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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罗城清波门外,闹中取静、景致极为清幽,面对西湖清波碧水拉开的是一带粉墙黑瓦,俱是达官贵人花园。
在靠近吴山的地方有座很低调的园子,名叫玉津园。外面看上去占地不大,但只要进去过的人都知道,里面亭台楼阁萦回往复,尽得江南园林灵秀。
已过小满,绿肥红瘦。
玉津园外,沿着西湖岸种的尽是杨柳,在已开始有些夏意的热风里,万条绿丝绦齐致的上下迎风摆动,如同绿色柳浪。小黄莺儿在柳枝间声声低回婉转的啼着。初生的细青蝉儿爬上枝头,被那黄莺儿吓得躲在绿叶间动也不敢动。半晌终于耐不住,振开透明的翅膀欲飞去,却被黄莺儿一口叼住。
柳浪沉寂了一会儿。过不多时,黄莺儿又开始婉转低鸣,这次声音格外清脆动人。
正午的阳光让柳浪绿荫不住后缩,不知何时,黄莺儿的鸣声消失了。远远抬來一顶竹丝凉轿,停在玉津园门口,下轿的是位身着青衫的青年书生,他举起扇柄轻轻的在门上叩了两叩。
黑漆木门应声而开,书生拜得两拜,说了句什么就闪身进了园子。轿夫们把空轿子抬到绿荫底下,扯起衣襟擦着黑黝黝的满是油汗的脸。
过不多时,只听里面传來大声呵斥,书生窘迫的倒退而出,刚退出园门,黑漆大门扑的关了,差点碰到书生的鼻子。
书生看上去似乎很有些泄气,回手招呼轿夫抬上自己,径自去远。
黑漆正门关得紧紧的,之后再沒有人來访。只是过不多时,玉津园角门却悄悄打开,走出一位下人打扮的粗使仆人,他头上戴着顶遮阳的大斗笠,手里还挎着只蒙着白布的竹篮。这人朝四周警觉地瞄了几眼,确定沒人盯梢,将斗笠下沿拉到极低,几乎盖住半张脸,低着头悄悄出城而去。
一开始这人脚程很慢,跟寻常赶路人沒什么区别,但行到无人处,他越走越快,简直健步如飞。不多时走到临安城外乱葬岗下,他停下脚步,朝四周瞄了眼,突然离开大路转身走进乱葬岗上的林子里。
这里阴气森森,大白天也沒多少人敢來。幽暗的林子里到处是一座座埋得很浅的荒冢,散乱的薄皮棺材板到处可见,几只野狗正聚在一处刚下葬的坟堆前,吃得满嘴血红,浅浅的坟坑里有只惨白的细瘦女人胳膊甩在外面。突然听到响动,野狗们朝后看了眼,感觉到危险,呜呜的跑了。
那人眉头一皱,高高跃起,径直跃过野狗吃过的坟堆,朝后面更密的林子里快速掠去。他显然会功夫,只是这功夫却不甚高明,有些类似江湖草莽。
沒多久,他停在乱葬岗深处,这里林子更密了,到处都是古坟,一些爬满青苔的残破翁仲倒在深碧的乱草丛里,这人走到一处断碑前,伸手在碑上拍了两拍。
突然之间,他消失了。
过不多时,他突然又在原地出现,只是手里的竹篮却不见了,他再次原路返回临安。
日头偏西,太阳不是那么热烈了,玉津园外多了些小贩。他们挑着新摘的瓜果菜蔬沿西湖叫卖,一声声的正宗南音:
“桃子要伐?新摘的毛桃,又甜又脆,先吃后买,不甜不要铜钿”
“小笼馒头,汤水足,鲜汁多”
“脆藕,甜蜜蜜的脆藕”
那人疑惑的扫了眼比平时稍微多了那么些的小贩,唤开角门走进去。片刻后两个粗使丫头从门里走出,把小贩都叫过去,一样样的挑,却是难缠,使劲还价,在毛桃脆藕上又掐又摸,半晌一样不买。
小贩们都有些不高兴,围着她们,有人冷言道:“两位大姐,买东西不是这么买的,东西哪有不新鲜,都是刚上來,自家种自家挑卖,不要这样使劲掐,坏了咱卖给谁去?”
两位粗婢互相对视,半晌才磨磨蹭蹭挑肥拣瘦的买了些,用荷叶包了返身进去园子。
小贩们唉声叹气:“两位大姐不好相与,还是不走这路了,咱到钱塘门外碰碰运气去。”
“一起去一起去,刚开张就碰到两位难缠姐儿,怕是今天买卖运气不好。”
小贩们结伙做堆,前后相接的离了这里,挑着担子远去了。
玉津园墙头上悄悄探出一个人头,正是先前去乱葬岗的那人。目送小贩们远去,他跳下梯子,自言自语道:“都是普通人,看來我多疑了。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多疑总不是坏事”
他嘀咕着走过花径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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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小贩挑着担子走过清波门,却不朝钱塘门走,这条路尽头远处停着辆牛车,他们互相使个眼色,把担子往牛车上一扔,居然自顾自的跑了。
下一刻,这些人出现在刑部后堂,里面黑压压一堂的人,尽是大宋高官。为首正是赵鼎和李宏。他们俩旁边坐着位满脸愤恨的五十余岁男人。这人一身绯色官袍,但腰里束的竟然是根白麻布带,显然家有丧事,而且死的是至亲。
他就是刑部尚书袁滔,那位被李小楼冒名顶替的一品夫人的丈夫。妻子冤死,直到现在尸骨都沒找到,仅仅得回一张一看就让人寒毛直竖的脸皮。
被赵鼎放回去后他第一时间调查内院,发现夫人最宠爱的贴身丫鬟琼儿失踪。几名大丫鬟回忆,月余前夫人去大报恩寺烧香,回來就说头疼身子不好,自那以后时常卧病。想來就是从那时开始被调包的。
怀着满腔愤怒,袁滔积极戴罪立功,加入到李宏和赵鼎破奸细的计划中。
这些改扮成小贩的探子,正是刑部查案高手,都是积年能吏。之前那个书生也是他们其中之一。
现在将情报汇总,听后李宏点头:“看來沒错,玉津园正是金国奸细据点。不过我们不能打草惊蛇,继续严密监视。你们几个事情办的不错,从明天开始隔天走一次清波门,务必不要让他们起疑。”
探子们退下。赵鼎却坐立不安,伸长脖子看着外面。
李宏淡淡笑道:“别急,那人不会发现姜宣子天师跟踪。如果他不想让别人发现,连李小楼本人都发现不了他跟踪。”
说话间,门口无声无息的突然多了一人,正是一身黑色鹤氅的姜宣子。
众人大喜,赵鼎赶紧让座,拱手急道:“查到什么了?”
“那人进了座古墓,不知道吴皇后在不在下面,但我感觉到下面有高手的气息,还不少。想你们说过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就回來了。”姜宣子道。
“是不是李小楼?”李宏觉得沒这么简单,于是改传音问道。
“不清楚,那下面很深,我不敢太过放出神识,十五名魔宗高手,里面有一个元婴期修为的。就怕吴皇后也在那里,如果我动了不能一举擒拿只怕他们会当场击杀吴皇后。我只好回來了,嘿嘿,还是你拿主意吧。”姜宣子目光一闪,已是看中了赵鼎的茶,毫不客气取过來慢慢呷着。
赵鼎正盘算,看到姜宣子这样,马上一叠声吩咐沏好茶來,又开始跟李宏商量。
李宏却沉吟了,想想道,,这回却是说出來的:“那人进古墓的时候带了一只竹篮,回來的时候竹篮沒了。我看里面装的是食物,这说明吴皇后很有可能正是在那里。今晚,我们这样行事。”
众人声音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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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乱葬岗格外碜人。
到处都是点点鬼火,不时传出咕啊咕啊的夜枭叫声。这里的树都是斜生乱长,树影草丛摇摇晃晃,似乎无数鬼影出沒。野狗愈发多了,树丛里许多一闪一闪的绿色幽灵样大眼睛,有些甚至是诡异的暗红色。草丛一晃,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甩过去,倏忽不见,却是出沒此间的野狐。
李宏早是做好准备,楚明楚轩楚亮等师兄弟们在临安外围接应,卫鸣五人驻守皇宫,以姜宣子为首的九位兽修长老跟自己夜袭古墓。临行前,李宏在所有人身上都用了张隐身符,这样大伙可以悄沒声息的直入乱葬岗。
到了乱葬岗,众人收敛气息,低低的贴着树尖儿朝古墓飞去,沒多久全部就位。
李宏缓缓朝姜宣子点点头。
姜宣子伸手在断碑上一拍,断碑下机关滑动,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里冒出森森冷气,夜色下就像一张怪兽巨口。姜宣子身体诡异的突然化作虚无,其实却是已经飞快掠了进去。
李宏默念口诀撤去身上的隐身符,突然显形在古墓前,对着洞口冷冷道:“以为藏在这里我们就找不着么?魔宗的兔子们,爷爷來杀你们了!有种给老子滚出來!”
隔得片刻,一道声音阴恻恻的在耳边响起:“九离门的小蟊贼,你既然查到了这里,还知道怎么开机关,为什么不敢下來?有种你滚进來吧!”
李宏听了不怒反喜。订下此计、故意这样说话,正是要让底下的魔宗走狗们以为自己只敢开机关却不敢下去。他们哪里知道,姜宣子已经进去了。精卫一族可以使身形消失,这些魔宗妖人却是上了个大当。
心念急转,李宏冷笑道:“当我白痴么?你们十五人,我一人,下去做什么?不过么”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李宏悠然道:“我的人马上就到。”
“等他们到你已经变成碎末。反正这里暴露,爷爷我让你如愿!”话音刚落,一道黑光从洞口穿出激射李宏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