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大闹将军府

宁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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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君轩一路上山,倒是赶的也巧,孙叔正带着小红狐狸在茅草房前烤野鸡,突然见到他上来脸色就是一喜,可惜一瞧清楚他手里只端了一碗米粥,就失望的翻了白眼,问道:“你这臭小子,不带酒肉就算了,偏端了一碗粥,打算喂野猫啊?”

    可一旁的小红狐狸却是欢喜,躐到粥碗前就要大嚼,但刚刚开口却犹豫了,翕动着小鼻子嗅了几下立刻就跳开了,一副嫌弃又厌恶的模样。

    孙叔有些疑惑,又见徒弟摆着一张黑脸,眉宇间的阴郁之气好似更重了,也眯起了眼睛,严正问道:“怎么,这粥有古怪?”

    一路马不停蹄的飞奔上山,连君轩跑的急了,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这才低声应道:“这粥里放了皇都带回来的燕窝,杨家的姨娘喝完后流血不止,差点送了命”

    “什么?”孙叔闻言不敢怠慢,捡了根树枝,挑起一块凉粥仔细打量,又嗅闻品尝,末了豁然变色,喝骂道:“这下毒的人太歹毒了!燕窝里有凌霄草,男人多吃几次就会被耗光阳气,女子服一次就会落下寒凉之症。杨家那位姨娘是不是正行天癸?怪不得会流血不止,这真是造孽,以后怕是难生养了。”

    一听见这话,连君轩脸色立刻黑透,咬牙切齿地道:“柳儿本来也是身子不舒坦,这燕窝粥是我特意要厨下熬好,亲手送去”

    他狠狠闭了眼睛,心头恐惧至极。若不是巧姨娘在场,杨柳儿强拉她品尝,这会血流满床、终生不能生养的女子就是他心爱的女子了,而先前他那般憧憬的儿女绕膝、夫妻恩爱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该死,他们都该死!”孙叔也是动了怒“连老头那个老东西,到底要藏到什么时候?再这么下去,等不到真相大白就”

    正说着,他不知为何突然住了口,脸上闪过一抹悔色。连君轩心底生疑,开口追问:“孙叔,什么事情没有真相大白,你和老爷子瞒了我什么事?”

    孙叔很心虚,咬牙装了蛮横,喝斥道:“少问这些没用的东西,倒是你个蠢货,告诉你多少次,要谨慎防备,怎么还敢吃皇都送来的东西?”

    连君轩望着这个自小就教他练武的师傅,想起他多年来不曾下山一次,死守墓群,想起祖父对他的信任,还有方才那些话,他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好似压抑多年的火山骤然迸发了!

    “哎,小子你回来!”

    孙叔还想再说几句,连君轩却是扭头就下了山,他心里咯噔一下,抬脚就要追去,冷不防被小红狐狸咬住裤脚。这么一耽搁,连君轩早就没了影子,气得他把吃里扒外的小狐狸狠狠扔到树上。

    连君轩下了山后直接回到了自家庄园,一下马就直奔库房,须臾,在库房里翻出一只油纸包,然后呼喝一声,喊了连强几个就打马往外跑。

    连强不知自家少爷又在哪里惹了闲气,匆忙分出几个兄弟看守院子,自己带着七八个人追了出去。

    原本他还以为少爷又被杨家的小姐惹恼了,进城走一圈,最后还得买些吃食用物再跑回来讨好人家,不曾想这次马匹却是穿过县城越跑越远,眼见就往府城奔去,几人都是惊疑又惶然,趁着晚上投宿的时候问了两句,连君轩却是阴着脸不肯多说,众人没有办法,只能凑了凑身上的银子,勉强也有百十两,就算要回皇都也够路上花用了,这才勉强安心。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猜对了,一路风餐露宿,真赶回了皇都

    不说连强一行人日夜赶路,累得是人困马乏,只说杨家众人当晚不见连君轩过来吃饭都有些奇怪,杨柳儿照料巧姨娘的吃食药汤,实在走不开,就托付杨诚去连家探看。

    杨诚也惦记那碗燕窝粥的结果,不过片刻就进了连家的新院子,几个留守的护卫正一边吃饭一边疑惑主子怎么一走就没回来,见得杨诚过来,几人纷纷放下饭碗行礼。

    杨诚温和一笑,开口问道:“你们少爷呢,可是回城了?”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护卫闻言应声道“回杨少爷的话,我们少爷中午时突然从外边回来,带了一半兄弟骑马走了。”

    “走了?”杨诚心里一动,急忙问道:“他说去哪里了吗?连强也跟去了?”

    护卫点头,接着却是有些尴尬挠头“少爷也没说去哪里,都这时候了,怕是回县城大宅了吧。”

    听到这话,杨诚没有安心的感觉,反而隐隐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拱手拜托护卫道:“劳烦兄弟还是快马去县城看看,不管你们少爷在不在,都送个消息回来。”

    那护卫也不推辞,痛快应了就去前院牵马回县城了,结果一个时辰不到,人就回来了。

    连君轩不在县城,有人说看见他们一行骑马穿城而过,直奔府城去了。

    这下就是傻子也能猜得出,能在连老爷子送的东西上做手脚,除了那几位姓连的主子就没有别人了。

    杨诚更是气得恨不得大骂,这小子定然回京都找下毒之人算帐去了。

    大宇以孝道治国,嫡庶分明,不管连君轩有何原因,只要打骂了爹娘还是嫡亲兄长,他头上的举人帽子就别想再戴了,那些整日闲着没事的御史一定上本参奏,说不定顺带还要咬连老爷子一口

    可惜不管杨诚怎么懊恼担心,一边还犹豫着回去怎么同小妹说时,几乎恨不得自己能化身飞鸟,拦住进京报仇的某人了!

    皇都的五月虽然没有甘陇那般干热,但也着实不算清凉。连家三代富贵,家财雄厚,几位主子的屋里便早早就放了冰盆。

    连大夫人掏出帕子,狠狠擦去额角混合了汗迹的胭脂,脸色实在有些不好。两个站在她身旁打扇的丫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挥动手里的扇子,恨不得自己不在这。

    连旺媳妇从外面进来,偷偷扫了一眼连大夫人的脸色,也是心里惴惴不安,但依旧挂着笑脸上前行礼,末了挥手撵了两个丫鬟,亲自为主子打扇。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赶紧快步退了出去,一时屋子里就剩了主仆两人。

    “夫人这脸色真不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一会奴婢去厨下炖碗安神汤敬上来,夫人可得保重身子啊,这满府一大家子人都指望夫人呢!”

    连大夫人听了这话心里舒坦,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但开口还是抱怨道:“这满府也就你还算贴心,后院那个孽子又跑出去包戏子了,惹得那泼妇一早就来闹了一通。他们若是有你一半,我也不至于气得胸口疼。”

    “哎呀,大夫人你可不能这么想。咱家大少爷那是孩子脾气,心善又仗义,最看不得人家受苦,那些戏子哭几句,大少爷就动了恻隐之心,这事也怪不得大少爷啊。再说了,满皇都算一算,谁家少爷也没咱家大少爷这样文武双全啊。至于后院那位既然都嫁进咱们连家了,可容不得她耍脾气,等大夫人养好了身子,寻些好女子送过去,让大少爷收收心,也算敲打那位几下。你说呢?”

    天底下哪有当真看不上自己孩子的母亲,就算孩子真犯了错,那也是别人的罪过。

    连大夫人这么一听后脸色果然更好,点头道:“你这话倒是不错,荣安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孝顺知礼的,不像那个野种”说到这里,她又皱了眉头,恼道:“北边还没消息传来吗?当初真该寻个迅速的法子,这般提心吊胆不说,万一那野种天生贱命,受不得那些好东西,岂不是被他逃过去了。”

    下慢性毒的主意,当初也是连旺媳妇贡献的,这会赶紧辩解道:“大夫人莫要着急,老爷子那里看得严实,生怕那贱种有个闪失,若是着急下手反倒不好,隔了时日越久,他毒发时去寻了阎王爷,就算老爷子有些怀疑,也抓不到大夫人的把柄。”

    连大夫人心里虽然还有些担忧,但她手臂再长也伸不到甘沛去,只能勉强揭了过去。

    主仆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连大夫人正要起身去内室躺一会,不想却听到前面院子里吵闹起来,她沉了脸就喝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又闹什么?”

    连旺媳妇正想讨好的去前面帮忙询问,怎料还没等开口,院子门已经被人一脚踹了开来,就见风尘仆仆的连君轩大步跨进院门,手里还拎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接着听见“碰”一声,将手上的人重重扔到院子中间。

    见状,连大夫人大惊,脸色立时就绷了起来,开口想要大骂,但抬头扫到连君轩血红的眼睛,她又塌了肩膀,一边冲着连旺媳妇使眼色,一边装腔作势嚷道:“放肆!老二,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嫡母吗?私闯主母院门,你可知罪?”

    闻言,连君轩冷冷一笑,一个侧步滑到旁边,揪住想要贴着墙根逃跑的连旺媳妇,手臂一角力“啪”的一声,惊得院内所有人都噤了声。

    “哎呦,我的腰!”连旺媳妇摔得四仰八叉,同先前被扔下的那人正好对上脸。这下她惊得顾不上喊疼,赶紧揽了那人哭喊“贵哥儿,你怎么在这?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连贵被横放在马背上颠了许久,正是晕头转向的时候,突然听见自家老娘的动静,立刻就哭嚎开了“娘啊,你快救我!我不想死,你快说那药粉是你让我买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听见儿子的话,连旺媳妇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想要捂住儿子的嘴巴,可惜已经晚了,就是连大夫人听了也是骤然白了脸色,

    连君轩把主仆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怎么不让连贵说?他知道的可多着呢。连家真是什么稀奇事都有,当奴才的居然敢给主子下毒,就是送去衙门,也够得个凌迟处死了!”说罢,他笑得越加阴森,望了连大夫人一字一句的形容“你们怕是不知道凌迟处死是怎么个死法吧?就是把人剥光了,缠上一层渔网,每个网眼里挖一块肉,足足要挖上三曰三夜”

    “闭嘴,别说了!”

    都说有其子必有其母,能把连家长子嫡孙养得整日只知吃喝嫖赌,连大夫人的品行自然也好不哪里去。心性狠毒,又偏偏没有匹配的智慧,平日在连家后宅作威作福还罢了,如今东窗事发,又被放在眼里十几年的钉子嘲讽恐吓,她怎么还能忍得住。

    “你个小畜生,好大的胆子,平白无故跑回来发疯!你凭什么说连贵给你下了毒,那凌霄草只有南疆苗人才有,他一个下人去哪里寻?就是真想毒死你,买两斤砒霜岂不是更快?”

    说到这里,她也开始后悔,当初还不如大着胆子毒死这个贱种,连老爷子即便恼了也不能把她这个当家主母如何。如今这小畜生怕是吃了一两次发现端倪,真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连君轩闻言不但没有恼火,反倒重重拍着巴掌叫好“好,真是好!”他扭头扫了一眼门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丫鬟奴仆,还有守在他身旁不远的连强几个,高声道:“你们方才都听见大夫人说的话了吧?我只说连贵下毒,并没说是什么毒,大夫人却一口就喊出凌霄草三个字,这叫什么?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自知自己失言了,连大夫人此时双腿一软,恨不得能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连君轩也不等她辩白,上前抬脚踩了连贵断掉的腿,狠狠碾了又碾,让连贵疼得鼻涕眼泪直流,惨叫连连。

    连旺媳妇疼子心切,见状,疯了一样想要推开连君轩,却被他一巴掌搧到一旁。

    母子俩都是大嗓门,不过片刻功夫,就几乎把整个连家下人都引来了。

    连旺媳妇眼见儿子疼得昏死过去,再也忍耐不住,爬着奔到门旁抱住连大夫人的腿,求道:“大夫人,你是大夫人,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就认了吧!我们家就贵哥儿一根独苗啊,求你开恩啊,开恩啊!”连大夫人用力甩了几下,却怎么也甩不掉打定主意拚命的连旺媳妇,她又是惊怒又是恼恨,大骂道:“滚开,你们一家做的好事,跟我没有关系!你不是恨这野种撵了碧玉回来,你想报仇才下毒杀他?我可没指使你,都是你自己的主意!”

    “大夫人,你不能这么说啊。奴婢一家都是听你吩咐,是你说二少爷中了举人,以后老太爷会更偏心,说不定将军府也要传给他,这才让我把药粉洒在那些燕窝上,混进老太爷准备的箱子里。”连旺媳妇什么也顾不得了,当真坐实了他们一家毒害主子的话,那他们一家就全都没命了,只有攀上大夫人才能落个从轻发落。

    说着,连旺媳妇几乎声嘶力竭地喊“大夫人,我们为你效命,你不能拿奴婢一家顶罪啊!”“贱婢,闭嘴。快滚开,滚开!”连大夫人挣扎着想要闪躲,可惜被连旺媳妇扯的鞋子掉了,裙子也是松松垮垮,别提有多狼狈了。

    如此主仆反目,狗咬狗,实在是不可多见的热闹,就是有丫鬟有心想要上前帮忙,也一时吓懵了。

    正是热闹的时候,就听得院外有人高声喝斥“到底出了什么事?谁在吵闹?”

    围在院门口的下人们轰然散开,连家老少三位主子便迈步走了进来。连老爷大步走进院子,黑着脸色四下扫视一圈,就低声喝斥道:“闹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老二,你何时回来的?跟我去书房!”

    连君轩心有不甘,可是不等他开口,连大少爷已是奔到连大夫人身旁,一脚踹开连旺媳妇,高声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那野种怎么忤逆你了,你快说,让祖父和父亲给你作主!”

    连大夫人心里欢喜儿子维护自己,但这事却是不能深究,只能含糊遮掩道:“娘没事,不过是下人作乱,打一顿板子就是了。”

    “那怎么成?娘就是太心善了,平日里娇惯的这班奴才都没个奴才样子。今日听儿子的,拉下去通通杖毙!”

    随后赶过来的连老爷因为刚从外宅赶回来,也是有些心虚,赶紧跟着儿子装腔作势“安哥儿说的是,你是连家主母,打杀几个奴婢也不算什么。”

    他还想说话,一旁的连旺媳妇却是忍不住了,若是真让大夫人把事情混过去,过后他们一家绝对会被灭口,不如拚一把,说不定还能保下一命。

    这般想着,她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到连老爷子的脚边,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求老太爷给奴婢一家作主啊。年前二少爷中举之后,大夫人气恨不已,就吩咐奴婢去寻了毒药,投在您送给二少爷的燕窝里。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否则奴婢万不敢以下犯上,这都是大夫人逼迫的,说奴婢要是不答应,就要把奴婢一家撵出去,奴婢不敢不从。求老太爷开恩,给奴婢作主啊!”“啊?”连大少爷和连老爷都是听得惊愕,转头望了望连旺媳妇,又看看脸色白得像鬼的连大夫人,顿时都明白过来了。

    但两人怎能不偏帮,当下,连大少爷第一个就开口大骂“祖父,这贱婢一定是在胡说。她家碧玉从甘沛被撵回来之后心里一直恨着那野二弟,保不齐是他们起了坏心,如今事败反推到我娘头上。”

    “就是,这天下哪有母亲毒害孩子的,即便不是亲生,总是我连家血脉。”连老爷也开始帮腔,可惜连老爷子越听脸色越黑,猛然一摆手,守在外面的几个护卫见了,赶紧进院门听吩咐。

    “这两个拉出去杖毙,连旺同他那个女儿杖责三十发卖出去。”连老爷子手指点了点连旺媳妇和连贵,冷酷断了两人的生路,末了目光又如利箭一般射向连大夫人“你给我滚去祠堂跪着,没我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爹!”

    “祖父!”

    连老爷和连大少爷还想开口求情,但连老爷子却是转身就走,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余地,两人没有办法,满腔恨意只得都洒到连君轩身上。

    “你个不孝子,忤逆的畜生。亏你头上还有举人功名,居然胆敢诬赖嫡母!”

    “我定然要告到吏部去,橹了你的功名!”

    连君轩冷冷一笑,不屑的弹弹衣角“你们都不怕丢连家的脸面,我怕什么?”说罢,他就往外走,转而又回头扔下一句“不对,我倒是忘了,连家哪里还有脸面好丢。连老爷养外室,连大少爷包戏子,父子同好,皇都里还有人不知道吗?如今也不差一个嫡母毒害庶子的名头了。”

    “你你!”连老爷气得脸色铁青,连大少爷更是抬脚就想追上去,但想起连君轩的拳头又恨恨收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