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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煎熬而迟到,天边的弯月退进云层的时候,大地渐渐开始苏醒。柳树沟里鸡鸣犬吠,猪圈里的黑猪迫不及待的啃着石头槽子,盼望主人快些送来汤汤水水,饱餐一顿。
杨柳儿一早草草吃了早饭就拿了银钱给春分,春分跑去前院找人进城采买,虽说家里的鸡和鱼都不缺,但新鲜的肉还是需要现买。
杨田一家也被请了过来,杨田心粗,照旧跟着兄长下田去看麦子,倒是程大娘和程大妮瞧着众人忙碌,心里有些疑惑,但娘俩对了个眼色也都没问出口,杨柳儿也不说,只笑嘻嘻的请两人帮忙蒸馒头、炖大锅菜。
杨田家的小子取名叫宝娃,天生是个好养活的,能吃又能睡,这会就放在灶间角落的摇篮里,嗅着香气,睡得是口水横流。
杨柳儿自小喜爱孩子,稀罕的不行,笑嘻嘻的逗弄了好久。
连君轩带人从池塘里捞了几条鱼送进来,见杨柳儿抱着胖乎乎的宝娃,差点看傻了眼,满心都想着以后成亲也要生十个八个孩子,小子随他习武赚银子,闺女就跟着娘亲整日打扮得跟花朵一样。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杨柳儿生怕程大娘母女发现,赶紧走过去瞧着她们的进度,同她们俩说了几句,这才羞恼的瞪过来。
连君轩脸皮早锻炼的极厚,见状不由得笑了,似是贪看杨柳儿羞恼的模样,又磨蹭了好一会才退出去。
程大妮手里忙着切酸菜,偶然抬眼看见连君轩掖了锦缎长衫,手里拎着鱼篓,忍不住赞道:“这连少爷真是个好的,半点富家少爷的傲气都没有,真跟咱们家自己的子侄一样,半点也不觉得拘束,就是不知道以后谁家的好闺女能嫁给他,那可真是掉福堆里了!”
这话让杨柳儿听得脸红,赶紧喊着一旁烧火的冬雪“冬雪,你把鱼拾拨了,小心被刺了手,一会我教你做糖醋鱼。”
“好啊,小姐。”冬雪欢快应了,乐颠颠跑去进行“杀生”大业。
她自小爱吃,对厨事也拿手,这些时日在杨家吃饱穿暖,又能整日随着小姐学做新菜式,有时候欢喜的得在梦里都会笑醒。
程大娘瞧着冬雪越发圆润的小身板,忍不住笑道:“方才还说谁掉进福堆,依我看冬雪就在福坑里,这才一个月,怕是胖了有十斤了。”
“哎呀,大娘,你别笑话我了。我就是管不住嘴巴,怎么吃也吃不够。”冬雪捏捏自己肉乎乎的脸蛋,显然少女心也有些懊恼。
正好春分进了门来,听到这话就道:“这丫头就是属老鼠的,昨日小姐赏了两块点心,我本来要留给小晖,结果她半夜爬起来又吃了。”
被姊姊掀了糗事,冬雪立时红了脸,嗔怪道:“阿姊,我那是肚子饿了,哪知道是给小弟留的啊。”
众人听到姊妹俩斗嘴,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杨柳儿洗了手,笑道:“不过几块点心,值当什么。忙过今日,赏你们一盘子吃到饱!”说罢,她又问春分“可是那边有消息了?”
春分赶紧点头“是啊,小姐,连海大哥回来报信,说是接人的马车再四五里路就到了。”
“知道了,赶紧让人喊阿爹和四叔回来。里正和几位族老,还有陈家舅舅那边都让人去请了吧?”
“都去了,小姐放心,算着功夫也快过来了。”
程大娘母女听得一头雾水,杨柳儿也不解释,只笑着请她们去堂屋喝茶。
程大妮抱着孩子就不愿进去,正巧吴金铃从城里赶回来,就去了西厢闲坐。
没一会,杨山和杨田都从田里回来了。杨柳儿取了新衣衫让杨山换了,杨山看得莫名其妙,想问几句却被小女儿不由分说地推进里屋,他方才看到儿媳回来,琢磨着许是想要他端端公爹的架子吧。
可是换了新衣出门,见到堂屋里坐着两位舅兄、里正和几位族老,他又推翻这个猜测,脑子里更是浆糊一样乱了。
众多宾客也是纳闷不已,不知道杨家到底请的什么酒,探问了几句,见杨山也不知情,当下就更纳问了。
不过,没容他们猜想多久,杨志就带着马车回来了。他大步进了院子,会合了杨诚,两兄弟直接跪倒在堂屋的地中央。
杨山平日最以两个儿子为傲,怎么舍得他们跪着,伸手要扶的时候,杨志却是说话了“阿爹,我们娘亲去世的早,我们兄妹进城的进城,读书的读书,嫁人的嫁人,怕是不能日日守在你身边尽孝,所以我们就商量着买了个妾,留在家里照料你的衣食。儿子方才已经把人接回来了,还望阿爹念着我们的一片孝心,收下这个姨娘。”
“什么?”众人都是听得楞住了。
杨山更是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大怒道:“胡闹!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同我商议?我自己一个人——”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子,身形瘦弱、五官柔美,正是常在坟前相见的女子,正是他这几日吃睡不好的原因于是“挺好”两字就硬生生憋在嗓子眼里,羞愧窘迫夹杂着一点点喜意,瞬间铺满了整个胸膛。
见状,杨诚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向前跪行两步,低声劝道:“阿爹,这位姨娘是老林河郑家的人,守寡了几年,儿子已是托媒人打听过了,很是本分勤快,以后就让她代我们兄妹几个在阿爹身边伺候吧。”
杨志也道:“是啊,阿爹就准了我们的孝心吧。”
这会,一旁的众人也都回过神来了,陈家两位舅兄其实心里有些不喜,但外甥们已把人接了回来,而老林河郑家的事他们也听说过几句,这妾也没人撑腰,最重要的是杨山年纪正当壮年,相比续娶,还是纳妾更省心。
两人这般想着,就勉强开口道:“儿女孝顺这是好事。妹夫,你就应了吧。”
这最有资格反对的陈家舅兄都应了,别人自然要凑趣,纷纷笑着恭喜“老爷,这是好事啊!”杨山偷偷瞧了瞧两个儿子,还有站在门口的小女儿,实在摸不准他们是知道了什么,或者纯粹就是巧合,但这会也不容多想了,他厚着脸皮轻轻点点头。
“恭喜老爷,恭喜老爷!”众人起身,纷纷拱手道贺,刹那间,屋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郑巧娘提心吊胆了半日,这会终于安了心,赶紧跪地给杨山磕了头,认了夫主,杨志和杨诚也给她行了半礼,算是正式认了她这个“家里人”
“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巧姨娘若不嫌弃我这老婆子碎嘴,就随我去各院转转吧。”
程大娘是个精明的,想着以后要常见面,就主动上前示好,郑巧娘果然感激的随她下去了。
至此,杨志便开始招呼众人留下喝喜酒,杨柳儿赶紧跑去灶间吩咐摆桌子、上酒菜,堂屋里就更热闹了。
男人们喝上了酒,女人们闲下来就凑在一处闲话。
吴金铃打量着新姨娘是柔弱的性子,又是痩得能被风刮跑,心里卸了些防备,当先送了她一支银簪。杨柳儿也笑着送了一块颜色鲜亮的好料子,又热情的给姨娘张罗茶水点心,好似昨日小树林里冷心冷肠的姑娘根本不是她一般,惹得郑巧娘心里更是惴惴不安,见到她这模样,吴金铃待她也更温和了一些。
正房厢房里都和乐融融的时候,庄园外面却是来了一对夫妻,吵闹叫骂着要进门要人,仔细一瞧,正是郑巧娘的兄嫂。
原来杨志带着媒人去接人的时候,这夫妻俩不在家里。回来之后,听说自家那个任凭打骂的妹子居然当着村人的面,言明自己已卖进杨家做妾了,两人几乎气疯了,立刻就跑来杨家要人。
他们在路上盘算好了,讹诈杨家一笔银子或者领了妹妹回去,之后再卖给胡瘸子,怎么说也能发点小财,可惜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杨家已经不是昔日的杨家。
即便杨家善名远扬,但菩萨尚且有怒目之时,更何况如今的杨家即便想强抢个民女都无人敢多言,就不必说郑巧娘还是寡妇自愿再嫁,这都有媒人和村人作证。
听了春分进来禀告,平日被打怕了的郑巧娘吓得恨不得能缩成一团,下意识就在屋子里找寻能够躲藏之处,众人看在眼里,同为女子,都是心里泛酸。
吴金铃看了就恼道:“这郑家人真是大胆,大宇律法都让寡妇自嫁,他们凭什么上门来闹?”
杨柳儿生怕嫂子气恼,连累了自己的小侄子,赶紧起身道:“就是这话,这郑家当我们杨家好欺负呢。嫂子陪着姨娘,我这就去看看!”说罢,她又安慰郑巧娘“姨娘别怕,你进了我们杨家门,就是我们杨家人了,他们再管不着你。惹恼了我家,就让我二哥拿帖子送他们下大狱去。”
郑巧娘闻言才稍稍放了心,但双手依旧死死抓着衣角,一副随时准备躲藏的模样。
杨柳儿无奈,抬脚出门正好见到连君轩站在院子当中,就问道:“连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连君轩喝了些酒,本就俊秀的五官突然添了三分痞气,就见他笑道:“屋里闷得慌,正好听说门外有热闹,我给你撑腰啊!”“好啊!”杨柳儿听了欢喜,赞道:“那你就是本姑娘的金牌打手了,赢了就重重有赏!”
连君轩装模作样伸手引路,笑道:“得令,小姐请。”
两人说笑着去了外院,不想杨志早防备郑家夫妇会来闹事,进门之前就请连强几个帮忙守住院门,因此郑家夫妇才到了门前,正刚要躺倒撒泼叫骂就被直接捆了手脚、堵了嘴巴,扔在墙根晒太阳。
连君轩没了用武之地,想起长翅膀飞了的“重赏”就狠狠瞪了连强几个,惹得他们都是纳闷,明明就是拍马屁,怎么就拍马腿上了?
杨柳儿无暇理会他们主仆打眼色官司,上前看了看郑家夫妻,见得两人满身是灰土,虽然狼狈但眼里却是满满的凶狠愤恨。她也不耐烦和这两个恶人计较,扭头吩咐连强几个“套车把他们送回去,这次就算了,再敢跑来闹就直接把腿打折!”
“好的,小姐。”连强赶紧弥补方才不知错了哪里的错误,爽快应道:“你放心,这样的恶狗我们兄弟处置的多了,保管拾掇得他们再也不敢乱咬人。”
听闻这话,杨柳儿扫了一眼满脸郁闷的连君轩,也是投桃报李,赞道:“连大哥常夸赞你们办事稳妥呢,以后我们杨家找人手护院,到时候还要劳烦几位费心帮忙训练呢。”
连强几个听了果然眉开眼笑,谦虚道:“小姐谬赞了,我们都是粗人。小姐有用的上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
杨柳儿也不客套,又道:“几位快去快回,厨下还留一桌酒席,一会就摆在倒座房里,回来正好垫垫肚子。”
“多谢小姐!”连强几个赶紧应了,套上马车,拎起挣扎呜咽的郑家夫妇扔进去就出村去了。
见状,连君轩冷哼两声,依旧有些闷闷不乐。杨柳儿看了是又好气又好笑,趁着左右无人,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记,转眼间就跑回院子,连君轩立时喜笑颜开,大步追了进去
也不知连强几个到底使了什么手段,那郑家夫妇之后再也没来过杨家门前。
柳树沟的村人听到杨家纳妾的消息,有说杨家儿女孝顺的,也有说杨志傻气的,但顾忌主仆名分,还是不敢太过高声,私下议论过就把心思都放在即将收获的麦田里。
而巧姨娘提心吊胆了两日,真的不见兄嫂再上门,也把一颗心都扑在杨山的身上。平日伺候茶水,缝制衣衫鞋袜,端饭盛汤,很是细心谨慎,但凡踏出庄园的门也从不胡乱走动,只去陈氏坟前祭拜磕头。
杨山不知是又当了一次新郎,重新焕发了生命力,还是当真因为巧姨娘伺候的好,脸色日渐红润起来,瞧上去好似又年轻几岁,杨柳儿几个看在眼里,倒也慢慢退了那些复杂之意。
此件事了,杨志带着媳妇回了县城,杨诚也重新埋头扎进书海里,杨柳儿则更加清闲了,倒是杨杏儿后知后觉的听到消息赶回来,气恼兄长妹妹自作主张。
杨柳儿本就顾虑着姊姊同娘亲亲近,生怕她反对,所以才有意瞒着她,这会东窗事发,自然一股脑推到大哥和二哥身上。
好在,杨诚是个够义气的,半点也没出卖小妹,一力承担了大妹的怒火,好声好气劝了半晌,只道如今人都进了家门,自然不能再撵出去云云。
杨杏儿忍着气,冷眼看了巧姨娘一日,见她确实不像心思恶毒的,这才勉强带着一肚子酸涩回城去了。
杨诚悄悄擦了一头冷汗,自觉尘埃落定,也就放心读书,但杨柳儿却没那么轻松,她心里还存了一件为难之事。
虽然当初同巧姨娘有过约定,不许她为杨家添子嗣,但话说的容易,要怎么阻拦她生育,这是个难题。
她手里倒是有连强送来的绝育药,可是前世今生加一加也没杀过一只鸡,这般要灌人喝药、绝人家子嗣的恶事,她怎么也下不了手,无法之下,只能一日拖过一日,并在心里安慰自己,想着巧姨娘先前被兄嫂苛待,身体底子极差,怕是也不容易有孕,不差这十日半月的。
杨柳儿这般自欺欺人,勉强算是安了心。岂不知世上的事从来就是这样,举起屠刀的时候或许会心软,但放下屠刀就偏偏无意伤了人
月分进了四月末,麦田里已是金黄一片,偶尔有微风吹来,麦浪滚过,丰收的喜悦扑面而来,露出的垄沟里,又有嫩绿的玉米苗,两色交织,怎是美景两字能形容的了。
柳树沟里家家户户都出了一个壮劳力,先帮着主家收了麦子,才各自奔去自家忙碌,不过七八日功夫,一袋子麦粒就被送到杨家庄园,杨山亲自开了改做粮仓的前院偏厢,眼见一间屋子被堆得满满的,他晚上就着新面擀的面条又多喝了两碗酒。
杨家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挨饿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欢喜的?
当然,比他更欢喜的就是柳树沟里的家家户户了。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麦收时候,蒸了大锅的白馒头,老老少少吃的差点动不了。
而此时连家的庄园也早就建好了,但平日都是连强几个在留宿,难免有些冷清。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连君轩几乎长在隔壁家了,他们不敢劝也不好劝。
这几日收租,连家难得热闹起来,牛头村的杨家总共有十五户,田地比整个柳树沟少了一小半,粮食却没有因为田租高而少收几袋子。
据说杨老太太一家仗着厚脸皮,想要少交一部分,但连强几个得了主子的吩咐,根本没给他们脸面,当场就要把这些“刁民”送去矿洞,吓得杨老太太一家哭天喊地,杨六爷几个气得不行,但还是开口替他们求情,直到补齐田租,连强几个才罢休。
杨柳儿带着春分把粮食登记了册子,又专门找了一个长工负责粮仓的防潮通风,本还想找两只猫来赶老鼠,但招财进宝两个整日威风凛凛的在庄园里四处乱窜,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猫有九条命,估计也架不住招财进宝折腾吧。
甘沛十年九旱,今年许是又要同去年一般。收了麦子之后,老天爷就一滴雨都不肯下了,太阳整日高挂在天上,晒得绽放生命色彩的草木都有些蔫头耷脑。
杨柳儿苦夏,天气热的时候就吃不下东西,这日正好她又来了癸水,于是越发烦燥了,正好巧姨娘也是一样,见冬雪在灶间熬了红糖鸡蛋水,就主动端了送去后院。
杨柳儿见自家父亲这些时日走路都是虎虎生风,衣衫鞋袜也都干净,就是包在头上的黑布巾都换了白色。爱屋及乌之下,就很感激巧姨娘细心的照料,见她过来,就拉她一起喝糖水、吃荷包蛋。
巧姨娘来杨家这一个多月,吃住好也没人打骂,杨山又体贴脾气好,倒也去了些拘束,难得同杨柳儿一同坐下闲话。
两人正商量端午时要包几样馅的粽子,连君轩却是挎了个食盒从垂花门外走进来,边走边笑嚷道:“柳儿,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食来了!”说完,他才看见石桌旁边还坐着郑巧娘,立时讪讪的放下食盒,客气道:“姨娘也在啊。”
巧姨娘也觉尴尬,赶紧起身就要告辞,杨柳儿却是不肯放人,若是这时候让她走了,岂不是更显得她同连君轩有私情?虽然这是事实,但总要遮掩一二吧。
她拉着巧姨娘道:“姨娘别走,连大哥不是外人,再说他特意送了吃食过来,姨娘赶上了,怎么也要尝一尝啊。”
连君轩一听也赶紧留人“就是啊,姨娘,我让家里厨子熬了燕窝粥,最被身体,你陪着柳儿吃一碗吧。”
说话间,杨柳儿已是打开了食盒,把里面那只小巧的砂锅端了出来。坐在廊檐下做针线的春分,见状就去灶间取了两副碗筷。
小砂锅不大,里面的乳白色燕窝粥正好分了两碗。
杨柳儿嫌热,低头嗅了嗅就放到一旁凉着,倒是巧姨娘一来没吃过燕窝,觉得很新奇,二来又想早早回前院去,于是顾不上热,三两口把粥都喝了。
杨柳儿生怕她烫坏了,又替她倒了茶水漱口,巧姨娘不由红了脸,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想起身,可站起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小肮里好似有什么翻搅一样的疼痛,双腿间迅速就湿透了,她疼得死死抱住肚子,呻吟起来。
杨柳儿吓了一跳,伸手扶住她,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她月白色的裙摆上渐渐有血色晕染开来,下意识就惊叫道:“快去请大夫,快!”
见状,连君轩也变了脸色,飞跑去前院,也没招呼旁人,解下拴在柱子上的枣红马就跑去老林河请大夫。
杨山本坐在院角同二儿子说起端午节走礼之事,见连君轩一阵风似的跑出去还有些惊疑,待一听到后院的惊叫声,父子俩二话不说一同跑了过去。
此时的巧姨娘已被杨柳儿和春分连抱带拖弄进屋子,长长的血迹在院子里划出一条鲜明的线,显得分外刺眼又惊心。
杨诚大步冲进屋子,一见躺在床上的是巧姨娘,稍稍松了一口气,末了退出屋子等候,倒是杨山惊得白了脸,上前询问小女儿“出什么事了,巧娘怎么了?”
杨柳儿此刻也是惊得乱了分寸,慌乱应道:“阿爹,我也不知道。本来正喝茶说话呢,姨娘就突然突然肚子疼流血了。”
郑巧娘虽然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里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过门前杨柳儿说过的那些话,可是再仔细听听又觉自己多心了。
也不知众人焦急等候了多久,终于等到连君轩把大夫架在马背上带冋来了。
大夫被颠得晕头转向,还想埋怨几句,但一瞧见巧姨娘苍白的脸色,眼见就要断气的模样,也不敢耽搁,诊脉之后立刻摸出银针扎了几个穴道止血,又开了药方,熬药灌下去,这般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巧姨娘才免去性命之忧,沉沉昏睡了过去。
杨柳儿也顾不得她的被褥被巧姨娘弄脏,拉着大夫询问缘由。那大夫却不好同她一个姑娘家多说,拉了闻讯赶来的程大娘说了几句,这才接了诊金才扶着颠青了的老腰回家去。
程大娘也觉不好开口,又不得不说,只能撵了杨柳儿出去,低声对杨山道:“大夫说巧姨娘正好是天癸之日,许是吃了什么寒凉之物,这才遭了这场无妄之灾。这次伤了气血根本,就是养好了,怕是以后嗯,以后也不能生养了。”
杨柳儿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就拦了进去送茶水的春分,一起趴在门外偷听,连君轩也是好奇,于是就站在不远处装作望天,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三人听了程大娘的话,春分吓坏了,脱口就道:“真是万幸,小姐也正万一也吃错东西,可就出大事了。”
杨柳儿心里还模模糊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听到春分这话却是豁然开朗,扭头望向连君轩,就见他也变了脸色,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望向石桌上的燕窝粥
连君轩转身端起那碗原本该进杨柳儿肚子的燕窝粥就跑了出去,不等他说完,人已不见踪迹“我上山一趟,等我回来!”
见状,杨柳儿突然心慌之极,急忙赶上去,可惜院门外已是人影皆无
杨诚闻声寻了过来,见小妹脸色不好,就问道:“怎么了,师弟去哪里了?”
杨柳儿乍然见到二哥,好似抓到了主心骨,一边握住二哥的衣袖,一边极力的说清楚“二哥,连大哥送了燕窝粥给我,结果姨娘喝完就出事了。连大哥拿了燕窝粥上山找孙叔查验了,我我担心!”
“什么?”杨诚也变了脸色,想起连家那些龌龊事,心里恼恨不已。但一瞧见脸色苍白的小妹,只能安慰道:“别担心,这还是猜测,当不得真。说不定是姨娘先前吃的东西有什么不妥呢。”
听到这番话,杨柳儿勉强收起忐忑,担忧的往迷雾山上张望了好久才回后院去。巧姨娘即便没了性命之忧,总要给她张罗些补血养气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