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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洛言语间关于苏卉瑶的那份不自在沈娆自是察觉到了,面上不动声色:“这可是殿下说的。那我明日去找大姐姐,后日再去卉姐姐府上叨扰,殿下可不许怪我贪玩。”
“你啊……哈哈……”无论洪洛是为何要娶沈娆,对她的情分并非完全没有。听见她孩子气十足的话,不由得大笑了起来:“不单有你去叨扰姐姐们的道理。待到大后天,我与辰濠的事务处理也会告一段落,莫不如请了她们回来,大伙儿再聚上一聚,岂不是更痛快?”
搁在从前,姐妹聚会,沈娆乐意之至。而今,洪洛的这份邀约明里是顺着她的话说出来的,背后不知计划了多久,为的怕也是见一见苏卉瑶吧。
“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待我见了她们,问一问她们何时有空。怕只怕她们家事缠身,咱们又回宫在即,凑不了那么巧。”沈娆对洪洛提议不置可否。
“这倒是。”言谈至此,沈娆已为洪洛将衣裳都穿置妥当了。眼见沈娆有失落之意,洪洛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一次不成,以后总有机会。”
“殿下说的是。”笑意重回沈娆的面庞。
在这样一段看似家常实则各怀心事的对话后,沈娆与洪洛共同用了早膳,继而分头行事去了。
距文侯府不远的一条街道拐角处,沈娆的轿子停了已有好半天。沈娆坐在轿中,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进去府里。她有太多的疑惑需要得到解答,有太多的不安需要得到消除,可她的胆怯亦是不少,她担心结果比她预想的要糟糕,担心自己会失去两位好姐姐……几股思绪纠缠之下,她不禁自嘲连她自己也是开始与从前不同了。就在十天之前,她还是那个咋咋呼呼、想到就去做的小丫头,现下做任何事却都不得不仔细思虑一番,曾经的那份率性是一去不复返了。
“细珠,告诉他们该去哪儿吧。”终于,沈娆下定了决心。逃避是解决问题的下下策,心结不除,她总有一天会无法面对周遭的人和事,倒不如趁着此时弄清楚来得好。
“是,娘娘。”细珠应了一声,转而向其他人传达了沈娆的吩咐。轿子重新动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便到了文侯府的门口。一早有守门之人迎了上来,细珠上前递上拜帖,那人不敢耽搁地疾步进了府中通报。约是一炷香的时间后,报信的人在前头躬身引路,后头紧随着匆匆而来的男子,正是文侯爷的庶长子,沈嫣的丈夫——文清。
“文清见过娘娘。”文清在轿前十步开外站好,行了大礼拜道:“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听到是男子的声音,本打算出轿的沈娆只得继续坐在轿中。听到那人自报了家门,她隔着帘子露出了笑意:“今日是自家亲戚的走动,姐夫不必如此拘礼,妹妹受不起。”
沈娆说的并非是客套话,她让细珠递出的拜帖的确只是平常姐妹间来往的便帖。文清慎重待之,一是顾着场合,二则是有旁的原因在。沈娆不与自己见外,文清依然不敢太过随意:“娘娘说的是,可惜今日不凑巧,嫣儿她去了普愿寺进香,此刻人不在府中,下人就直接报到了我那儿去。虽说我出来迎接实属不妥,但娘娘的身份摆在那儿,庶长房中除了嫣儿这个做主母的,只属我最恰当了,这才敢斗胆唐突娘娘。”
文清说了那么多客套话,沈娆只听进去了一句:“姐夫是说二姐姐不在家?”
“是,嫣儿今儿个一早出的门。”文清准确地回答了沈娆的问题,而且答话中没有要留客的意思。
沈娆想着沈嫣不在,她进去确是不妥,即是说道:“那只有等下次了。姐夫请回吧,我这就走了。”
轿夫们将轿子抬起,沈娆一行离开了。文清行了礼后起身站好,直到看不见沈娆她们了才是回了府。
普愿寺的厢房之内,沈嫣临窗而坐。她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一片,她开了口,既是在对书儿说话,更多的是在喃喃自语:“四妹妹该是去过了。”
“夫人,外头有贵府之人求见。”沈嫣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小沙弥的声音。沈嫣示意书儿出去照应,书儿福身领命,回来后禀话道:“侧妃娘娘去了府中找夫人,是老爷接的驾。听到夫人不在,侧妃娘娘说只能等下次,没下轿子就走了。”
“知道了。你收拾一下,咱们也该回去了。”沈嫣没有回头地对书儿吩咐到。她是为了躲沈娆特意来的普愿寺,沈娆走了,她无需再久留。
书儿即刻下去安排。不久后,沈嫣坐在了回程的马车上。
听说沈娆受了准予回门小住的恩旨,沈嫣便晓得她必定会过来找自己——出嫁前还不可一世、目下无尘的母亲变得谨言慎行、谦卑有礼,换做谁都会有疑问。沈娆只要稍加打探,就会知道自己除了三朝回门之外,还去过国公府一趟。尽管二者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沈娆来找自己,为的不仅是答案,更多的应是想要听她怎么说。然而这一次,沈嫣却是不能与之相见。
沈嫣以为自己对那件事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到了即将事发的关口,掌控局面仍是让她心慌。母亲愿意收敛旧日的嚣张无疑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可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对沈娆说出真相。她想着,只要没到不得不说的地步,能拖一日是一日。
沈嫣这边心事重重,沈娆心里也不轻松。她的轿子没有往国公府的方向折返,而是直奔善王府。再过一条街,就到了,沈娆突然喊了停。她踟蹰了片刻,坚定地说道:“回文侯府,今儿个说什么也得等到二姐姐回来。”于是轿子再次转了方向。
沈娆没有直接去到文侯府门口,而是在原先思虑的地方候着,直到细珠禀报说看见沈嫣下了马车,她才下令轿夫们赶紧上前。待轿子落地,没有等细珠来扶,沈娆自行出了去,冲沈嫣笑道:“二姐姐好,回去的路走到一半儿,我发现给姐姐与姐夫的礼物还在我这儿,便是急急往回赶。谁知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竟见着二姐姐了。”
没有料到沈娆会去而复返,沈嫣很是意外。然到底是心思机敏之人,很快反应了过来,也是敛了心事,笑脸相迎地走上前去:“早听说你回来了,知道你会在国公府多住些日子,正打算明后天的去找你说话。你自己来了,省了我一趟车马费了。”
沈嫣这话明显是打趣,沈娆忍俊不禁:“二姐姐待字闺中时就极是会持家的,今时今日必是更甚一筹,姐夫可是太有福气了。”
沈娆的话让沈嫣想起当初苏卉瑶与沈妍问她要茶喝那一回彼此间的逗趣,她没好气地笑道:“嫁了人,倒是把你卉姐姐那一套挤兑人的功夫学得青出于蓝了。”
沈娆轻笑道:“卉姐姐的本事我可学不来。”
沈嫣不明前因,提起苏卉瑶,只是单纯地想到了从前,话至嘴边便溜了出来,不曾想会触及沈娆的心事。她心里有事儿,没有注意到沈娆面色微动,对她这句回应里的深意也没有发觉。
“瞧我,是高兴坏了,在这儿大门口就与你聊了起来,还请娘娘恕罪。”沈嫣说着,半认真半玩笑地要向沈娆行礼。
沈娆忙是扶住了沈嫣,不愿承她的礼:“原本回家是开心的事儿,无奈境况与从前不同,我也不能违拗礼数。这儿只有咱们,求二姐姐别这样,怪生疏的,娆儿不喜欢。”
听出沈娆言语间的落寞,沈嫣握住了她的手,应道:“好,咱们进屋自在说话去。”
沈娆笑着点了点头,姐妹二人携手朝府内走去。
第六十六章
吩咐底下人去文清那儿说了一声,沈嫣便只留了书儿与细珠在外屋伺候着,自己与沈娆进到了里屋叙话。
将屋子打量一番,又细细看了看沈嫣,沈娆有感而发地对她说道:“方才来时姐姐不在家,是姐夫亲自来迎。碍于男女之防我不好下轿相见,但听他言语之间的分寸,足以知晓他对姐姐是极看重又亲近的。这门亲事,姐姐想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若是说实话,文清不是沈嫣心中做夫君的最初人选。然而成亲这几个月来,文清待她确是不错,她亦是恪守为妻之道,将屋里的事儿管理得有条不紊。夫妻二人谈不上鹣鲽情深,但能相敬如宾,总算是一桩美满婚姻。听到沈娆这样说,沈嫣递过去一杯茶,笑容温暖地说道:“他官职不高,又是庶出,文侯府的爵位他也没份儿沾上,可他是个实诚的人,与他过日子我觉着十分踏实。对我而言,这便够了。”
沈娆接过茶,捧在手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杯口,接话道:“姐姐说的是。以前我对这些没有具体的概念,如今成了亲,才体会到‘踏实’二字是多么难得。”
沈娆说得平静,沈嫣却感到了不对劲儿,忙是问道:“你与太子殿下起争执了?”
“没有没有,”沈娆摇了摇头,“成亲不过十几日,殿下又忙得很,哪里有时间与我起争执呢?”
“那你刚刚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沈嫣仍不放心。
沈娆回答道:“入宫了那么些日子,好容易回了家去,发现许多事情都变了,很多人也与从前不尽相同。听府中人说起姐姐前几日曾回去过,母亲的变化想必姐姐也见到了,可知道其中缘由?”小小感叹了一句,沈娆问出了今日前来想要得到解答的第一个问题。
“见到了。跟你一样,我是既担心又奇怪。问旁人,打听不出原因。私下问起母亲,她只说是自个儿忽然想通了。回来后我细细想了想,不论母亲的改变源于什么,终归是好事儿。往日你我不是一直担心她会哪天惹出事端来,吃苦受罪么?现在这样,咱们倒是可以安枕无忧了。”
“母亲对我也是这样的说法。”沈嫣早有准备,回答起来不慌不忙,神态自若,沈娆看不出丝毫不妥,即是相信了她的说辞,即是暂时按下此事不提,转而问起了另一个:“卉姐姐与殿下之间的牵扯,姐姐清楚么?”
这个问题是沈嫣始料未及的。她神色一变,皱了皱眉,说起话也有些不太流畅:“怎么……突然这么问?”
“原来姐姐是知情的。”看到沈嫣的反应,沈娆的心上不由得冷了半分:“怪不得当初在普愿寺时我看出殿下对卉姐姐有心思,姐姐会训我胡说。后来卉姐姐说想出去看雪,我要跟着去,二姐姐还阻止了我。卉姐姐出去没多久,殿下也跟着出去了。现在想来,姐姐是特意留机会让他们单独说话的吧?”
沈娆句句属实,沈嫣无言可辨,只得承认:“当时我的确看出了不寻常,只想着瑶儿她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才给她行个方便。等回了国公府,我去找她问过,她便将殿下对她有情之事悉数告诉了我。他们之间,是殿下一厢情愿而已,瑶儿绝没有回应过分毫。与他出去,正是为了把话说开,断了他的念想。”
沈嫣的解释让沈娆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难过:“你们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
“并非我们故意隐瞒,而是觉得没有必要。”这是沈嫣与苏卉瑶的共识。
“没有必要?”沈娆苦笑道:“如果我在出嫁之前知晓殿下对卉姐姐有情,会有更大的余地去确定殿下对我的心意。不会像现在这样,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沈嫣很容易想到,沈娆旧事重提,必是从洪洛那儿看出了端倪。这下听到她这句话,沈嫣更是心惊:“发生什么事情了?”
洞房之事对沈娆来说是耻辱,让她如何启齿相告呢?她憋了十几日的委屈在沈嫣那一问之下,顷刻间奔涌而出,化作一行行泪水滑落而下,她却是紧抿着双唇不讲只言片语。
沈嫣已然猜到大概,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道:“竟是我们错信了他!”
“二姐姐,我该怎么办……”沈娆再也忍不住地趴在沈嫣怀中哭出声来,泣不成声。
沈嫣气愤洪洛的虚伪,心疼妹妹的无辜受累,对自己当日轻易相信了洪洛的话懊悔不已。大错已经铸成,此刻再多的安慰之言都是苍白无用,只能轻抚着沈娆的背,让她尽情发泄心里的苦楚。
良久之后,沈娆从沈嫣怀中离开,望着沈嫣时仍是泪眼朦胧,好在情绪已经逐渐平复下来。“姐姐说错信了殿下,是怎么回事儿?”
沈嫣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是陪着沈娆一起哭过了。事已至此,再没隐瞒的必要,她如实相告道:“当初殿下提出要纳你为侧妃,我与你卉姐姐都怀疑过他是别有居心。为此我们亲自去问过,殿下再三保证他对你是真心,会待你好,完全没有在流连过往之态,我们才会放心你嫁与他。没想到,他会对所有人撒谎,连辰濠都被瞒过了。”
“你们应该告诉我的。”听到苏卉瑶曾为自己确认过洪洛的心意,想起从前她对自己的好,沈娆心里稍稍舒坦了些。回想起倾心与洪洛的过程,她缓缓说道:“我不知殿下对卉姐姐的情意,他对我表明心迹时,我只当他是因着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对我另眼相看,没有多想,一心一意地念着他。那段时间,他待我的确是与众不同的好。”
“娆儿,我……”
“姐姐不必多说,我都明白。”沈娆打断了沈嫣的话,接着说道:“你们相信殿下待我是真心,我又心甘情愿与他成亲,你们才认为没有必要旧事重提,无端让我伤心。”
沈娆的话很是体贴,沈嫣听了却是心酸——她这个妹妹,从前天真快乐的,可眼前的她,却是愁容满面,心事重重。可有些话,她必须得说:“你卉姐姐与善王爷夫妻恩爱,可当初她是在怎样一种境况之下出嫁,咱们是看的清楚的。明面儿上她的压力来自宫中与沈府,实则是殿下不肯放手,太后才会盯着她不肯放过,非得让她嫁了人才罢休。”
“太后定然想不到,即便卉姐姐嫁了人,殿下依然没有死心。与我谈话的时候,只要涉及与卉姐姐有关的,他会格外在意。他了解她的喜恶,他不喜欢听我提到善王爷和儒儿……这些我都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他既然忘不了卉姐姐,为什么又要娶我?”沈娆能想到洪洛娶她的理由便是与苏卉瑶赌气,与太后赌气。凭什么?她的终身,凭什么要成为那场与她无关的对峙中的牺牲品?
沈嫣曾以为不必再为此事费神,今日所闻让她必须重新提高警惕,也必须提醒沈娆不要陷入洪洛的圈套里去:“他能瞒过我们,自然也能瞒过你。所以你能发现,是他故意透露给你,为的就是让你对瑶儿产生恨意。”
沈娆是意外,也是被吓着了,嘴巴张了好半天才是问出一句:“姐姐的意思是殿下要利用我去报复卉姐姐?”
“不仅是利用你,他必是还有别的计划。说不定咱们所有人都被囊括在其中了。”沈嫣道出了最严重的可能。
“可是……殿下他……不是喜欢卉姐姐的么?”沈娆不敢相信。
“他不是喜欢你卉姐姐,他只是不甘心而已。”沈嫣冷笑道:“他是太子,从小呼风唤雨,没有东西是得不到的。偏偏你卉姐姐对他不肯依从,他当然不习惯。”
“他知道你们从其怀疑过他,我发现了不对也会跑来问你们,他不担心自己的计划败露吗?”沈娆觉得洪洛不至于如此荒唐。
听到沈娆极力维护洪洛,沈嫣心里叹息,只有继续分析道:“以他的计划,你来问我,我若不承认,你定是会让人去查,他也一定会让你查出比实情更过分的所谓真相来。到那时,你心中不仅会恨我骗你,对咱们的姐妹情分怕是也会觉得可笑;若我承认了,你会怪我们蓄意相欺,与我们产生隔阂,他再加以刺激,一样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他漏算的是我会信你,信卉姐姐……”沈娆也没得再为洪洛辩解了。
沈嫣道:“儿女情长的意气有时会蒙蔽人的心智,殿下身在局中,已是失了平时的心窍清明,哪里会想到世间值得人生死相许的不单单只有男女之情。咱们是姐妹,是亲人,又如何会轻易拔剑相向呢?他玩弄人心人情,却忘了情之所至,人心本善。便是此刻,你得知殿下这般对你,还是不会就此恨他、放弃他,想着要劝他回头的,是不是?”
被沈嫣道中心事,沈娆并不觉窘然,大方地说道:“姐姐也说殿下是一时糊涂。从小到大,他待我都很好,我不相信他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我会努力消了他的执着,让他看到我的好。”
沈嫣打从心底舍不得:“傻丫头,那么做会很辛苦。”
“我不怕。殿下不仅是我的丈夫,还是我的洛哥哥,是我的亲人。我希望你们好,也盼着他好。”
沈嫣早知劝不住,只不过想说上一句罢。沈娆这般坚定,她多言无益。转而,她想起了一件事,嘱咐沈娆道:“你既能体谅你卉姐姐,咱们就不要为了此事去扰乱她的日子了。至少在她没有得知的时候,不要主动去告诉她,好不好?”
沈娆应道:“那是自然。卉姐姐真心疼我护我,我也该尽自己所能地为她做些事情。”
沈嫣欣慰地笑道:“娆儿真是长大了。那这道坎儿就让咱们姐妹齐心跨过去。”
“嗯!”沈娆用力地点了点头,姐妹二人相视一笑。
第六十七章
沈娆没有依着原来想的去善王府,与沈嫣道别后即是回了国公府。对于今后该何去何从,她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洪洛与沈辰濠还没有从巡防营里回来,沈娆去了老太太屋里。虽说如今在沈府,她不去跟长辈们请安大伙儿也觉得理所应当,但从小到大的情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淡薄得去,久而久之的习惯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在沈娆心里,仍然将自己当做小辈。这样在沈府,她才有在家的感觉。沈娆礼数周到,老太太自是高兴的。
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沈娆去了大夫人房中,最后才是去了二夫人那里。二夫人应下了沈娆的请求,当着她的面儿没有再以奴婢自称。母亲的谨言慎行仍是教沈娆喜忧参半。转念想到,这么多年了,好像只有这些日子能与母亲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沈娆只能用沈嫣的话来自己宽自己的心。
掌灯时分,洪洛与沈辰濠归了家。沈娆与洪洛单独吃过了晚饭之后,二人简单说了些话便梳洗歇下了。直到回宫的日子,她都是没有再出过国公府。回宫后,沈娆会刻意避免跟洪洛谈及与苏卉瑶有关的话题。洪洛主动说起的时候,她会不着痕迹地略过。她无法直接了当地戳破洪洛的心事,唯有用这种方式提醒他,她绝不会成为他对付苏卉瑶的一颗棋。
只可惜,洪洛会错了意,将沈娆的这种回避误认为是沈娆心里对苏卉瑶已经生出了隔阂,才会不愿意在他面前提及苏卉瑶,不愿像以往那样聊起她的卉姐姐了。坚信了这一点,洪洛心中暗喜时机已到,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太后让儒儿进宫小住?”善王府里,一名内侍传了太后要接顾儒进宫的口谕。顾含风对此颇为诧异,为了确认,他追问了一遍。
“回王爷,太后娘娘确是这样吩咐的。”内侍毕恭毕敬地半躬着身子回话到。
顾含风眉头紧皱,面色凝重——这么些年了,太后对他这个便宜王爷不冷不热,对顾儒更谈不上喜爱,每次从外头回来去宫里请安,都是走走场面地客套一下罢了。这会儿突然说要接顾儒进宫,还是只身前去,顾含风不由有些担心。他自信对顾儒身份的秘密保护得很好,然而凡事没有绝对。太后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一个不小心,顾儒岂不是入了虎口?
苏卉瑶的担忧丝毫不亚于顾含风。看了一眼顾含风,苏卉瑶对秋冬低语了一句,秋冬当即来回了一趟,将一包装有银锞子的荷包递给了苏卉瑶。
“敢问公公,可知太后娘娘因何召儒儿进宫?”苏卉瑶上前一步,笑着将那包银锞子交到了内侍的手中。
入各府宣旨,基本上都会得到打赏,但从来没有人像苏卉瑶给过这样多。不过她要打听的是太后的心思,不是小事儿,内侍并未推辞,心安理得地接过之后,也是堆起了笑脸,说道:“太后是听说王爷为小公子请了先生,小公子又十分勤奋,她想看一看小公子的课业精进与否。”
内侍没有对他们撒谎的理由,这个话定然是太后说的,可是实在牵强。顾儒还没有到入学的年纪,目前所学不过是些基本到不能再基本的东西,哪里谈得上“精进”两个字?而正是如此,才让顾含风与苏卉瑶确定了,太后此番召见的确有不同寻常的意图。
“多谢公公。只是这旨意来的突然,我们得为儒儿收拾一下,烦请公公喝杯茶,再等些时候。”苏卉瑶面不改色地客气到。
内侍不是仗势狷狂之人,苏卉瑶以礼相待,他也是一副诚惶诚恐地模样:“王妃娘娘言重了,奴才本就是来接小公子的,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苏卉瑶笑了笑,没再多言,吩咐秋冬领着内侍下去休息,她与顾含风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