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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深深重叹:“总城主没有娶郑小姐。一年多前总城主就婉拒了郑庄主的提亲,说他此生只有一妻,绝不再娶。”
月桐如困在千重雾峰:不会再娶妻?不可能!刘莫寒说了他娶了郑薇,萧念之承认了,连文叔也默认了,怎么会没娶?
“一年多前,我随总城主来到青海,起初建围城时,总城主像变了个人似的,每日休息不过两三个时辰,脸上没有了以往的温和泰然,只有令人望而生畏的严峻和冷寒。他对身旁的人要求极为严厉,就算是对哲安将军也没留情面。只是,每日黄昏时分,他都会在瞭望台上,向西方吹箫,吹的就是夫人常唱的‘月儿谣’。总城主,每日都思念着夫人。”
昊枫悄然而至,静静地坐在她身旁。
“月儿,你那时刚刚怀上孩儿,孕吐不止,身子情况很糟,唯有让你死心才能给你一条活路。二弟没有娶郑薇,他给你的那封信是被逼无奈写下的,为的就是让你对他死心,保住孩子,也保住性命。”
月桐震惊地注视他,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她追问逸郎婚事时萧念之的闪避,文叔的凄苦,他们为了让自己的相信而无奈相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逸郎情愿自己怨他,恨他。那一封绝情书,他是如何锥心地写下?月桐身子簌簌而颤,泪水潸潸而落。
“为什么?我以为他会找到他爱的佳人,他会幸福的。为什么?为什么?”
昊枫轻搂她的肩膀,轻叹道:“郑庄主的确极希望二弟能与他妹妹联姻,二弟在回给郑庄主的信中写下: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月桐沉沉低吟:“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二弟把鸣月庄的生意全交给了二公子和三公子,来到青海,为月氏子民建起可以安居的围城。一年多来,竟然建起了六座围城。鸣月庄虽富可敌国,却不足以与匈奴对抗。既是如此,二弟要建起一个更强更大的邦国,把你抢回来。”
月桐的泪水如一泻千里的瀑布,击起万丈水花,扬满她的心怀。在点点痛,滴滴苦,片片酸,缕缕涩中,透出丝丝甘甜。不绝,不弃!原来,由始至终,他都没忘怀他许下的,承诺。
~~月娘子,今生今世你是我萧逸之唯一的妻。纵然天荒地老,此心不绝。~~
不绝,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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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蜡烛闪烁着红光,为寝室笼上一层醉人的朦胧。
月桐要侍女找来一对红蜡烛和一身红衣裙。她穿上红衣裙,扫上清淡妆容,青丝轻柔地垂于肩上。一室红光,她的秀靥如最粉润的桃花;烛光闪耀,她的清眸如最澄澈的碧潭。
房门轻轻地推开,萧逸之看见月桐的装扮时,身子微微一颤。
月桐扬起莞尔笑颜,拿起酒壶倒下两杯酒。萧逸之缓缓地在她身旁坐下。
“逸郎,我们欠下的交杯酒,今夜终于可以喝到了。”
萧逸之拿起酒杯:“终于还是等到了。”
两人的眼眸中水波流转,映出彼此的身影。两臂相交,喝下一杯迟来的交杯酒。
月桐幽叹:“可惜,不是你我一起酿的葡萄酿。”
“葡萄酿还在桐院好好地存着,等着你我回去。无论多久!”
月桐轻抚他略见凹陷的脸颊,看见他两鬓斑白,心中揪痛:“你为何不娶妻?我一直以为那位郑小姐会好好照顾你。我一直以为你会幸福!”
萧逸之拥她入怀:“我已经娶妻了!她的人虽然没在我身旁,她的影却从来没有离开。”
月桐身子一震。她缓缓地抬起头,轻柔地吻向他的唇:“逸郎,月娘子回来了。”她的双眼一眨,蓄在眼眶中的两串热泪翩翩而下。
萧逸之深吻她脸上的泪珠,每一吻都灼热似火,穿透她的心扉,让她飘零已久的心找到最温暧的归属。
罗衣轻解,萧逸之的吻撒落在月桐的碧胴凝肌上。寸寸相思,缕缕深情,纵情挥洒。噬心的思念终回以最完满的结合,最酣畅的慰藉。
月影婆娑,花烛闪闪。罗曼帐中,身影交迭,梦转千回的相思编织出最婉转的缠绵,最铭心的欢-爱。
娇-吟低喘,声声共鸣。纵-情缱绻,云端飘摇。忘却朝暮,只念良辰。身心交融,醉卧浓情。
~~求结发兮念夙愿,共于飞兮两相依。
月悄悄兮人依依,盼重逢兮花烛期。~~
☆、第122章蛊
月桐睁开眼时,萧逸之正痴痴地凝视她,目光中深邃的欲求把月桐的心拢得又甜又痛。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你,清瘦了许多。”
萧逸之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月桐在他耳边轻语:“一年半前,军臣要我给他四年时间。如果四年后我心里没有他,他会放我走。”
萧逸之身子一震,看着月桐眼中的期许,黯然地摇头:“他不会放你走的。”
月桐急道:“会的。他承诺过,君无戏言。”
“他说出这样的承诺只是为了稳住你,他一定以为四年内必能得到你的心。若四年后你的心里始终无他,他只为会恼羞成怒,不可能放你走。”萧逸之的眼神尖锐笃定:“月儿,我一定会让他放你回到我身边。”
月桐紧搂他的腰身:“不要和他斗。就算是大汉也斗不过匈奴,你又怎么能斗得过?”
“我不会以卵击石,只会借狼打狼。有许多头狼对匈奴单于之位虎视眈眈,对军臣而言匈奴帝位一定比你来得重要。”
月桐疑惑地凝视他:“你要做什么?”
萧逸之眼眶燃起了火:“四年,最多四年,我就会带你离开匈奴。”
月桐被他眼中的火热灼得心头刺痛。她牢牢地握住他的手:“逸郎,无论多久,我都是等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性命,你承诺过要与我白头不离。你敢先走一步,无论是上月亮还是下地府,我都会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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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之带月桐爬上了瞭望台。他指向西边远处,几座隐隐约约的围城。
“那里就是小月氏的本部凤栖城。城里已住了近四十万人,其中有二十万月氏人。”
月桐遥望围城:“小月氏?逸郎,那我们不就有三个家了,大汉,大月氏和小月氏。”
萧逸之轻搂她的肩膀:“心之所在,便是家。天南地北,都可以是我们的家。”
月桐凝视他清明的双眼:“你放弃了鸣月庄来到这,都是因为我吗?”
萧逸之不容置喙地道:“没有你,锦衣玉食,家财万贯又有何意义?没有你,就没有家。”
月桐哽咽地问:“为了我,你甘心放弃一切?”
“是!”世上最简单的一个字,装载着人世间最真诚,最郑重的许诺。
月桐俯在他的胸膛,抽泣着:“你真傻,你怎么这么傻?”
律璟看着在瞭望台紧紧相拥的两人,剑眉深锁。
两人下来后,律璟迎上前向月桐行礼:“阏氏娘娘,末将有话想对娘娘一人说。”
萧逸之凛视律璟一眼,缓步走离。
“娘娘,无论娘娘与总城主往日如何,娘娘如今是匈奴阏氏,请娘娘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月桐冷冷道:“我若忘了自己的身份还会在这与你说话吗?”
“娘娘,末将已命阿灵给单于传信,单于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娘娘。娘娘还是莫要再深陷下去。”
月桐看向他:“若我要将军莫要深陷下去,将军能否做到?”
律璟眼眸一颤,垂首不语。
“世上唯有真心无人能抢,无人能夺。纵然锥心泣血,也甘之如饴地相守。将军,你放不了你的真心,又怎能叫我放下?”
律璟沉思片刻,坚决道:“娘娘在此围城之事,末将什么也没看见,也不会有人看见。”
“那敏达?”
“敏达不会活着回王庭。”
月桐重重一叹:“五年前,他从月氏一直追杀。两年多前,他在黑风寨捉住我,反被逸郎生擒。如今,他又一次追杀我未遂。我与他的怨恨是要了结了。将军,带我去见见他。”
敏达双手被铁链绑在木架上,双目紧闭,身上血痕斑斑,气息虚弱。
“你有什么未了心愿吗?”月桐看见他如此,竟心生不忍。
敏达睁开双眼,看见月桐,冷冷一笑:“我的未了心愿就是没看见你被慢慢地折磨。你知道雪公主为何会惨死?是因为你。雪公主被马踩死,就为了让你一尸两命。没想到你的命那么硬。你是个煞星,就算你不死,也会害死你身边所有人。你就慢慢地受……”
律璟赫然把一块烂布塞入他口中。
“娘娘,走吧!这人不值得娘娘脏了耳朵,眼睛。”
月桐失了魂一般地走回了正堂,不言不语,脑袋里不断地回想起敏达的话:雪公主被马踩死,就为了让你一尸两命~~~你是个煞星,就算你不死,也会害死你身边所有人。
~~在敦煌那夜,你若来求我,她便不会死。~~
萧逸之看见她的失魂落魄的神情,急迎上去:“月儿,怎么了?”
月桐惘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昊枫和昊枫身旁的少猷,珍珠般的泪水串串滴落。
“是我害死了小雪儿,是我害死了兰芝……”她失了神般地呢喃。
萧逸之扶住她的双肩,凝视她的双眼:“月儿,你别胡思乱想,她们是王族争斗中无可避免的牺牲品,与你无关。”
月桐的身子渐渐开始颤栗:“我亲眼看着那四匹马踩在小雪儿身上。他们要杀的人是我,马要踩的人是我。若不是因为我,小雪儿怎么会惨死。”
萧逸之把她搂紧:“月儿,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错在军臣。”
月桐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悲呼着:“若小雪儿没死,兰芝又怎会病死?是我,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月儿,不是你的错。听我说,不是你的错。”
月桐涣散的目光落在少猷身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本已惨白的脸色涌上了无尽的绝望。她失声痛哭,悲鸣而起:“在敦煌时,若我去求军臣,嫂嫂就不会投河自尽。是我,都是我。我就是个煞星,我一定会被打入阎王地府,再也上不了月亮,再也见不到爹娘……”
昊枫痛心地大喝:“月儿,你别胡说。你别把一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月桐崩溃地摇头,身子抖得如狂风中的柳枝:“不是,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妹妹,你知不知道少猷有一个小名叫十五?”正堂中传出一把温柔却极坚定的声音。轻舞清眸含泪,慢慢走向月桐。
月桐的哭声被突如其来的震撼止住。
“十五,是十五刀,是妹妹救回少猷十五次。少猷这个小名,就是要他记住他的姑姑是如何舍命相护。妹妹听到这小名,不是打趣地说你为少猷挡了十五刀,那是不是也有人会为你挡十五刀?小雪儿或许就是老天爷派来为你挡刀的人。”
月桐惊愕地凝视她:“你,是谁?”
轻舞双眼一眨,两行热泪滚滚如浪:“五月,茉莉花要开了,妹妹还记得如何做茉莉干花吗?”
月桐颤颤的双眼紧紧地盯住她。
“妹妹说过,你跳崖时,入水的那一刻如被千针刺。我跳入氏置水的那一瞬间,身子如被万箭刺穿,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当我再睁开眼时,我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身体。原来有一位叫轻舞的女子在河边洗衣,不小心掉入水中。羽柔的身子死了,我却活在了轻舞的身子里。”
月桐张大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昊枫感慨道:“轻舞原是依耐妃的侍女。我迎娶了依耐妃,轻舞才有机会来大月氏,我俩才有机会重遇。老天爷也算待我不薄。”
轻舞握住她的手:“妹妹,我回来了!”
两双泪眼,闪闪相望。陌生的脸中,有熟悉的柔情。