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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自己的心肝宝被为难了,王氏是又急又害怕,看到儿子眼神发虚的看向自己。她终于找回了点勇气,惊叫着把李德旺扒拉到自己身后,一脸戒备的瞅着林月娘。
“你……你……你个悍妇,别想折磨我儿子,小心赶明儿李家就休了你。”
林月娘懒得跟王氏掰扯,神色淡淡的把铁锹扔进放农具杂物的小房里,耸耸肩回到,“婆婆,每次都用这招,怪没意思的。你儿子当不了男人,再者我才嫁过来没一年,也说不上是不是无后,你要休我可得寻思好由头啊。至于孝顺勤快,这村里有几个不说李家大媳妇贤惠的?”
“哦,对了,要是寻思了啥不莫须有的理由,那你可就得醒着看我会不会去衙门找官老爷告一状去。无理休妻,算不上大罪,可咱们皇帝大老爷可是几次申斥过的。”临回自己院子的时候,林月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别的都是虚的,让欺负自己的人都惶惶不及,不可终日才是正儿八经的。就让那些想磋磨自己的小人做梦都会被惊醒吧,而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洗洗睡觉。
李老汉黑着脸把自家闺女赶回自己屋里,然后让老二媳妇把儿子送回去,这才聚了一家人在正房。
老屋里,李德旺兄弟坐在桌子边上,钱氏站在炕沿下头,而李老头跟王氏则拉着脸坐在炕头,神色阴沉异常。
王氏心里是个憋不住屈的,尖着嗓子开始了新一轮底气十足的诅咒骂咧。尤其是想到自己还搭进去了聘礼跟媒人礼,她脸上的怨念更深了。
“闭上你那不能把门的两片肉,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被老头子一吼,王氏的脸色瞬间憋成了猪肝色,手掌使劲儿的拍了几下炕沿。
“吧嗒吧嗒……”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凝重,只有李老汉抽的时候发出时有时无的声音。烟雾缭绕,自家种的烟叶子,熏人的很,可屋里却没人敢说一句不好的话,甚至连咳嗽都得憋着。
“都说说吧。”李老汉捻灭了烟袋锅里的火星子,然后在炕桌上敲了两下才别在了自己腰带上。
“爹,这日子我不想过了,有这么个煞星,谁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李德旺抿着嘴,脸色煞白的接了话。
有了第一句就会有第二句了。
“爹娘,你看看她那模样,那还是悍妇啊,这要是放任下去,迟早得起驾在咱们老李家的头上撒尿拉屎。”李老二的话不好听,甚至带了几分怒气。其实他跟大嫂倒是没啥冲突,可那次泔水饭菜加上后来担水的事儿,再有上次自家媳妇被唬着送还回去不少二房的物件,这些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可比直接闹腾一回还糟心。
听着两个男人表了态,加上自家婆婆拍炕赌咒的干嚎着,钱氏也动了加把火的心思。煽风点火的撺掇了两句。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现在是得想个法子怎么把这尊大神送走。”李老汉松了口,沉吟一会儿冷哼道,“老大,你路子广,想想法子,看看该咋办。”
原本被气被吓得肺都快炸了的王氏一听这话,心里舒坦的,赶紧动了两片嘴皮子附和了两句。
这做法,无疑是告诉李家上下,他们跟林月娘划出道道了。
不管李家一群人是个什么意思,反正林月娘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
二房里,钱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睡觉,你烙饼呢?”李老二被闹腾的来了心火,没好气的嚷了一声。
“你说大哥真能休了大嫂?这大嫂可是个不好惹的,说不准她家里也不是啥省油的灯。”要不然明明是泼辣性子的人,会被传成面团一样的好脾气?可能林家跟李家一样,都是故意瞒着啥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儿?
越想,钱氏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
“得了,赶紧睡吧,明儿还得打麦子晒麦子呢。能不能休,那也是大哥的事儿,用不着你跟着瞎操心。”
这一/夜注定不少人失眠,也总有人期盼着日子过快点,好让李德旺早点想出法子来。其中就包括没事儿吓凑凑的钱氏。
过了两天,林月娘也懒得计较李家人见到自己那副审视跟见鬼的样子。只在赶集的那天,她早早的拾掇了自己,照旧垮了篮子去寻梅嫂子。
俩人都知道今儿是去谈事儿的,所以比前两次赶集早起了一个时辰。而梅嫂子也简单做了口饭,拉着林月娘填补了两口,这才出门。
十二章高价
这次俩人还是进的绣坊后院,梅掌柜一看她们进来,眼睛立马一亮。她可是听自家男人说李家媳妇买了两尺头的绣布跟不少针线回去,甚至还有村里人少用的银色线轴,她暗自猜着估计是回去绣大件了。再加上梅家媳妇这两个集都没来领活儿,说不准也忙活那副绣品呢。
她没见过李家媳妇的手艺,可对于那几个花样子却是记忆犹新的。
让身边的伙计继续给人算账,她自己则跨了几步单独把林月娘俩人带到了一边儿的小跨院,也就是她跟她男人平日里住着的地方。
林月娘估摸着这掌柜的这么激动,应该是猜出了自己带了成品来。所以她也不矫情,刚在屋里坐下,就从篮子里拿出了叠的整整齐齐但一点没压出褶儿来的绣花底布。
这是按着小炕屏的尺寸绣的,若是勾边镶了边框,也就一尺半宽。布料就是普通的缎子布,可这花样子实在让人咋舌。青缎地松鹤牡丹图,这可在镇子上还没出现过的呢。
青绿色的草地上,还有松树与单色牡丹,成群的白色仙鹤或是高飞或是嬉闹,当真是喜人的很。针线很是细腻,根本打量不出露出的线脚来。
其实这绣法倒是简单,就是寻常的细绣,并不足以让眼光老道的梅掌柜诧异,真正让她爱不释手的却是线色的搭配跟着花样的难得一见。
“掌柜的,您再瞧瞧背面。”林月娘看出了梅掌柜的惊诧,也不提价格,只出声让对方注意下细节。
梅掌柜依话翻过了手里的绣品,仔细一看,忍不住“咦”了一声。这绣品虽然不是双面绣,可心思却是奇巧的,在背面细绣留下的零星线脚处竟然用银线勾勒出了另一幅画面,相较于正面图案的细腻富有质感,背面倒是简单的多。
不过这还是梅掌柜第一次见到不是双面绣而形成两面图案的成品,单单是这独一份,就值得她下次血本了。
梅掌柜心思转的也快,不问这是咋想到的,也没指着打听这花样子是咋描出来的。她心里可惦念着再过半月是镇上夏员外的生辰了,夏家小姐早早就还是寻贺礼,还放出话来,哪家能拿出让她满意的礼物,日后她乃至整个夏家各方用度优先从谁家购置。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不说夏家女眷多少,单是家丁仆人和庄子上的布匹用度,就能顶的上一个小绣坊布坊一年的出货量呢。而自家正好是绣坊跟布坊一块经营的。
眼前这个松鹤祝寿图的寓意,可不就够贴切的?
其实也不怪她把心思打到这上头,这种独一份的心思,别说她在镇上从没遇到过,只怕县城都没几个。他们这里距繁华之地不近,可以说是有些偏远,但凡从京城贵地流出几件卖相极佳的绣品,还没等到了这镇子上,就会被各地大人老爷们看重。再者,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县丞家女眷抢购物件啊。
这夏家自然也是一样,虽说在这镇子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有,可到底是商户,士农工商,商为末。就算再有银子,他也不得不给官家太太个脸面,更不敢跟官家闹翻不是?
梅掌柜深吸一口气,藏下不断翻腾的心思。她也不开口给价,反倒耐着心思问林月娘打算要多少银子出手。
对于有才艺傍身之人,她总要给几分脸面的,好来好往日后也能得了更多实惠。不得不说梅掌柜两口子能让东家信任的把铺子交给他们,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林月娘也不是傻子,早在来之前,就跟梅嫂子打听了镇上其他绣坊的情况。甚至还在镇子口溜达了两家,去估摸各家现有绣品的价格。
“五十两。”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林月娘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可还没等她准备好应对对方还价的说辞呢,梅掌柜就拍板应了,还出门招了个伙计来让他去前边请了自家男人过来。
这让林月娘有些傻眼了,而梅嫂子更是惊的手里的茶碗都有些端不稳了。不过她俩对视一眼,谁都没再说啥节外生枝的话。
前边正拨拉着算盘珠子的绣坊掌柜一听小伙计的话,赶紧拍着脑门往后院走去。寻到了给夏家的贺礼?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儿,不管能不能成,都能在夏家跟前露脸呢。
绣坊掌柜自然是相信自家婆娘的眼光的,而且他瞧着这也算是一件上好的样式了,当下欣喜的去柜台上拿了五十两银子。临走时,还不断嘱咐林月娘跟梅嫂子有啥新样式新绣品可以直接拿过来,他绝不压价。为了套上这条关系,他婆娘还拉着俩人的手热切的说着啥时候去家里坐坐。
显然是想把林月娘拉倒跟梅嫂子一样亲近的位置上。
被梅掌柜两口子亲自送出了门,梅嫂子还没回过劲儿来,脚底下都觉得轻飘飘的,跟做梦似得。
“娘啊,月娘,你可真神了,你说能卖三十两的时候,我还笑话你异想天开嘞。咋这一转眼就卖了五十两呢?”梅嫂子左右瞄了两眼,跟做贼似得拉住林月娘,“你快捏嫂子一把,可别是做梦呢。”
林月娘嗤笑一声,笑道,“嫂子哎,你可回魂吧,仔细着自己兜里那点银子。等会咱们买点好的回去庆祝。”
刚刚离开绣坊跨院的时候,林月娘痛快的从五十两里数了二十两塞给梅嫂子,想到当时梅嫂子一个劲儿的摆手模样,她心里一软。这嫂子是个实诚人,觉得自己不过是帮着绣了绣花,算不得出了啥力气,死活不肯要,就跟那钱烫手似得。要不是林月娘唬着脸哄了她几句,只怕现在俩人还拉扯呢。
其实就连林月娘自己,现在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如今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了解了这个年代人们的生活条件,三十两对于村里人,哪怕是李家这种手头宽裕的人家来说,都不可谓不是一笔巨款。
就算是吃二十文一斤的大肥肉,一家子也能吃大几十年。跟别说是吃鸡蛋喝小米粥了。
梅嫂子缓了半天,才平复下心情,可是不是假装的平静,谁知道呢。不过瞅着她等一会儿就摸摸藏在衣襟里的银子,还有在路过糕点铺子跟小馆子时候,死活拉着林月娘进去买了一堆的模样,就能知道,这嫂子只怕是高兴坏了。
经过这次挣钱的事儿,俩人的关系可不是好了一点半点。梅嫂子甚至敢拉着林月娘直言李德旺那起子脏眼的事儿了,这里面有她男人碰见的,有村里人嚼舌根子秃噜的,还有些是自己连猜带蒙的。
归根到底,主旨就一个,李德旺不是个人,谁嫁给他都得被糟践了。
回了家,俩人在门口分开了。林月娘挎着梅嫂子非得给拿的点心跟几个小菜往自个院子走,也就是这个时候,打院子里出来俩有说有笑的人。
这俩人林月娘不陌生,只是不知道这二位咋凑在一起回来了,还不怕死的进了自己的院子。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眼神还带着水汽的李德旺,然后打量了几番微微昂头自以为风/流,又是自家便宜男人嘴里总惦念着的栓哥儿。
“小嫂子回来了?”栓子往前凑了一步,略带殷勤的想去帮林月娘提篮子,“我帮小嫂子送回屋子去?”
不说这栓子人长得怎么样,单是那眼神儿看的林月娘就浑身不得劲儿。不过到底是个不相干的外人,她也没必要理会。后撤了一步,也不答话,她自顾自的从俩人中间冲撞过去。
李德旺被撞的歪了一下身子,可一句骂人的粗话也不敢出口,只能阴冷着脸色用眼神戳着林月娘的后脊梁。
“栓子,那就是个煞星,你可别招惹她。”李德旺心里窝火,说出来的话也有点犯冲。这几天,他是苦思冥想,想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嘴上燎泡都长了一溜了,死活就是没个法子休了那一句话不对就能要人命的泼妇。
说起来,他顶多也就是心胸狭隘,加上自私自利,要真算计人弄个阴谋诡计,那脑子那心眼还是不够看的。可小栓就不同了,打小在小倌馆带着,啥脏的臭的没见过?
后来打那个地方出来了,可却找不着个合眼的女人,偶尔遇到个人家也会避他如蛇蝎。最后他也只能在这个中用不中看的李德旺身上当当男人罢了。
“李兄,我倒是有个法子帮你,只是有些冒险,要是选不好人,只怕的惹了麻烦。”小栓拉了拉里的李德旺的袖子,心思一转来了主意。他就不信,一个被休弃了还失了身的妇人,能不乖乖听话。
看着小栓眉开眼笑的模样,李德旺心里有些奇怪,可想到能休了那煞星,他就啥也不在乎了。
十三章不安好心
李德旺先是一愣,见小栓不耐烦的皱眉了,才赶紧问道:“你有啥法子?”
小栓回头瞄了一眼身后关上门的屋子,咧嘴怪笑一声,然后扯着李德旺出了院子。
“别管再厉害的女人,只要被抓住跟别的男人上了炕,你说谁家还能留?不活活打死就算是好的了。”
本朝对于通奸跟强/奸的罪名判刑很重,就算是被乱棍打死,官府也不会追责。女子爬墙,也是不能被容忍的。当然,若是妇人不守妇道,勾/引了别人并且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上了炕,那判刑可就有些微妙了。
小栓并不精通律法,但这招可是馆儿里名角借用这招让人给赎身的不少。
李德旺一听这话,心里一喜,抬手拍在自己脑门上,这个法子他咋就没想到呢。有了不守妇道这茬,别说是休妻,就算要回聘礼扣下嫁妆,只怕林家也不敢说个不字儿。
“这法子好是好,可咱去哪给她找个野男人?”这回儿他可又犯愁了,就算有了野男人,又怎么把人弄到炕上去呢?
这要是用强的,谁知道那个煞星会不会直接动手断了人家的子孙根,然后一口咬定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到时候,可别事儿办不成,反惹了一身骚。
小栓见李德旺闷头想着,嘴角几不可闻的动了动,就不怕你不上钩。
“唉!”他叹口气,也是带着试探跟为难的意味,“这事儿也不好让你爹娘他们知道不是,不然以李大叔好面儿的性格,少不得要反过来抽你几巴掌。至于找外人,谁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万一要反咬你一口,那就得不偿失了。”
原本还打算去正院跟爹娘商量一下的李德旺愣住了,栓哥儿说的对,就他爹那德性,只怕宁愿这么耗着,也不会同意这招数的。
“这样吧,我在镇上有熟人,那人手里有药。到时候……”小栓凑在李德旺耳朵边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看到对方像是不乐意,他赶紧沉了脸色不悦地说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家那口子可是能要人命的,只要咱算计好了,也不怕出别的麻烦事儿。到时候,我也能借着帮你解决了事端的由头,常来看你不是?”
不说已经拉拉拽拽到了后院柴房的俩人,单说刚进屋就闻到一股子让人作呕异味的林月娘,现在的脸色可是差的很。
瞅着炕上团的皱皱巴巴的炕单,还有反倒在炕沿底下的炕桌跟碗筷,林月娘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想去揍人的冲动。然后一股脑的把那些物件连带着有些黏糊的铺炕用的褥子一块卷起来,连抱带拿的丢出了门。最后还嫌弃的洗了大半天手,顺道把窗户跟门都支开了。
她可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呆瓜,这种腥呼呼含着□□的浑浊气息,显然是之前那俩人留下的。果然是管不住裤腰带又没脑子的玩意儿,在被折腾过那么多次后,还敢在自己屋里来这一遭,真当她是一时的气性啊。
不过想到刚刚那个叫小栓的看自己的眼神,林月娘心里有了计较,只怕他们还有后招呢。
就这么着又过了两天,期间小栓不知道去哪了,而李德旺也不敢在林月娘跟前露面。尤其是那天看到林月娘当着他的面烧了一炕被褥,还用着烧火棍子一点一点的戳着地面后,他就更不敢往人跟前凑了。
第二天一早,照着规矩,也该林月娘做饭了。因为这是个不肯吃亏的,所以之前做饭的时候,从来都是大油腌肉的做,但凡灶房里能寻摸见的好物件,她可一点都不吝啬。跟钱氏不同,她脸皮儿厚又不愿意委屈自家的肚子,所以对于王氏跟李老汉的指桑骂槐都当没听见。李老汉倒是和颜悦色的说道了几句,说啥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这肉跟油都是金贵的不能再金贵的东西,能省着就省着,以后万一林家来人也有的招待。可不管他好说歹说,林月娘依旧一意孤行,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没法子了,王氏干脆把灶房里的粮食跟腌肉啥的都搬进了老屋,每天到了做饭的时候,她就按着个人的饭量给准备食材。
林月娘看着案板上码放着的几个土豆跟两把长豆角,忍不住撇了撇嘴。再瞧瞧边上放着的半碗苞米面跟黍米,她心里的小人不停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