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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女子不是别,正乃弟妹的庶出妹妹洛清鸢。”席夜枫笑道,颇为愉悦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将他每一个细微反应悉数纳入眼底,眸子中竟有道道精光掠过。
“……嗯?”席陌凌缓缓抬头,懵然地盯着他,过了几瞬,那双眼裹着的一层迷茫茫灰光才一点点被剥开,露出里面原本的清明,双眼微瞠,唇翕合两下,才又重复着问了一句,“兰儿的妹妹,的小姨子?”似有不信,连着又问了好几句,“堂兄说的可是洛学士的庶出女儿?可是堂兄方才还说喜欢的是西阳之地那种豪迈狂放的女子,这会儿为何扯到小姨子身上了?”
席夜枫眉头一扬,“洛大既然迁至西阳,想来是要那处呆上许久的,鸢丫头以后自然也算西阳女子了,再说了,这丫头可一点儿不比西阳女子收敛,性子也是大胆活泼得紧,实合的口味。”说到这儿,低沉地呵呵笑了两声,连眼角都跟着眉梢一起高翘了起来,浑身的舒爽劲儿好似刚跑了个热水澡,再加上那暖洋洋的春风一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爽了个透底,还伴着一种微微刺激着血脉的凉意,简直就是爽到骨子里去了。
席陌凌忽然觉得那笑容刺眼极了,直刺到了他心坎上,有些发酸发疼。
“堂兄,小姨子是庶女,伯父和伯母是不会让她进席家门的。”席陌凌提醒道,目光却微微移开,不想看他脸上一直未退的笑意。
“会想办法让母亲和父亲同意鸢丫头进门的。”席夜枫说得信誓旦旦,这种铿锵有力誓词般的话语让席陌凌心中生出几分艳羡。他从未像他这般恣意地说出过自己心中的想法,他的顾忌实太多了。
“进门?”席陌凌脑中亮光一闪,将这话咀嚼了几下,便意会出了其中的意思,堂兄说的只是准她进门,却未说一定是正妻,难道堂兄只是想纳她为妾?席陌凌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他几眼,一时无话可说。为何不是他先一步说出口,若是他先说了,堂兄会不会就将这话憋回了肚子里,正同他此时一样,心里有一股愁闷的火儿怎么都消不下去。
“堂弟,还有事,得先走了。堂弟无需多送。”席夜枫朝他淡笑着点了点头,几个大步迈出,不一会儿便走出许远,席陌凌甚至还为来得及多说一句话。抬头看去,也只是看到他带了一股潇洒恣意劲儿的背影。他走路的时候从来都是昂首阔步,给一种天之骄子的感觉,只便是那份豁达也怕是无能及罢。
席陌凌瞅了一眼桌上的那杯未饮尽的茶水,很想举起那茶杯,然后将里面的茶水泼到自己的脸上。厅房里呆呆地杵立许久,直到小厮墨宝门口小声提醒了一句,他才转身去了书房。
取出袖袋里的东西,席陌凌握手里半响才慢慢拆开,动作带了一分小心翼翼。小囊袋里果然有一封折叠好的书信和一个绣着桃花图样的扇套,虽然做工不算精细,他却看得出了神,打量了那扇套不知多久,方慢慢地将东西都放了回去。接而身子一软,他趴了案桌上,满心满脑的懊悔。
为何,为何他没有早一些向太太开口!如今洛大被贬谪西阳,身份家世非同昔日,若是他上门求亲,洛大或许就一口答应了。可是,这事不怨别,怨只怨他自己顾忌太多,他思虑的是,他方娶洛家大女儿不久,这会儿子再向洛尹峰提亲,岂非是对这正妻的侮辱。而且,兰儿她作为妻子……很好,他一时半会儿狠不下心来。
说到当初那件事,席陌凌只得头痛地唏嘘一声。他相中的本是洛府的二女儿洛清鸢,可那是他并不知道她的确切身份,只晓得她是洛大学士的女儿。后来他便央求了太太去打探,还形容了她的样子,她穿着翠荷色的长裙,笑起来的时候右脸蛋上有一个极浅淡的梨涡。看起来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尤氏素来疼这个儿子,难得他亲自开口央求她,又思及洛学士三品文官,与席家也算门当户对了,当即便答应了席陌凌,于次日寻个理由拜访了洛家太太。
后面带回的消息无疑就是他相中的正乃洛学士的嫡女洛青兰,这样一来,写帖子合八字,采纳送礼等,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可是,有时候得到太顺利的东西往往不是心中所盼望的那样,揭开盖头的时候,他真的是失望了,她不是她。
他后来才知道,他心里的那女子是洛大学士的二女儿,是个姨娘所出的庶女。听到这消息后他的不甘心被惆怅所代替,就算洛江氏没有跟太太说错了,他也没法子娶她,谁叫他是家里的嫡子,她却只是个庶女呢,太太和父亲根本不会准许他娶她为正妻。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痛恨洛江氏,即便他娶不成洛清鸢,她也不该让他娶了错的。他如今娶的若是别的话,他就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这会儿他便可以拍着胸脯跟洛尹峰保证到,即便鸢姐儿嫁给他只能算是个贵妾,他也会待她极好极好。
席陌凌只能想着等再晚一些的时候同太太提这件事,然后为表心意,亲自去西阳走一趟,向洛家提亲。加上洛尹峰之前对他的好感,这事十之八、九就成了。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堂兄居然也会看上她,还当着他的面亲口说了。如此一来,他若再坚持的话岂非光明正大地同堂兄争女了,这样的话他又与禽兽有何差别?恐怕说出去都只会被耻笑诟骂!
头枕着双臂趴案桌上,他忽地双肩抖动,哈哈地苦笑起来。也罢也罢,不过就是个女而已,不过一个女而已,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这笑中却全是苦涩,如水中涟漪一层层漾开,整个书房都好似充斥着一种苦涩的味道,苦得其他跟着一块皱起了眉。
“爷是怎么了,为何苦笑?”洛青兰站门口看他,声音轻柔,眉头紧紧锁着。
席陌凌抬头看她,敛起脸上所有情绪,淡笑了一声,“夫怎么来了?”
她微微一笑,“听墨宝说回来了,便过来看看,饿不饿,叫厨房去熬点儿粥可好。”她走至他面前问道。
他忽地就起身抱住了她,目光幽幽闪烁几下,“没什么,只是有件东西求而不得,让很苦恼。”
洛青兰展眉劝慰道:“爷无需总记挂心上,有些东西或许不属于,但兴许还有别的好东西等着,爷可别顾此失彼呀。”
席陌凌微怔,接着呵呵笑了两声,眼中的涩意退去很多,“夫正乃个万事通透的妙,娶为妻真是一件幸事。”说到这儿,他轻推开她,将案桌上的布囊递给她,“拆开看看,就当是给的一个惊喜。”
洛青兰狐疑地瞅他一眼,慢慢解开布囊上系好的带子,待看到那折叠的纸信时,双眼蓦地一抬,惊喜地望着他兴奋道:“这是……这难道是娘家寄来的信?”
席陌凌笑着点点头,“此次堂兄回了京都一趟,是他从西阳捎带来的,里面是母亲亲自写给的私信。”指了指那扇套子,加到,“还有那桃花扇套子,是小姨子亲自为绣制的。”
洛青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自然瞧见了那绣着几朵桃花的扇套子,拾起桃花扇套细细打量几眼,心里纳闷,这真是二妹亲手绣的?为何这上面的针法路数一点儿不似二妹的。洛青兰心里嘀咕几句,便忍不住兴冲冲拆开了信封,思及当着席陌凌的面有些不妥,便辞了他回屋细细看起来,每看完一句,心里便熨帖一分。看完后,有意无意地瞥了那扇套子几眼,心中数落道:懒丫头,该不会滥竽充数罢?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得瑟地翘着腿儿说:小子,就凭你跟我斗,还是太嫩了。。
不晓得为啥,堂弟对着桃花扇套看了许久的时候,我忒想笑,哈哈。。我邪恶了,咳咳
☆、33劝说母亲
忠勇侯府丁旺,门槛大,大房老爷承袭了忠勇侯位,是三个房中最为体面的,再加上嫡长子乃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定远将军,极为风光。可是忠勇侯和大太太为了嫡长子婚姻一事已经愁了好几年。
按理说,以席夜枫这样的门第,想嫁入忠勇侯府的该是多不胜数才对。三年前席云氏本看上了一桩不错的婚事,没想到那李承宣使家的闺女却不慎落水,忽然就没了。如此也就罢了,算席家晦气,可那李家吴太太却到处嚼舌根子,道席夜枫身上杀戮重,谁跟他定亲都是要触霉头的,到时候好亲事没攀上,平白折了闺女就亏大发了。这样一来,有些难免望舍了将闺女嫁入忠勇侯府的念头。
再者,席夜枫虽身为定远将军,却常年呆西阳边城之地,将闺女嫁过去就意味着让自己闺女远嫁。京都里多是一些养深闺里的大家闺秀,父母又如何舍得把自己女儿嫁到边远之地,过去几年,定远将军身处激战当中,谁也难保他会不会忽然就战死沙场了。虽昨年打退了西羌,迫使西羌议和,可西羌本就是蛮子,谁敢拍胸脯保证今后几年那西羌不会卷土重来。若真是如此,嫁过去的岂非活受罪。
也有那种专门冲席家高门第去的,可席云氏愣是一个没瞧上,再加上席夜枫本对此事根本不上心,这件事一直拖到如今都没定下来。
席云氏越来越焦急的时候,席夜枫忽然郑重其事冒出的一番话叫她吃惊不小。云氏双眼瞪大,紧盯着站自己面前的儿子,嘴巴张了几张,惊喜交加问道,“枫哥儿,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看上一个姑娘了?是哪家的姑娘啊?”云氏越问越急,恨不得立马将她想知道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从他嘴里掏出来。云氏以为是席夜枫此次回来后无意中看到了哪家的姑娘,他眼光素来不错,就算是京都里哪位门第较低的子女,但胜自己儿子喜欢,她并非那不通情理之,若是她见了后也觉得不错,早早将这事儿定下来也好。
席夜枫没有急着答话,朝云氏身边的小丫头扫了一眼,“冷屏,下去给太太泡杯茶罢。”
那叫冷屏的小丫头长得唇红齿白,丫鬟中也算个难得的美坯子了,云氏也曾有意让她伺候大少爷。此时忽闻自己思慕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冷屏心神一动,全身上下似乎都跟着欣喜地颤动一下,大少爷的声音很好听,喊她名字的那一刻,一颗心似乎就躺了软垫子里,又软有暖,整个都陷了进去。只可惜,这种许久才盼来一次的欣喜立马就被后面一句话击打得粉碎,她的一张俏脸瞬间涨红,羞赧地死死埋着头,急忙回了一句,“奴婢这就去。”大宸国,只有皇室及一些王侯等府邸中才这般正规地将丫鬟分为三六九等,称谓也是奴婢或小,冷屏乃伺候云氏茶水的大丫鬟,此时便只能是用一声奴婢来提醒自己的身份了。
云氏瞧席夜枫对冷屏态度冷淡,不由摇摇头叹了口气,任由她低埋着头退了出去。
“不过一个下而已,冷屏嘴皮子严实得紧,就算听了什么事也从不会到处乱嚼舌根。”云氏道了一句,虽然喜欢这丫头,她可犯不着为了个下数落自己的儿子。
席夜枫近旁的椅子坐下,看向云氏时尊敬中带了几分松散的笑意,“母亲,儿子这不是想跟单独说些私底话么,母亲难不成想个外一旁听。”
云氏虽极疼这个儿子,可近年来坐一处说些贴心话的次数却越发的少了,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熨帖极了,心里方才急于知道未来儿媳妇的骚动也渐渐平息下来,脸上虽有喜意却也敛了许多,瞧着自己出色的儿子,和蔼一笑,道:“枫哥儿,也别藏着掩着了,这会儿屋里只咱母子两个,说话也不必顾忌。到底是京都里的哪位姑娘入了咱枫哥儿的眼,同一说,明个儿就找京都里最好的媒婆上门下帖子。”
想到鸢丫头,席夜枫的表情便是笑中带柔,让云氏心中啧啧一叹,心中纳闷更甚,到底是哪家姑娘竟能令枫哥儿如此上心。云氏为了席夜枫的婚事基本上是把京都中所有适合婚嫁的女子都打探了个遍,实是想不出到底有哪家的姑娘值得枫哥儿亲口同她开口。
“母亲,她不是京都的姑娘,而是西阳认识的。”席夜枫看着她道,一句话才落,果见云氏脸色已变。未及云氏插嘴说什么,席夜枫继续道:“那姑娘姓洛名清鸢,想来她的父母母亲您也是认识的,正乃前几个月遭到贬谪的洛大学士,陌凌堂弟不久前还娶了洛家的大姑娘。”云氏眉头越皱越紧,席夜枫瞄了她一眼,趁她发飙之前干脆一口气说完,“幼时儿子作为当今圣上的陪读,那洛大学士还当过经师,对亦颇多指教,恩情不小。洛老太太和姑娘路上遇到匪贼,路过时恰巧碰到救了两,便对洛家二姑娘一见倾心了。”
“枫哥儿。”云氏忽地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话,正色看他,问道:“洛家只有一个嫡女,口中所说之难不成是那个姨娘所出的庶女妹妹?”
席夜枫忽略掉她眼中即将破土而出的怒火,郑重点了点头,“母亲,她是姨娘所出无疑,可她从小是太太跟前长大的,跟嫡女差别不甚大。再者,她虽是个庶女,但举止言语之大度就连京都里这些大家闺秀都比不上。儿子的眼光素来高,只不过一向无身份门第之见罢了。母亲难道不相信儿子识的本事?”
云氏虽惊诧于大儿子第一次如此夸赞一个女,但她总归是个理智之,岂会被这些言语糊弄,一张脸迅速沉了下来,正要斥责几句之时忽地眸子转了两下,语调一变,笑道:“当什么大事呢,既然枫哥儿喜欢,将她娶回来就是,早跟提过纳几个通房,以前偏生不听言。如今看来也是对的,自个儿亲眼瞧上的自然比看上的强,过几天就找些一路护送媒婆去西阳的知州府上,到时候该有的礼下足了,咱就把那心上热热闹闹地迎进门,以后屋中想怎么宠就怎么宠,只要那吃穿用度不越过正房太太就成。”云氏越说,脸上笑意越深。
席夜枫便跟着她笑,亦是越来越浓,看了她稍许后,悠悠地朝她道:“母亲是不是听差了什么?儿子是想娶洛家的鸢姐儿做正妻,让她分享一切荣耀,不是想纳她入门做什么贵妾,洛学士是个有骨气的,他也不会答应,就算他答应了,儿子也觉得愧对鸢姐儿。”
“有何好愧对的,难不成们还私定了终身不成?”云氏铁着脸看他。
“母亲多想了,洛家家规素来很严,儿子就是想见她也见不成啊,难道母亲以为儿子会翻墙而入,潜入家姑娘家的闺房不成?”席夜枫眉目一扬,难得地打趣了一句。
云氏平日里见惯了这小子的严肃正经样儿,他语气忽然一变,倒叫她怒火降了不少,只朝着他语重心长道:“枫哥儿,如果真娶了一个五品知州的庶女做妻,不止父亲和面子上挂不住,就是自己也等同于自打脸面,说出去外恐怕嘲笑不止。这桩婚事是真的不成。”
“母亲,可是儿子爱惨了她。”席夜枫眉头皱起,漆黑两眼直直盯着她,盯得云氏竟想立马转头避开这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