了,先去把驸马新做的鞋履拿两双,只不知道合不合脚,罢了,先带上瞧瞧,不成再去街上现买……
后头的话苏淼淼走远了,没有听着。
不过等她回了如意楼,沐浴罢后重新换了一身干爽衣裳,长公主便派了人来传话,要她去小花厅里,与元太子亲自道谢。
赵怀芥还当真被母亲请回来了?苏淼淼多少有些诧异。
不过她也只是诧异元太子的性子,不像是会上门应恩,心下也知道人家救了她,亲自道谢是应有的礼数。
上次箫予衡先害了姐姐落水,再装好人送姐姐回来,还被父亲陪着奉茶,谢了不知道多少句。
更莫提元太子还是当真好心,不会水都特意来帮她。
想起箫予衡来,苏淼淼又是满心的不舒服,连忙摇摇头扔到一边。
她一头乌发浓密,这会儿其实还有些湿,好在未嫁的姑娘家,可以不挽髻,吉利手下灵巧,只在她左右两鬓各自挑起一缕来编在一处,大半都在肩后披着,只在发尾出用丝带松松系了燕尾。
苏淼淼坐在镜前等着,也觉麻烦:“姐姐教我一个能把头发都在头顶系起来的发式,要结实不松的,我下次随身带着系带和包头巾,寻常进水里不往下沉,就不湿头发了。”
一旁吉祥吸一口气:“还有下次?”
苏淼淼察觉自个失言,立时闭口,招呼外头的小椿小桃,顶着道谢的名头,匆匆逃出了如意楼。
还没行到待客的小花厅,只在后院回廊上,就远远的看见了母亲带着元太子往后院来:“不成,来了几次都自个走了,今日说什么也要留下陪姑姑用一回膳!”
回廊道窄,苏淼淼见状,便也在干脆原地停下等着。
元太子身形清隽,行动间不紧不慢,不惹尘埃——
只是脚下伴着很有节奏的哒哒声响。
苏淼淼目光向下,看到声响的来源后,神色便也不禁一顿。
元太子青衣道袍,头戴束冠,一身都是整整齐齐,但大约是父亲的鞋袜尺寸并不合适。
端肃禁欲的道袍之下,他赤足趿着一双光滑的木屐。
“表兄,九州苑里狼狈,还没有好好谢过表兄援手。”
苏淼淼口中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谢,目光又没忍住朝下瞧了一眼。
木屐闲散,她夏日燕居也会在屋子穿,元太子道士装扮,湿了鞋袜趿木屐,更是十分寻常。
苏淼淼只是没料到,元太子一个男人家,一双脚却生的这样秀气,甲缘光滑,莹白的脚面上青筋分明,在乌色木屐的映衬下,干净的像是汉白玉石。
“不过正巧遇见,传一句话罢了,算不得什么。”
赵怀芥微微颔首,神情疏凉,清冷孤傲。
但在苏淼淼目光下,却看见赵怀芥足指用力,带着木屐默默朝后挪了挪。
苏淼淼眉梢一挑,下意识抬头,便正好撞进了元太子幽深的双眸。
他平日总是里仙人一般,缥缈出尘,叫人不敢冒犯不敬。
说起来,苏淼淼也与赵怀芥也已见过好几次了,却还是第一次这样,与他对视
虽然有些不敬,但此刻苏淼淼心下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元太子竟还生了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这般低眉抬眸的一瞧人,本来端正清冷的面容,便无端显出了几分风流多情出来。
两人就这般定定对视了几息功夫,却还是元太子率先移开目光,喉结滚动着,低低出声:“姑母先请。”
长公主性子豪爽,并没有察觉两个小辈转瞬即逝的微妙氛围,只当是侄儿谦让,客气几句,便也应了一声,当前而行。
剩下赵怀芥落后一步,也只等着苏淼淼动了步子,才略微让出半个身子缓缓跟上。
这么一来,她就总不好再背身扭头,去看旁人的脚了。
苏淼淼这么想着,一时间总觉好像有哪处不对。
元太子折腾一圈就是为了这个?不至于吧!
一个大男人家,还怕羞吗?真是奇奇怪怪……
第25章
“唉,打开年起就不对劲,一时被吓,一时又梦魇,诸事不顺,总是做些糊涂事来,我都疑心是家里冲撞了什么,你也瞧见了,上次请了青松道长,就是为这个,只怕还没祛利索。”
最终宴请赵怀芥的地方,还是定在了上次赵怀芥给苏淼淼算卦的流水亭。
亭子原本就是前朝工匠的手艺,在亭顶设了机关,能引水浇灌下来,临池的三面都有水珠垂落,如瀑布一般滴出了一道天然的凉帘,若是夏日,坐在这水暮里,听着水声,赏着莲花,再清爽不过。
如今虽然还是春日,好在正是正午最暖喝的时候,更要紧的,还是为了应这三月三的节气,见见水,便算是补上了这个上巳。
原本就是因苏淼淼跳桃花池才惹来的事,席间长公主也难免又提起了她近些日子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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