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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一低,陆语刻意不看去他眼底那丝沉沉的光,她咬着嘴唇回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果然,这女人又开始跟他划清界限了。
唐奕承呼吸一紧,嗓子跟磨了层砂似的:“你就这么害怕有我们的孩子?”
陆语似乎被某个字眼刺伤了痛觉神经,疼得突然就心虚了,好像内心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遭到了窥伺,她的头埋得更低,还在苦兮兮地忖度应对他的说辞,整个人却被唐奕承接下来的那句话激得完全怔住了。
“陆语,七年前的那种意外,我绝对不会让它再次发生。”遮遮掩掩了那么久,到底还是被他一语点破了。
唐奕承的声音低低的,却好似一股猛烈的激流瞬间冲进陆语的心脏,她心中大惊,蓦然抬头看向他,却只看见他沉湛墨黑的眼眸底下浮现起一片痛色。
他那带着疼痛的目光仿佛会蜇人似的,迫使陆语呼吸困难,她被风吹得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你怎么会……”
没有错,他已经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时光早已把那段感情留下的大片创面磨得只剩下一道伤疤,唐奕承旧事重提无异于将那道结痂的疤痕再度撕开,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不想再给她添上新的伤口,他也看不了她这副敏感到近乎对他失去安全感和信任感的模样,他只能把那些原本准备烂在肚子里的话,和那些曾经来不及说出口的承诺,都说与她听。
开口前,唐奕承轻轻地握住陆语冰凉的手,分开她冻僵的手指,他的五指紧紧缠住,把她握在掌心里,俨然是执念一般:“小语,如果我们这回真有了孩子,就把他生下来,然后我们一起抚养他长大。如果你觉得生一个太少,我们就多生几个……”
也许,这不只是一个男人的承诺。
也是他的希冀,他朝朝暮暮的渴望。
这个瞬间,周遭的车流声、人声和风声通通褪去。
只有唐奕承那很轻很轻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陆语耳畔。
可她却觉得那些宛若从久远的记忆里头飘来的声音,只是过了一遍耳朵,根本没有进入她的大脑,反倒一下子撕开了那个泛黄的世界。
他又可曾知道——
在曼哈顿那个血染的早晨,她失去的不止是他们的孩子。
那一天,她失去了包括他在内的、生命中的三位挚爱
弃妇难追之宠妻入骨。
从那天开始,她就缩进了厚厚的龟壳,变成了一只胆小鬼。从此之后,她的幸福再也没有降临过……
片刻的晃神,陆语被唐奕承握在手里的那只手缩了缩,她满眼迷茫地看着他。
岁月的磨砺,最能够令一个人沉淀。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落魄又带着点痞气的少年了,如今的他成熟稳重、沉敛高雅,仿佛任何事都无法再让他皱一下眉头。这样的男人明明给人一种既稳妥又有所担当的感觉,可陆语想到那些疼痛的往事,她那双倒映着他俊朗容颜的眼睛里,竟然渐渐地漫起雾气。
冷风拂面,树影晃动。
透过那层潮湿的雾气,唐奕承的面孔都模糊起来,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让陆语觉得他们看似近在咫尺,实际上却差之千里。
一时间,她顿觉心乱如麻:“我觉得好累,真的。你让我静一静。”
说着她就要把手抽回来,但唐奕承却紧攥不放,他倏然落进她双眸漾起的泪光中,发酸发涩的心脏顿时像是被水浸泡了,酸胀得难受。
“陆语,我知道你看见那只耳环了,但是我跟宁晞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保证她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同样的话,解释得次数越多越没有力度,可唐奕承还是要再说一遍。
他是聪明的男人,自从陆语昨天对他避而不见开始,他就料到了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所以他才会在一大早就把宁晞扫地出门了。
反倒陆语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感到惊讶,她混沌的脑子也无暇去深究真假,只说:“不是因为她。”
旧痛新伤,再加上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多年时光,到底让他们变成了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渐行渐远,他们之间又岂止是隔着一个宁晞。
气氛近乎胶着了。
陆语手上犹在试图挣脱他,她几乎是用上了蛮力,可来自唐奕承的力量却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就那么刚好缠住她的手指,不容她缩手。就在陆语心力交瘁,险些就要招架不住的一刹那——
一道人影近了两人的身。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足以狠杀唐奕承一个措手不及。
唐奕承只觉手腕处狠狠一紧,他牵着陆语的那只手就被柯嘉礼猛地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对方极不友善的责难。
“唐总,你这是在做什么?请你放开陆语。”
柯嘉礼低八度的嗓音陡然划破萧索的空气,以及胶着的气氛。
趁唐奕承那微微一怔的空当儿,柯嘉礼把陆语拉到了自己身后。他看了眼陆语脸上的眼泪,那张万年不变的阳光面孔上,竟是掠过一丝寒意。
柯嘉礼的身高只比唐奕承矮一点,隔着这么一堵人形墙,瘦瘦小小的陆语当真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唐奕承连瞧都瞧不见她了,更别说把她拽回来。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唐奕承的脸色已然冷冽了,眼角微微一眯,他沉声对柯嘉礼说:“我和陆语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恶女穿穿穿。现在是工作时间,你难道你不该待在办公室么?”
柯嘉礼当即报以一声冷晒,他拽着陆语掉头就走,迅速把她塞进路边的那辆车里。
车是柯嘉礼的,刚才驶过这处时,他无意瞥见唐奕承和陆语好像发生了争执,于是紧急停车。轿车重新发动的那一刻,唐奕承疾步朝车身走近,似是要把副驾上的陆语从车里抢回来。
可柯嘉礼却在这时突然向陆语那侧探身过去,陆语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就听到柯嘉礼透过降下一半的车窗、丢给车门外的唐奕承一句——
“我现在正式跟你辞职,基金会的工作我不干了。”
话音一落,轿车便擦着唐奕承的身躯加速驶离。
短短的几秒钟,陆语不知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终于被带离了那场艰涩的对峙,她的手无力地垂在腿上,手指微微蜷着,上面仿佛还留有那个男人的余温。
扭过头,她不自觉地向车外后视镜看去。
在镜面反射的光影中,属于唐奕承的那抹颀长身影僵如石像,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融在这繁嚣城中,消融在那瑟瑟冷风中,消融在陆语那片泪光的尽头……她明明看不清他的轮廓了,可她莫名就感觉到那抹身影周身都罩着一层悲凉。
那悲凉,烙印在她心上,深深的。
柯嘉礼又恢复了温度的声音将陆语的神思拽回来:“你之前在疗养院提到的那个人就是唐奕承?”
走到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陆语点了点头。
零碎的片段连成线,柯嘉礼抛出两个字:“前任?”
“嗯。”陆语揉散眼里的水汽,跳转了话题:“你刚才太冲动了,怎么会说辞职那种话?你不用因为我……”
这女人声线里的愧疚和不安,柯嘉礼听得明明白白,他挑了下眉:“你放心吧,我不是因为你才辞职的。我早晚得回去接手家族生意,早一天晚一天离开基金会都一样。”
陆语这下倒是惊诧了,她真不知道柯嘉礼还有这层身份。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他平时言行举止就自带气场,加之敢找唐奕承的不痛快,想必他是有背景有身份的人。
见陆语一路愁眉不展,柯嘉礼直接把她送回了工作室。
站在四合院的院门前,柯嘉礼问她:“你要不要考虑终止跟暖阳基金会的合约?”
陆语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摇头道:“我暂时不能终止合约。”
她的老宅还捏在唐奕承手里,如果她一走了之,很可能就真的给了他食言的借口。
想必她有苦衷,柯嘉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陆语,人要往前看,别没事总给自己添堵。忘记一段旧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感情。你那么漂亮又聪明,不愁没有男朋友的,眼睛别老盯着前任,也往身边看看……”
这话冯晓冬也说过,可此刻从柯嘉礼嘴里说出来,不免多了某种意有所指的深意
悠闲田园之第一酒娘子。
漂亮,是老天赐予一个女人的天赋。
陆语就是因为具备这种天赋,从初中时已经开始已经有小男生追她了,这么多年数下来,追过她的异性不在少数。可她属于那种晚熟的女孩子,第一次怦然心动还是直到十八岁那年,才给了那位叫“唐”的少年。在那之前,陆语根本不相信一见钟情,可那惊为天人的一眼,当真应了那句话——
曾经不相信一见钟情,只是因为没有遇见你。
但正是那一次,让陆语在往后的九年,尝便爱情的千般滋味,甜蜜的,痛苦的,苦涩的……多到把她整颗心都填满了,再也容不下别人。
这段时间,陆语跟柯嘉礼相处下来,越发能感觉到他的心思了,再加上他这番暗示性极强的话语,陆语越发感觉不安。
张小娴曾说,真的不爱一个人,可以微笑拒绝、假装不懂,或者转身离去,却说不出“我不爱你”这四个字。有的话,委实太残忍,不想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也就不会说出口。
默默衡量少顷,陆语对柯嘉礼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但是……”
孰料,她刚一道出转折词,柯嘉礼就翘起唇角,一语打了住她:“你不用急着拒绝我。我是喜欢你,没错。但我不会强求你也喜欢我,你把我当朋友就行了,不用有压力。”
这种体贴得过分又无懈可击的漂亮话,就这样硬生生地把陆语卡在嘴边的拒绝话噎了回去,她竟是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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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集团旗下的暖阳基金会有一场例行理事会,唐奕承作为理事长必须出席。
拜这位不苟言笑、面色冷峻的理事长所赐,在这场持续两小时的会议中,十位常务理事都切肤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低气压”。
散会后,唐奕承正要离开会议室,却被柯嘉礼的父亲柯世达叫住了。
柯世达就柯嘉礼一个宝贝儿子,现在儿子在基金会磨练,他自然想向唐奕承了解一下儿子的工作情况,所以提出一起喝个下午茶。
殊不知,唐奕承一点面子都不给,立刻冷声拒绝并告诉他:“柯嘉礼今天中午已经辞职了。”
柯世达诧然,直到满脸郁色地离开基金会,他都还不知道儿子是因为想撬老板的墙角,才一时脑热辞职的。
唐奕承冷着脸回到办公室时,宋远觉得老板的低气压已达峰值,他一心想着脚底抹油,赶紧躲得远远的,却好死不死竟然被唐奕承叫进了办公室。
“唐总,您有什么吩咐?”
问出这话时,宋远微微含胸低头,不敢直视唐奕承的眼睛。可在老板说出下句话时,宋远想不看他都不行了。
“你去帮我定制这个。”唐奕承眼里的寒冽褪去些许,他指着电脑屏幕说道。
宋远凑过去一看,整个人当即怔然,他震惊得连舌头都打结了:“您……要定制钻戒?”
唐奕承淡淡地“嗯”了声,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31章
31.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d字开头的裸钻高级定制品牌,有个独特的规定,每位男士凭身份证一生仅能定制唯一的一枚钻戒,寓意“一生、唯一、真爱”的至高承诺。
由于唐奕承定制的是稀世粉钻,全球每年产量不超过五十克拉,再加上量身设计和制作,因此即便是在加急的情况下,预计最快也得一个星期才能到货。
在这漫长的一个星期里,唐奕承吩咐宋远提前预订了b市某间顶级法式餐厅和九百九十九朵厄瓜多尔新鲜玫瑰,求婚的必要流程一样都不少
逆天轻狂四小姐。
虽然唐奕承也清楚在这个时候跟陆语求婚太过仓促,但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佳方式了。那个女人每次都像刺猬一样狠狠地刺他,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有心结。其实过去的痛早就过去了,只是受过伤的心留下的恐惧阴影长久作祟,一直蔓延到今时今日,让她从心底不愿意给予他一丝一毫的相信。
有时候,怀疑和信任之间看似隔阂着千山万水,事实上却不过只是隔着一张纱窗纸罢了,一伸手就能捅破。唐奕承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既然陆语心乱如麻,那他就快刀斩乱麻。关键时刻,他要能做到一出手便捅破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那张纱窗纸,要解开她的心结,要她相信他,不外乎就是给她一辈子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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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语接到唐奕承的电话,是在他拿到婚戒的当天下午。
“陆语,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